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要到天邊兒當縣令

將唐成送出府邸時,張子山吃飯時顯現的那一抹失望之色早已無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輕鬆明快。

「他這一走就是大半年,有日子沒見了,再說我也想去瞅瞅侄孫女兒。」跟著一起出來的趙老虎拍了拍身邊的唐成笑著向張子山道:「別駕大人,今兒晚上我就不攪擾尊府,住唐成家了。」

張子山聞言笑著點了點頭,恰在這時,臉上紅撲撲的李英紈也由別駕夫人親送了出來。

酒意微醺的李英紈自己也納悶,剛才來的時候別駕夫人還只是在內院兒門口等著,怎麼吃完酒走的時候就親自送出來了,官眷們之間的規矩甚至比外邊的男人們還大,別駕夫人這舉動份屬破例,可是給足了她面子。

別駕夫人前後的變化,莫非是因為中途進來的那個丫鬟的緣故?這丫鬟耳語著到底跟別駕夫人說了什麼?

這些個想頭在李英紈心裡不過是一閃而過,那些個辭行惜別的禮儀可是一點都馬虎不得,要不然不僅是她自己,就連唐成也得跟著受人恥笑。

別駕夫人親自送人出來,唐成及趙老虎少不得又有一番客氣話要說,該說的說完後賓主盡歡而散,三人親不避禮,遂就拒了張子山的安排上了同一輛馬車。

「唐成才情長相和風度都不錯,又是個新鮮出爐的進士,怎麼還是中饋乏人,倒讓一個妾室拋頭露面?」張子山夫人看著轔轔起行的馬車低聲道:「不過這李氏年紀雖然大了些,倒也還是個知禮的。」

「唐成雖然年紀不大但前程不可限量,他跟李氏又是琴瑟和諧,以後李氏及唐家二老面前你多留些心思,不僅是年節,便是平日也多派人探問些。」言至此處,心情大好的張子山扭頭向身邊不遠處站著的張子文笑道:「老三,以前總瞅著相文性子頑劣,沒個穩實勁兒,現如今看來他倒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還有些交友識人的眼光。」

「小兔崽子是不錯,只是二哥你以前對他寄望太深,就連大嫂都說在侄子面前,你這個二叔倒比大哥那當爹的還盡心。」張子文聞言哈哈一笑,「唐成也不錯,人聰明也重感情,自打小兔崽子認識他以來著實是長進了不少。」

「倒難得見你們兄弟幾個同聲誇一個人的,上次四弟五弟過來的時候可也沒少誇這個唐成。」馬車去遠,轉身往府內走的別駕夫人笑著說完這句後似是猛然間想到了什麼,腳下猛的停住了步子。

「金州修路一事上老五得利不少,說唐成的好話也是正常。」張子山走出去幾步後這才注意到異常,「怎麼了?」

「唐家中饋乏人,咱們張家又是……」張夫人快走兩步到了張子山身邊一臉興奮道:「要不找人提說提說,就跟唐家來個親上加親如何?」

張子山還沒答話,一邊的張子文先興奮接過了話頭,「親上加親,二嫂這主意好,就不說什麼前程不前程的,唐成對家人可著實是好,咱家那些女子誰跟了他都受不了委屈。」

「新鮮出爐的進士,唐成現在可是炙手可熱得很。」張子山點了點,「嗯,先找人探探吧,探清楚之後再行媒,也省得事情不成兩邊臉面上都不好看。」

且不說別架府里的這些事情,單說上了馬車的李英紈卻是被她親親的四娘舅給看的甚是不好意思,「四舅。」

李英紈帶著嬌羞的一聲喊讓趙老虎哈哈大笑起來,「二女兒,不錯,看你剛才跟張夫人那一番行禮酬答可是像模像樣得很,實打實有個夫人的樣子了,比你舅娘強。」

聞言,唐成也跟著笑起來,他們這一笑,直讓心裡甜滋滋的李英紈更是不好意思。

笑過之後,趙老虎頗為感慨地嘆道:「老輩兒人愛說古話,我打小就記著一句,說是人的命數運數都是天定的,前半輩子享福後半輩子就受苦,前半輩子受苦後半輩子就享福,這話可是實打實應驗在二女兒你身上了。前些日子唐成中進士的消息傳回來後,我去了你娘家一趟,現如今那些個街坊再說起你時誰也少不了誇幾句,這再想想以前,嘿!人這一輩子的際遇,實在是沒法說!」

