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升堂!

吃不得罵的錢三疤拍案而起,但縣尊臉上的神色依舊一片冷淡,手上的酒碗抖都沒抖,「滿龍門縣唐人百姓里罵過這話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能把他們的嘴都撕了?」

仰脖之間碗中濁酒一飲而盡,毫無徵兆的,剛才還是一臉冷淡的縣尊大人一摔空碗猛然站了起來,怒意摻雜著酒意,酒意進一步激發了怒意,唐成月余以來對龍門現狀的不滿,今天一整天鬱積下的窩囊火瞬間如火山噴發般激涌而出,「就算你真有本事把所有人的嘴都撕爛,他們照樣能在心裡罵。自己干出了沒卵子的事兒,還容不得別人說?老子都聽得你們就聽不得!」

滿臉酒汗的唐成雙眼圓睜,額頭青筋暴起,在雅閣明滅的燭火中,臉上的神色無比猙獰,瞬時之間,滿座公差皆為其突然而起的暴怒所攝,竟無一人敢於接話。本已抱著事不關己之心的呼梁海混然忘了剛剛拈起的那顆胡豆,懸空著手目瞪口呆的看著唐成。

錢三疤子是個例外,這廝本就是個急脾氣的莽人,被罵的羞辱在酒意催逼之下什麼都不顧了,「要不是你們這些當官兒的沒卵子沒擔當,老子們這些七尺高的漢子怎麼會到了這一步?」

還好來福機靈,見勢不對當即把雅閣的窗子都關了起來,這話總算沒傳出去,要不然明天的龍門縣可就又有大熱鬧了。

「好,長沒長男人那一嘟嚕別人說了不算,老子就給你們一個正名的機會。」唐成緊盯著錢三疤,用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冷笑嘿嘿聲道:「打傷杜興山的奚蠻子就住在西城,老子現在就下令,你們要他媽真是個漢子就連夜把人給老子捕來。要不然就是罵了你們八輩血親也給老子忍著。」

「你敢下令,老子就敢去。」雙眼充血的錢三疤死命的瞪了唐成一眼後暴喝聲道:「兄弟們,走。」

雅閣內這時的氣氛就像濺上了火星子的炸藥桶,前面長時間的沉悶壓抑在唐成與錢三疤的激化下引燃成了粘稠的狂躁,只有極少數人能在這樣的環境里依舊保持清醒,其他人皆是心火沸騰,連帶著口鼻中噴出的氣息都燙人。

隨著錢三疤這一聲暴喝,就聽一串胡凳磕地的凌亂聲響,「走。」幾乎是不差分毫的一聲吼叫,站起了七八個公差,這裡面除了一個年級大些的賈老二之外,其他的皆是在三十以下。

「老趙,你們真沒長卵子?」現在的錢三疤已經是六親不認了。

「這事兒太大,咱們再商量……」不等一臉慍怒尷尬的老趙多說,已被唐成搶過了話頭,「賈旭,兇手住在那兒你知道,現在就去,趁夜色把他給捕到縣衙,盡量別多驚動人。」

原本只是置氣,這事兒怎麼弄著弄著居然成了真的,始終就沒真正醉過的賈旭只覺得頭皮子麻嗖嗖的發炸,有心想說些什麼,但見著唐成鐵青一片的臉終究是沒開口,「走。」狠狠咬了咬牙,猛一揮手的賈旭使勁攥著袍子下的腰刀當先向外走去。

「鄭三鄭五你們也去幫忙,來福你跟小七護送夫人去縣衙。」唐成吩咐了一句後轉過身來,「呼梁大人,咱們這就去縣衙靜候佳音吧。」

直到現在,呼梁海才反應過來,只是他的腦子卻被剛才急變的形勢攪的一團漿糊,聞言茫然起身後口中喏喏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唐成拉了呼梁海當先向外走去,瞅都沒瞅其他人一眼,更別說吩咐什麼了。隨之站起身的老趙等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好了,站在那裡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沒個准主意。

「先回吧,現在還能去衙門?那不是找不自在。」幾圈兒瞅過來後,年紀最大的那個公差開了口,「再說三疤子他們……」

這句話只說了半截兒後面就再沒有了,但老杜等人卻都知道他的意思,在龍門縣裡捕奚人豈是容易的?弄的不好不定捅出什麼大簍子來,現在回去避避,將來也好推卸干係。

至於縣尊大人生氣,他肯定得生氣,不過也就是自己慪慪罷了,別看他剛才舞爪的厲害,這龍門縣裡的日子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下去。

「回吧。」老杜附和了一聲,其他人再無異議,隨即又是一陣兒板凳碰桌子的聲音,今晚這間自始至終就沒熱鬧過的雅閣里已是人去房空。

老杜跟錢三疤一起本是坐在雅閣最裡面的地方,自然而然就成了最後一個離開雅閣的人,跨過門口又扭頭回來的他瞅了瞅屋裡時,不知怎的腦海里驀然就想起了逛廟時聽和尚們講的那個俗講故事,說的就是楚漢爭霸項羽鴻門設宴的舊事。

