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多事之秋

張太后並非是牆頭草,她在宮中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審時度勢。

現在的情況是徐謙的態度幾乎無比的堅決,又得到王太后的支持,生死未卜的天子也必定是站在他這一邊,更不必說,宮裡的禁衛也握在徐謙手中。

還有張家和徐家之間的關係,這一些,當然要好好的衡量。

正在這時,有太監急匆匆的過來,冒冒失失的道:「陛下相召。」

陛下醒了……

所有人又都打起精神。

宮中的氣氛十分詭譎,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天子的態度很重要。

雖然天子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白,不過明白是一回事,實際又是另一回事。

一群大臣毫不猶豫,朝向暖閣而去。

……

張皇后的寢殿里。

冷若寒霜的張皇后不安的在殿中來回踱步。

當暖閣的消息傳來,她便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候到了。

劉貴人和自己多有不睦,事實上張皇后的出身並不好,一個出身不好的皇后,平時也不過是仗著天子的寵幸,這才取而代之,將陳皇后取代。在這種背景之下,幾乎所有的貴妃幾乎都在虎視眈眈。

道理很簡單,你能做皇后,只是因為天子寵幸,可是天子的寵幸只是一時,你能做皇后,那麼我為何不能?

這裡頭,就關係到了名正言順的問題,假若是陳皇后,大家或許會服氣,因為陳皇后乃是嘉靖髮妻,嘉靖在安陸時,她便已是王妃,而且娘家也有一點勢力,家境不錯。可是張皇后呢,張皇后的後位卻是從陳皇后手裡奪來的,這就好像一個弒父弒兄的皇子,登上了皇帝的寶座,自然會滋長更多人的野心。

面對宮裡這些虎視眈眈的人,張皇后的態度自然好不到哪裡去,最大的競爭者就是劉貴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張皇后沒有兒子,而劉貴人卻有,母憑子貴,嘉靖對朱載基愛護有加,自然而然,也對劉貴人頗為寵幸。

張皇后恨透了劉貴人,對劉貴人沒少使絆子,劉貴人也絕不好招惹,自然是針鋒相對,宮裡是不知道,這皇后和貴妃二人勢同水火。將來若是讓朱載基做了皇帝,張皇后有好果子吃嗎?

張皇后一雙美眸閃爍不定,終於,似是下定了決心,叫來自己的隨侍太監,慢悠悠的道:「朱載基近來怎麼樣?」

這太監道:「殿下近來還算安好,只是人在慈寧宮,奴婢也打聽不出什麼來。」

張皇后淡淡道:「你去拿筆墨來。」

這太監也不敢遲疑,連忙拿了筆墨,張皇后握筆沉吟片刻,最後寫了一份懿旨,隨即呼出一口氣,待墨跡幹了,交給這太監道:「蓋上本宮的印璽,你小心收好,一旦陛下大行,就立即交給楊公。」

張皇后自然沒有擬定懿旨的權利,不過有一點卻是不能否認,一旦皇帝大行,那麼她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后,天子大行,太后的地位最是崇高,便是兩個太皇太后,只怕也及不上。

所以這份懿旨,頗有效應。

這太監當然知道張皇后的意圖,他早和張皇后在一條船上,一旦張皇后失勢,他離去中都守陵的日子也不遠了。因此十分謹慎的將懿旨貼身藏起,道:「奴婢出去看看。」

「好。」一切盡在不言中,張皇后沒有多說什麼,很是乾脆的點了點頭。

……

「正宮那邊有什麼動靜?」

劉貴人急切的看向風塵僕僕趕來的太監春生,如今春生已經是御馬監掌印太監,可是在劉貴人面前,卻依舊是小心翼翼。

他心裡清楚,自己能有今日,靠的既是徐謙,也是劉貴人,只有巴結著他們,春生的位置才能穩固。在宮裡混著,你可以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必須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

「沒什麼動靜,倒是那劉公公似乎往暖閣那邊去了。」

劉貴人冷若寒霜,眼眸微眯,嘆道:「幸虧了徐謙及時出面,否則在慈寧宮裡,那些個大臣一慫恿,兩個太后還真未必把持的住,本宮早就知道,這些人,肯定會玩花樣,也肯定有人要拆台,這是真真多虧了徐部堂啊,若非是他,又是掀桌子又是要殺氣騰騰,否則一切都完了。」