論理說李英紈聽到這話後該高興才是,她也的確是高興,無奈眼睛偏是不爭氣,不知怎的就紅了起來。

唐成見狀也沒就這個話題再多說半句,只是張嘴一轉的換了個話題。

不一時馬車到家,趙老虎先去見了唐張氏兩口子,隨即又仔細瞅了瞅小貓蛋兒之後,唐成也沒將他往書房裡讓,直接吩咐丫頭們備茶送往後面那個小小的園子里。

點好攆蚊子的熏香,吹拂著習習夜風,唐成與趙老虎在清涼如水的月光下把盞長談。

說是長談,其實主要是唐成在說,小口的呷著茶水,唐成將此前到長安之後的事情毫無隱瞞的備細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唐成將手中空空的茶盞往旁邊一放後,自嘲的笑了笑,「回金州之後人人都當我金榜題名必定是春風得意,有誰知道我從京城裡走的時候竟是如此狼狽?還就是四舅你剛才在馬車裡的那句話,人生的際遇真箇是沒法說呀。」

唐成說起這些時的語調固然是輕鬆,但他說的事情可一點兒都輕鬆不起來,兩次宮變,兩次站在生死邊緣,這可都是要了命的大事。

雖然唐成說的時候趙老虎只是靜靜聽著並沒有插一句話,但他的臉上卻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輕鬆。

端起茶盞猛的喝了一口後,趙老虎幽幽長吐出一口氣,「好險!」

「的確是險,我現在想想都後怕。」

趙老虎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後猛的開口問道:「李隆基就是個庶出的第三子,要是擱在尋常家戶他連分家產的資格都沒有,跟鎮國太平公主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那時又是初到京城,怎麼就選中了他?」

趙老虎就是趙老虎,一開口就問到了最重要的關節點上。

「我倒不是選中他,只是覺得當今天下的民心及大勢實已容不得再出一個女皇帝,韋後的敗亡就是明證。」這問題是唐成這個穿越者最大的秘密,實在沒法直接回答,是以他說話的速度就慢,「韋後不成,太平公主也不成,那就只能在李唐皇室里選,不過皇室里上至皇帝、相王,下到年輕一輩兒的李成器個個都跟秋蟬一樣,還就是李隆基最有英氣,加之張明之又是他的心腹,所以……」

「還好。」趙老虎聞言,低低的說了一聲。

「還好什麼。」

「還好你雖然莽撞,但至少還知道自己是在幹什麼。」趙老虎壓根兒沒提什麼天下民心大勢,「以前我跟你說過的那句話還記得不?」

「那句?」話剛問出口唐成就已明白過來,「無論做什麼事要留個後路?」

「記得是記得,但看你在長安的莽撞,這話終究還是沒聽進去。」園子安靜,趙老虎此刻的語速又慢,這就使得他的話語益發有了一種語重心長的味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就連廟裡的大和尚說俗講故事的時候都喜歡說上一句富貴險中求,但我要跟你說的是,如果你要做官,尤其是做昇平年月的官,那就永遠不能有這想法。」

這說話倒是古怪,唐成重新回了座頭仔細地聽著趙老虎說話。

「做官比不得讀書,比不得商賈,跟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不同,做別的事情栽了大跟頭或許還有翻本的機會,但做官就是小風小浪的沒準就能磋磨你一輩子,要是碰上大跟頭,嘿,這賠上的可就是身家性命,連本都折光了還翻什麼?」趙老虎說著說著腰挺直了起來,兩眼緊緊注目唐成道:「你記著,做官是要干一輩子的事情,但凡啥事只要是弄的時間長,那第一要緊的就是個穩,你腦子好使,年紀又輕,打下的基礎也不錯,只要是能守得一個穩字就總有起來的時候,這才是弄事的長法。若一味存著弄險冒進的心思,老天也不會永遠站在你這邊兒。就不說別的,唐成你是讀書人,給我數數前朝歷代里那些個在官場里想著一步登天,暫時也真一步登天的人有幾個是好下場的?」

「別看我不讀書,我也知道沒幾個。」言至此處,張老虎淡淡一笑,「這天下間的事情雖然不一樣,但背後的理兒卻跑不了。做官就跟個做人一樣,總想著一步登天的都是不踏實的,你瞅瞅左右鄰里再數數那些個認識的人,但凡是不踏踏實實活世事的,有幾個在人前活的起人?歸根究底還得踏實,踏踏實實的雖然慢點,但它勝在穩當,穩穩噹噹的走那怕是慢些,也總有上到山頭兒的時候。」

「四舅說的是。」唐成嘴裡說著,心中想起的卻是穿越之初上坡地種莊稼時的那些感悟。

「明白了做官跟做人是一個樣兒,那你就得明白人活一輩子不可能永遠站在上風頭,該進的時候是得使勁朝前,但該停步看看,甚至是該讓讓該退退的時候就得讓,就得退。這世事永遠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全給弄下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趙老虎的身子又往唐成這邊湊了湊,「你最大的問題就是前兩年路子走得太順,順到眼裡只看到前面,根本想不起來要是路太難走的話還能停停,甚至是退回來再等等。」

唐成聞言由衷的點了點頭,這次在長安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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