第七百七十五章 抄家

在這深宮,一舉一動都需深謀遠慮,動手殺人,一是立威,而是徹底的斷絕舊黨後路,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徐謙要告訴這些皇家校尉,告訴宮外的父親,告訴自己在錦衣衛中任職的親族,告訴黃錦,告訴新黨,告訴所有人,從現在開始,只有破釜沉舟,走到了現在,斷無僥倖,徐某人已經自斷後路,諸位跟著徐某人,放心大膽的干吧。

做大事,尤其是涉及到了宮變的大事,其實問題永遠都不在於你犯下過大的罪過,一旦打算動手,就不在乎你殺的人是誰,你要殺多少人。

關於在於,你作為主謀之人,有沒有決心。

玄武門之變,李世民率先射死李建成,弒殺他的兄長,當時埋伏於玄武門的親信,足有數百人之多,為何李世民要一馬當先,親自動手,先殺李建成?

原因只有一個,李世民要斷自己的後路,他要告訴他的同黨,一旦事敗,死無葬身之地的,千刀萬剮。大家看到了李世民的決心,再無疑慮,於是孤注一擲,和李世民一起開創歷史。

徐謙這一劍,並非泄憤,至少這個時候,皇家校尉們目光毅然起來,他們已經知道,眼下已經沒有了回頭路,所有人不自覺的緊繃神經,露出幾分決然之色。

楊慎看到徐謙這一幕,駭然無比,他雖是囂張跋扈,可是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若說從前,徐謙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他畢竟是翰林學士,出身也不比徐謙差,又有個好老子,徐謙能得到的東西,他照舊也能得到。可是等到徐謙成為戶部尚書,他對徐謙便多了幾分嫉恨了。

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年紀輕輕做戶部尚書,而我這內閣首輔之子,卻還在翰林院蹲著。

楊慎很不高興,看徐謙很不順眼。

可是現在,楊慎對徐謙,就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恐懼了,恐懼穩穩壓倒了仇恨。

徐謙這時候似乎又注意到了他,朝他一撇,道:「楊學士還有話說嗎?」

楊慎像是斗敗的公雞,默不作聲。

徐謙淡淡道:「一併拿下,下錦衣衛詔獄,定要嚴刑審問,挑唆百官不行大禮,這是大不敬之罪。」

百官們清醒過來,這時候無論大家是什麼想法,此時也已經無濟於事了,因為這時候,他們想什麼,根本就不重要。

眾人紛紛行了大禮,而後乖乖退出殿去。

有太監上前,道:「諸位大人隨徐大人入慈寧宮。」

無人反對,便是先前大聲抗議的幾個人此時也不敢吱聲了。

眾人浩浩蕩蕩的到了慈寧宮。

在慈寧宮裡。

楊廷和為首的一批大臣顯然已經不耐煩了,太皇太后王氏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他們壓根就沒心思聽,可是畢竟是太皇太后,要走也沒這麼容易,於是只好一個個心不在焉。

楊廷和已經感覺不太對勁了,滿腹狐疑,徐謙去了哪裡,太皇太后這是想做什麼。

一時之間,楊廷和也猜測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心裡不斷的在推演徐謙可能採取的動作,可是越猜想越是糊塗,益王殿下顯然已經是入了京,可是要說徐謙會對益王殿下不利,楊廷和倒是不擔心,他之所以不擔心,是因為認為徐謙還不至於如此喪心病狂,這畢竟是下策中的下策,除非徐謙想要魚死網破,寧願鬧到天下大亂的地步。

正在這時,外頭有太監進來,道:「娘娘,百官們到了。」

王氏點點頭,道:「請進來說話吧。」

緊接著,在徐謙帶領下文武百官們魚貫而入。

他們一個個臉色蒼白,如喪考妣,魂不守舍,至於徐謙,卻是格外引人注目,因為這個傢伙衣冠有些凌亂,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重的血腥。

