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救駕

現在怎麼辦。

這是圍繞著整個徐家誰都繞不過的問題。

根據宮裡的種種蛛絲馬跡,嘉靖應該確實重病,可是病的有多重,誰也不清楚。

而且沒有任何旨意,又該怎麼做?

徐謙臉色很不好看,他眼眸時而掠過一絲毅然,時而有苦笑。

假若宮裡本無事,你打著救駕的名義動作,不曉得的還以為你圖謀不軌。

就算你下定了決心,又該怎麼救駕。

徐謙不由問道:「皇家校尉呢,皇家校尉近來在哪裡?」

徐勇道:「前幾日你事多,皇家校尉們已經調撥在城外,會同驍騎營操練火器之法。」

「太巧合了!」徐謙冷冷道:「看來,這不是空穴來風,新軍還在城中嗎?」

新軍自調撥入京,就一直駐在京師,五軍改為了六軍。

徐昌苦笑:「也一併出城操演了,一開始,以為只是朝廷想要藉助皇家學堂和新軍的經驗,對京營輪番進行教導,可是現在看來,卻是早有圖謀,十二衛親軍,天知道有多少人靠得住,勇士營,也在御馬監手裡,而御馬監的太監,都是張天師新近提上來的。至於其他京營,也都不保險,就算保險,現在沒有旨意,誰敢造次。多半到時候,大家都只是乖乖在邊上看熱鬧,縱是無功,可是也不會有過。」

無功,所以無過。

這絕對是大多數人的態度,畢竟宮裡的事還未明朗,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思之下,誰敢冒險?

可是對徐家來說,嘉靖天子的性命關係到了闔族的榮辱,更何況,徐謙和嘉靖天子的交情就在這裡,眼下,該怎麼辦?

「爹,你怎麼看?」徐謙看向徐昌,指望他拿主意。

徐昌淡淡道:「你怎麼看,我們就怎麼辦。」

徐勇、徐寒幾人也紛紛道:「對,全憑你做主。」

其實潛移默化之下,徐謙的分量在徐家越來越重,包括了徐昌,都對徐謙信服,現在遇到了這樣大的難關,大家自然而然,又都看向了徐謙。

徐謙臉色變幻幾下,最後冷冷一笑:「那麼,絕不能讓賊子陰謀得逞,咱們……救駕!」

做出這個決定,非常不容易,救駕……誰讓你救駕了?你有聖旨,還是有太后的懿旨,你什麼都沒有,全憑著捕風捉影,就敢救駕,假若陛下當真是被賊人所害倒還好,可是一旦消息失實,那麼這救駕,隨時都可能懷疑是圖謀不軌。

可是徐謙必須做出這個決定,他的性格即是如此,他做事,一向都是採取主動,這一次,也絕不例外。

徐家所有人,後脊都冒出絲絲寒氣,做了這個決定,就不能回頭了。

而且就算救駕,怎麼救?宮裡沒有聖旨,你怎麼控制宮中局面,沒有旨意,怎麼調動軍隊,這其實就是名份的問題,沒有這個合法性,你徐家肯去救駕,別人肯嗎?

徐謙看向徐昌,道:「爹,你應該速去北鎮撫司,立即召集人手,先將內城控制住,以防生變,更要防止有人渾水摸魚,穩定人心,才最是重要。除此之外,我懷疑錦衣衛中,也有那姓張的黨羽,爹務必要小心,不要讓奸賊所趁。」

徐昌心裡發苦,他雖然是希望兒子拿主意,可是其實他並不希望兒子救駕,救駕的風險太大了,還不如靜觀其變,等事情明朗之後再說,不過徐謙既然說了,他倒也不含糊,若是自己這做老子的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徐謙,那麼其他人,他怎麼指使的動,徐昌毫不猶豫的道:「那我現在就去,事不宜遲。」說罷,直接動了身。

徐謙又看向徐勇和徐寒:「無論如何,這金吾衛和其他幾個親軍衛,和咱們關係匪淺,你要立即拜謁他們,和他們聯絡,不求他們跟著我們一起救駕,但是至少,要監視其他各衛的舉動,這件事,就拜託二位堂兄了。」

