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明智之舉?

唐張氏見貓蛋兒在當家的懷裡扭來擰去不安生,就伸手過去把孩子接過來後咳嗽一聲道:「成,娘得跟你說個正經事兒,我跟你爹也來這麼些日子了,天天見著凌意早出晚歸的,聽丫頭們說她是在東谷管著幾千人吃飯的事兒?」

唐成伸了兩次手要去抱貓蛋兒,唐張氏也沒給他,「是有這事,現如今衙門裡的事情太多,可用的人又太少,凌意既識字又心細天天閑著家裡怪可惜的,兒子因就讓她去了東谷幫忙。這些日子她著實也累得很,每天時間上也緊,若是在二老面前有什麼欠缺禮數的地方,爹娘你們就多擔待些。」

「這孩子是累壞了,去年個兒你們成婚的時候看著臉色多好,現在都有些泛黃了!你呀,實是個不知道疼屋裡人的。」先是嘆息了一番鄭凌意的辛苦後,唐張氏瞥看了唐栓一眼後繼續道:「成啊,現如今貓蛋兒他二叔也來了,娘瞅著這衙門裡來來往往的人也不老少,你看是不是讓凌意歇了差事回來好生養養身子,就是再能幹終究還是個婦人身子,老這樣拋頭露面的也不好,招人閑話!」

聞言,從貓蛋兒身上收回目光的唐成看了唐栓一眼暫時沒說話,這番話雖然是從老娘嘴裡說出來的,但根子卻明顯是在他身上,其實自打去年中進士回去之後,唐成自己就已經感覺出二老的一些變化,這次過來之後這種變化表現的益發明顯,而在兩人之中尤以這個老爹變化的多些。

以前唐栓言詞就少,現在更是愈發的少了,對著家裡人倒還好些,若是遇見外客那怕是前衙的那些個吏員和公差時,他就是標準的言不輕發,即便說出來的話也肯定是仔細琢磨過好一陣子的。跟言語上這些變化比較起來,其日常行為上的舉動變化就更大,以前他吃飯的時候是最不耐煩坐席面的,就喜歡一個大碗盛了飯菜在外面的敞亮地方吃,人也不喜歡坐,而是喜歡捧著碗找個地方蹲下來,吃起來一片山響又快又急,往往別人剛吃完一碗他就已經兩碗下肚了。

自打他們這次從山南東道過來之後,這樣的景象唐成就一次也沒再見到過,唐栓如今吃飯肯定是腰板兒挺得筆直的坐在桌子上,一口一口的慢條斯理,間或有人在飯桌上說句話時,他還會咳嗽一聲後說一句「食不言,寢不語」的話,這也只是個小小的例子,總而言之,如今的他特別的看重規矩,並且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依著規矩。

對於這些變化唐成知道其原因所在,也能理解,現在雖不能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他們的身份畢竟是隨著自己身份的變化而變化了,說起來他如今固然是在龍門學著怎麼做縣令,唐栓他們又何嘗不是在學著怎麼做縣令的父母,這是個好強性子的人,歸根結底他現在努力做著的一切還是在維護兒子的臉面,怕自己言行上有什麼不妥當讓兒子跟著遭人笑話。

但理解是一回事兒,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兒,唐成其實並不喜歡他們的這種變化,一方面是親近感少了許多,另一方面也跟他來自後世的對「家」的理念認同不符,家就該是融融泄泄能讓人徹底放鬆的地方,若是一家子人見面還肅肅然如對大賓的樣子,那也未免太累了吧!

只是這話實在是說不成啊,唐朝畢竟比不得後世,自有其特定的時代特點,這時候但凡有些樣子的家庭都講究個規矩家法什麼的,自己的想法固然是對,那唐栓這種做法也不錯,根結還是在不同時代的理念差異,這要怎麼說?又該怎麼說?

腦子裡閃過這些念頭後,唐成最終只能在心底一嘆而罷,當人無力改變環境的時候,就只能主動去適應環境,穿越者即便在各個方面都能佔優,遇到這樣與整個時代及社會理念的矛盾衝突時也只能徒喚奈何。

改朝換代已是千難萬難,若想改變一個時代的風俗人心及理念更是難上加難,而若想在短短几十年間讓一千三百年前的社會風俗及理念突變到跟後世同步,更是無異於痴人說夢,不存在任何實現的可能性。

歸根結底,穿越者與所穿越時代的融合註定了會是一個終其一生的過程,那種我一穿越而來天地便為我所設,萬物隨我而變的想法其實很荒謬也很不靠譜兒。

嘆息過後,唐成緩緩開言道:「娘這是心疼媳婦兒,凌意知道後必是感激得很。只是娘你可不能偏心哪,不能有了媳婦就把兒子扔一邊吧。」言至此處,唐成滿臉笑的繼續道:「東谷那邊凌意經管的事情比不得尋常,管著那麼多糧食和那麼多莊戶吃飯的事兒,這兩樣任哪一件上出點事都了不得,到最後都得追到我身上來,小則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大則官位難保,便是牢獄之災也極有可能。娘你說說這般重要的事情我能放心交給別人去管?凌意不做的話就只能我去!兒子現在也不輕鬆,再把這接手過來的話,只怕是連跟爹娘吃頓飯的時間都沒了。」