「鴻門宴哪!」嘴裡碎碎念叨出這四個字後,老杜搖搖頭自失的一笑,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自己怎麼魔怔到這個了。恰好前邊有人喊,老杜答應一聲後快步跟了上去。

沒過多一會兒,得了消息的胖掌柜管平潮從大堂那邊兒顛顛兒的跑過來,看著雅閣內一片狼藉的兩個席面兒上再無一人,胖乎乎臉上的肥肉就開始從眼角處抽了起來,「一幫孫子,誰他娘的會鈔?」

……

依舊從龍門客棧的小側門裡出來,吃街上的冷風一吹,抖了抖身子猛然打了個寒噤的呼梁海終於徹底的醒過神來,他本不是個笨人,裡面剛才發生的事情也簡單,只不過是來得太快讓人沒時間反應,現在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先灌急酒,後用外面那些話來激公差們,最後他自己再赤膊上陣連煽風帶點最後一把火,今晚上這一切分明是唐成早就謀算好的,要不幹嘛特特的囑咐不許穿皂服,連帶著來龍門客棧吃飯都跟做賊一樣的要走小側門,不就是怕大堂里的食客們見了自己一夥兒後不敢再說話。

請將不如激將,呼梁海自己也知道要想指望這群公差們干成點啥事兒,這就是唯一的辦法,但是捕人已不容易,後面收尾的事情更難,難到呼梁海想想都怕。

唐成的馬車留在客棧里等著鄭凌意收拾好東西後往縣衙搬家,呼梁海來的時候是跟公差們一起,也就沒叫車。此時無車可坐,兩人便安步當車走著去不遠處的縣衙,「呼梁縣尉在想什麼?」

聞言,低頭想著心事的呼梁海抬起頭來,猶豫了猶豫後終究還是開口道:「唐大人的心思我明白,只不過龍門畢竟不比其他地方,拘捕奚人牽一髮而動全身,實在莽撞不得。」

說完之後,呼梁海又覺後悔,犯賤哪,自己這一個月怎麼過的?說這些幹嗎,他倒霉了才好,自己馬上就要走的人了,龍門縣就算再亂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多謝提醒。」唐成臉上露出了今晚第一次笑容,「呼梁縣尉臨行之前猶能掛心此事,足可見對龍門之深情。」這句說完,停住腳步的唐成扭頭過去道:「要不呼梁大人便再留任幾月如何?」

呼梁海的臉色瞬間變得精彩無比,要不是唐成當面,真說不定他會猛抽自己的嘴。

「玩笑,玩笑,呼梁大人莫要介意。」這個縣尉真是有意思得很!看到呼梁海這無法形容的精彩表情,唐成再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三日之內本官定為呼梁大人設宴送行。」

呼梁海聽到這句話後總算是徹底放了心,只不過見唐成笑的如此開心心底難免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就想刺刺他,「賈旭此行後事未可預料,明府大人就不擔心?」

「擔心!怎麼不擔心?」唐成的笑聲果然戛然而止,抬頭看著前方依稀可見的縣衙輪廓沉聲道:「不過就算是再擔心,該辦的事情終究得辦,雖說男人當能屈能伸,但縮頭烏龜本官是當夠了。」

唐成本是隨意而發的一句感慨聽在呼梁海耳朵里卻完全變了味兒,畢竟他在這龍門縣乾的時間長,這是在諷刺我甘當縮頭烏龜?想到這裡,呼梁海心中剛剛升起的一點快感頓時灰飛煙滅。

話不投機自然就說不起來,好在兩人也已走到了縣衙門前,身為縣尉是沒有資格在後衙住的,不過呼梁海暫住的宅子距離衙門也不遠,當下兩人拱手告辭。

目睹唐成進了縣衙,呼梁海一口啐在地上「取笑我,有你倒大霉的時候!」撂完這句後他心裡舒服了不少,扭臉往住處走時越想越不對,三天!不對呀,就今晚這事兒能拖得了三天,沒準兒明天就不知道成什麼樣子了,雖然唐成放了話,但只要他一天沒走就算還在任上,出了事兒的話就別想跑,而緝拿捕盜又是縣尉的應份差事,真要捅了天大的婁子朝廷查下來,他這個縣尉的罪責可是半點都不比唐成輕。

好你個唐成啊,又想誆我幫你頂缸!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呼梁海再也顧不得什麼官體了,四方步瞬間就變成了小跑兒。

「收拾細軟,越快越好。」見隨行赴任的老家人一臉懵懂,呼梁海嗓子冒煙的吼了一聲,「就是現在,連夜就走。」吼完衝進內室找出吏部的批複公文後,呼梁海半點都沒敢耽擱的轉身向外跑去。

想拉我頂缸墊背,沒門兒!今晚任你說破大天也得把這公文給副署了。

呼梁海一口氣跑到縣衙圍牆的拐角處後猛的停住步子大口喘了起來,難為他這麼大年紀平日又是少動的人,這番急跑下來臟腑里都跟要炸開了一樣,因為缺氧腦子還直發暈。

好在天色既晚且寒,靜悄悄的街上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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