徐勇道:「要穩住,只有找陸家,我去陸家一趟。」

徐寒道:「五城兵馬司也是非同小可,這兵馬司的指揮和我關係不錯,我儘力去聯絡他,就算不能拉住他,至少也不能讓他受奸賊蒙蔽,還有順天府那兒,也要儘力和他們有聯繫。」

徐謙點點頭,目送了兩個堂兄,目光又落在徐福身上:「京師的所有報紙,明日清早,我必須看到同一篇文章,就說陛下誤信了奸賊,有奸賊自稱天師,欺君罔上,如今已控制宮中,圖謀不軌,內閣大臣楊廷和今夜在宮中當值,見事情不妙,已命人出宮報信,命本官救駕勤王,你明白嗎,我現在說的,你一個字都不要遺漏,尤其不要漏了內閣大臣楊廷和,一定要寫進去。」

徐謙這是為自己留後路,讓報紙這樣寫,一來是穩定人心,而一旦消息不準,那麼就可以把責任推到楊廷和身上去,到時候咬死了楊廷和派了太監出來,唆使自己調兵救駕,無論別人信不信,先把楊廷和拉下水再說。

徐福點點頭,道:「時間怕來不及,只怕清早,報紙未必能刊發出來。」

徐謙道:「事急從權,稿子直接寫,也不比校對核准,直接發就是,這個時候,也講不得規矩。」

「好吧,好在各報都在如意坊里駐了人,我和他們頗為相熟,我這便去打招呼,這樣轟動的新聞,他們肯定樂意刊載。」

徐謙一個個命令出去,最後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他不由苦笑一聲,隨即吩咐府里的幾個親信道:「立即備轎……不,我要備馬,去朝陽門……」

「少爺,現在離開門還早呢,城門的守備,肯定是不肯開門的。」

徐謙冷冷道:「他不開,我們就翻牆出去,我不信,還有人敢攔我,多帶一些人手,假若這些人和姦賊有關係,萬不得已時,只能動手了。」

徐家的僕役本就不少,而且許多男僕,都是從軍中退下來的,都算是徐家的死黨,這時候立即召集起來,足足數百人,一個個厲兵秣馬,拿著槍棒,跟著徐謙,連夜出城去了。

……

內閣里,燈火一片通明。

楊廷和抱著茶,眯著眼在打盹。

楊慎今夜也陪著父親當值,他是翰林院的學士,確實有資格再這裡當值待詔。

此時楊慎臉色有些鐵青,深宮裡的消息雖然一丁點都沒有傳出來,可是楊慎卻是知道,越是沒有消息,問題就越是嚴重。

因為此刻,在這子夜時分,內宮卻是燈火通明,而後,勇士營加派了護衛,內宮之中的戒備外松內緊,一看,就曉得發生了大事。

楊慎已經開始懷疑,嘉靖是不是已經歸天,不過眼下並沒有太監來宣父親入內宮,那麼……顯然天子的身體,還沒有壞到最壞的地步。

只不過即便如此,也足以讓人提心弔膽,楊廷和的那些陰謀,並沒有向楊慎透露分毫,而此時父親的太過讓人玩味,楊慎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可是無論對不對,他都不敢多問,只是只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著楊廷和。

楊廷和突然張眸,突然道:「慎兒,為父看你神魂不屬,怎麼,有心事?」

平時在內閣,楊廷和極少這樣稱呼楊慎的,大家都以官職相稱,表示公房之中沒有私情。

楊慎見父親問起,立即打起精神,道:「父親,我覺得事情不太對,為何宮中的警戒一下子提升了不少,又為何一個太監都沒有從內宮裡出來,這個時候,該是神宮監清掃的時候,卻是一個太監都沒有,還有……」

楊廷和微微一笑:「那麼你認為,這是什麼緣故。」

楊慎小心翼翼的看了楊廷和一眼,遲疑道:「莫非是宮中出了大事,久聞陛下近來龍體欠佳,前幾日,還聽說陛下無故流了鼻血,莫不是……要大行了……」

這句話很是大逆不道,不過兩個人關起門來是父子,倒也沒有什麼避諱。

楊廷和嘆口氣,道:「連你看出來了,看來,你近來是有些長進,再不是從前稀里糊塗了。」

楊慎皺眉,道:「可是不對啊,若是當真病重,為何不召集大臣?」

皇帝病重,往往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一些大臣入宮,尤其是嘉靖皇帝,此時兒子年幼,就有更多的放不下,當然要召人來把事情交代清楚,省的到時候,你話沒說清,結果大臣們以皇子幼沖的理由,索性來了個自己拿主意。

雖然大明朝的繼承人制度已經十分完善,但是這種事,但凡有萬一的可能,都要極力避免,絕不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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