「是咧!成你是龍門縣當家的,那糧食就是縣裡的賬本子,一家一戶的賬本子可不敢交給別人,保不齊就被人動了手腳還得讓你背鍋。」唐張氏以自己的方式理解了唐成的這番話後,又瞥眼過去瞅了唐栓一眼後道:「嗯,那就讓凌意辛苦些先管著吧,這樣你也放心,只是苦了她一個女人家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眼見一番胡謅的話見了效果,唐成嘴角忍不住露出個笑容來。

他這邊剛笑出來,那邊的唐栓已經穩穩噹噹的開了口,「這事兒貓蛋兒她二叔就不能幹?」

唐成剛剛露出的笑容馬上就收了回去,「相文才來幾天?這事兒繁雜得很,他一時不好接手,再說他的官職是縣尉,份內主管的是捕盜及安境地方的武事,也不好剛來就讓他在文事上插手。」

唐栓雖然有個縣令兒子,但對衙門裡的事情畢竟不是那麼清楚,耳聽唐成說的有模有樣又都依著規矩,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但只點點頭而已。

說完了這些坐著又說了一會閑話後,唐張氏兩口子便起身回房,只不過他們走的時候卻是連小貓蛋兒也一併給抱走了。

小貓蛋兒剛來沒幾天,唐成白天里還要到公事房,全憑著晚上散衙之後稀罕一下女兒,這麼點兒時間哪夠?眼瞅著唐張氏抱著女兒出門,起身相送的他忙巴巴的開口道:「娘,你們也累了,貓蛋兒就……」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唐栓給堵了回來,「你是讀過大書的,又是縣令,不拘那條也沒有親自帶女兒的規矩,以後小貓蛋兒就跟著我們睡了,你散衙之後也好清靜著想想公事看看書!」說完,唐栓抬手擺了擺示意不用再送之後,便徑直跟唐張氏回房了。

唐成眼巴巴的看著女兒被抱走,心裡的那種感覺實在是說不出,一直瞅到看不見之後這才憤憤然轉身回了房,「哎呦!我這個老爹呀……那可真是個爹……」

這樣的話頭兒不拘是李英紈還是蘭草都不好接話,只是眼瞅著唐成這般鬱悶,李英紈頓了頓後終究還是開言道:「公公這也是為了夫君好……」

「我這當爹的連女兒都攏不到身邊,好什麼好!」這句話出口後唐成才意識到說的不妥當,以他的身份在媳婦面前抱怨父母實是影響家庭和睦的大忌,說吧不妥,不說吧總覺得心裡有點憋屈。

如此皺著眉悶了好一會兒後,唐成猛然抬起頭來看著李英紈及蘭草一拍身邊的案幾咬牙道:「說到底還是孩子太少,咱們得加把勁了,生!使勁生!生他七八上十個,我就不信爹娘還能把他們都給攏過去!」

李英紈及蘭草沒想到唐成憋來憋去憋出了這麼個主意,忍不住笑的同時都咬牙輕啐了一口……

……

張亮遠遠地看到龍門縣城時一度真以為自己是走錯了地方,他這種感受跟孔珪等人當日的遭遇差不多,是以倒也無需多說。

倒是在進城途中聽說唐成父母抵達龍門的消息後,張亮著實愣了一下,把父母接到這地方,這個唐成到底是怎麼想的?

張亮也沒去驛館,帶著從人依舊住在上次下榻的龍門客棧中,安頓下來梳洗罷,他往街上買了些禮物後便徑直往縣衙而去。

唐成在衙門口親將他迎了進去,隨後張亮先往後衙見過唐張氏兩口子,又給貓蛋兒厚厚的封了一個見面禮後,兩人這才在書房裡安靜的坐下來說話。

張亮將此次饒樂之行的前前後後備細都說了一遍,唐成手捧茶盞靜靜聽著,及至聽到朝廷的最終安排之後,他的心情已經是冰封一片。

張亮說得沒錯,現在的饒樂就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火藥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饒樂的情況一旦失控的話,最先受到衝擊的必定就是與其接壤的龍門,從轄地安全到大市場的貿易以至於他從牛祖德手上接盤過來的生意都會受到全方位的衝擊,這或許就意味著他自上任龍門縣令以來辛辛苦苦做出的一切都有可能在很短的時間裡毀於一旦。

要命!現如今走上快車道的龍門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穩定的外部發展環境,這節骨眼兒上出這樣的大隱患,這可不真是要人命嘛!

偏偏這樣的隱患即便是知道了也無法控制,這早已超出了他的許可權之外,甚至就連應對都勉強。

現在的龍門是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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