說到這裡,她撫著案子,良久才道:「可是單憑徐部堂盡心儘力可不成,這麼多大臣反對,這裡頭牽涉的利益可就大了,歷朝歷代,但凡是旗幟鮮明跳出來牽涉進儲位之爭的人,就沒看到一個肯給自己留後路的,人家既然撕破了臉,怕是要狗急跳牆了。」

劉貴人能在宮中混下來,自然也是個殺伐果斷的女人,她的一句話很有道理,任何人牽涉進了儲位之爭,而且還是如此肆無忌憚的跳出來,那麼,人家壓根就沒有給自己留後路,既然沒有留後路,那麼這些人顯然是壓根就打算破釜沉舟。

劉貴人不傻,這裡頭沒有轉圜的餘地,看的就是誰更狠,誰更主動。

她森然一笑,咬牙切齒的道:「有什麼消息,隨時來傳報,你們勇士營的,也要隨時做好準備,以防不測,萬不得已時,誰敢攔徐部堂,勇士營不必客氣,該殺就殺,到時候,就說是太后懿旨。」

劉貴人可是有恃無恐,假如自己的兒子當不成皇帝,那麼她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可一旦兒子登基,那麼她便是做出任何事,都絕不會有人來追究,因此,一些徐謙都不敢做的事,她卻是敢做,甚至於張太后不便說的話,她卻敢說,因為她是牽涉最深的人,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她沒有後路,但是只要邁過了這個坎,就算她現在去將楊廷和殺了,也無大礙。

春生知道事情緊急,連忙拜倒,道:「奴婢這就去辦,勇士營那邊,奴婢已經打好了招呼,平時也沒少給他們好處,許多武官都說了,願為中山王殿下赴湯蹈火。」

這句話,是給劉貴人一個定心丸,劉貴人卻是冷冷道:「這世上,真肯為咱們孤兒寡母赴湯蹈火的人有幾個,那些人說的話,本宮一句都不要信,能信得過的,王太后是一個,徐部堂是一個,你這奴婢,是半個。去吧,一切便宜行事,出了事,本宮都擔著。」

春生二話不說,撂著袍子便走,急匆匆的從這殿里出來,迎面卻是看到了黃錦,一見黃錦,春生連忙上前,道:「黃公公要尋娘娘?」

黃錦正色道:「尋你!」

對黃錦,春生雖然有幾分非分之想,可是他知道,黃錦在宮中的勢力極大,絕不是他所能企及,表面上他這御馬監掌印,可以和司禮監的黃錦平分秋色,其實卻是差的遠了,春生忙道:「不知黃公公有什麼吩咐。」態度客氣至極。

黃錦正色道:「內閣那邊,還有人嗎?」

「不是都去了暖閣?」

黃錦淡淡道:「有沒有人,都得有人守著,不能出差錯,新軍現在拱衛各門,皇家校尉呢,又在衛戍後宮和暖閣,這內閣,也得看管起來,宮裡的一些親軍靠不住,要小心他們,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卻是有餘的,還有宮中的太監,也都要約束好,眼下是多事之秋,多事之秋知道嗎?出了一丁點的差錯,就是滿盤皆輸。」

春生嚇出了一身的汗,道:「雜家這就去辦。」

黃錦嘻嘻一笑:「其實也不必急,不過招呼卻是要打,還有,你們勇士營有幾個武官,暫時打發他們出宮去,這幾個人,未必靠的住。娘娘那邊,無礙吧?」

春生沉默了一下,道:「娘娘讓雜家去暖閣那兒盯著。」

黃錦道:「暖閣那兒,雜家會去,你管顧好你的勇士營就是了。」

春生也笑了,道:「是,是,那就勞煩黃公公了。」

打發走了春生,黃錦眼眸眯起,他卻並不急著去暖閣,而是飛快往慈寧宮去,其實所有人都在忙活,又是太后又是皇后又是天子,可是眼下最最關鍵的,卻是中山王,而且,還有一件事他得去張羅,那就是益王,益王招進了京,現在也不知到了沒有,不過陛下居然沒拖過去,眼下這好事就成了壞事,因為一個進京的藩王,卻是最棘手的,現在畢竟是群龍無首,若是益王不進宮,在宮外待變伺機行動,這才是最可怕的,一旦這個人不能掌握在手裡,那麼還真有翻盤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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