楊廷和大驚失色,這時徐謙跨前一步,拜倒在地,道:「微臣徐謙,見過太皇太后。」

王氏點頭,道:「起來吧。」

她的目光,慈和的看向百官,見徐謙神情篤定,已經知道徐謙已經把事情辦成了。

徐謙卻是不起,道:「娘娘恕罪,微臣前來,是特來請罪的。」

「請罪?」王氏故意露出疑惑之色,道:「徐愛卿何罪之有?」

徐謙道:「微臣主持大禮,因有人滋事,微臣不得已,已誅一人,又拿辦了一人。」

楊廷和此時在人群中尋找益王的身影,可是哪裡找得到什麼益王,他突然發現,便是楊慎,似乎也不見了。

王氏道:「殺的好,拿的好,大行皇帝剛剛駕崩,此時正值紛亂之際,不容有絲毫閃失,若是有人滋事搗亂,為平息事態,這既是不得已的做法,也是權宜之計,殺得是誰,拿的又是誰?」

徐謙臉上露出些許的冷笑,正色道:「誅的乃是朱佑檳,拿辦的乃是翰林學士楊慎,朱佑檳和楊慎合謀,在大行皇帝靈前搗亂,微臣要將二人拿住,朱佑檳反抗,不得已之下,微臣只好將其誅殺,至於楊慎,膽大包天,胡言亂語,微臣亦是命人將其拿下。」

啪……

楊廷和身軀顫抖,整個人打了個冷戰。

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何益王殿下和楊慎沒有出現了。

這個徐謙……瘋了。

而現在,楊廷和也幾乎要瘋了。

益王乃是他的賭注,縱觀宗室,唯一能拿得出手,能服眾的人只有朱佑檳,選擇了朱佑檳,就等於是站在了道德的至高點,能收買人心,對楊廷和來說,朱佑檳入宮主持政務,這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現在……死了。

楊廷和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籌碼,一下子沒了。更可怕的是,徐謙為什麼要這樣做,他難道不知道,一旦開了殺戒,自己絕不會善罷甘休,京師里的三大營也極有可能隨時嘩變,兩京十三省,必定會有無數人憤然而起嗎?

更何況,自己的兒子也搭了進去,楊廷和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兒子,楊慎不但是楊廷和血脈的延續,更是他政治生命的延續,其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此時,徐謙還道:「微臣為以防萬一,已讓東廠立即前往楊慎的府邸,拿住他的家小,所謂一人有罪,必定還有同黨和餘孽,他的家人,只怕也參與了同謀……」

轟……猶如驚雷,一下子將楊廷和震得面如土色。

他呆住了。

到楊慎家中拿人,楊慎雖然早已娶妻,但是和楊廷和並沒有分家,口裡說是去楊慎家拿人,實際就是跑去楊廷和家拿人,抄楊廷和的家。

……

與此同時。

一隊東廠番子已是將楊廷和的府邸團團圍住,這些人俱都是明火執仗,由一個太監帶領,人人殺氣騰騰。

楊家佔地不小,而且老爺乃是內閣首輔,少爺乃是翰林學士,何等富貴,平日里,只有一些護院把守,防禁並不森嚴,畢竟這裡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一般人誰敢來造次,主要是做做樣子罷了。

可是現在,楊家內部已經慌亂成了一團,老爺少爺都進了宮,突然來了這麼多番子,這天一下子彷彿塌了下來,讓人驚慌失措。

太監眯著眼,露出殘忍之色,淡淡道:「老祖宗說了,這裡頭,有許多的亂黨,統統都要拿下,一個都不要留,快,破門,衝進去。」

一聲令下,無數番子拔出了刀劍,一起破門而入。

……

順天府。

一個消息傳來,順天府尹並沒有入宮,因為這個時候,天子腳下尤為重要,所以歷來朝廷都有規矩,一些要害的衙門,一應官員都不得擅離職守。

府尹黃興得到了一份奏報,旋即面如土色。

有東廠的番子圍住了楊家。

黃興臉色驟變,差點沒有一頭栽倒在地。

楊家,哪個楊家,能讓差役屁滾尿流前來稟告的,自然不是尋常的楊家,尋常的楊家,順天府才管他去死。而且不是這個楊家,又怎麼可能勞動東廠,東廠是吃素的嗎?東廠一旦出動,肯定不會往尋常人家去。

這就好像,大理寺斷然不會去查辦一個縣裡的小書辦一樣,殺雞焉用牛刀,需要動用牛刀的,除了那個楊家,還能有誰。

黃興傻了眼,順天府就這點不好,這裡富貴人家太多,這裡有權有勢的人也太多,這些人你管不著,可是一旦出了事,你還是脫不了干係。

東廠為何要動楊家,到底是楊家當真出了什麼事,還是有其他的隱情?

黃興越想越是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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