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說!

在韋播的府邸門口,唐成靜靜站了一會兒長吐了兩口氣後這才邁步向台階下走去。

這一趟表面看來是風平浪靜,但內中包含的風險卻的確是不少,毫無疑問,葛福順與陳玄禮在過去十天里與相王府的過度接近明顯早就被韋睿注意到了,而且看樣子在自己到來之前韋睿就已經將這件事告知了韋播,如果在剛才的彙報中刻意避開這個的話,即便僥倖不會有更壞的結果,也必將失去韋播的信任。

王標隱秘與宗西平接觸都能發現,而葛、陳兩人如此明顯的異常卻沒注意到,這樣的說辭二韋能相信?

一旦失去了韋播的信任,那此前做的那麼多事還有什麼意義?

「搞個球的秘密工作。」自語聲中唐成狠狠地啐了一口,他現在還真有些後悔當日的一時衝動了,這玩意兒就是個雙刃劍,現在還沒傷人先就把自己給套進去了。

此前唐成還頗為自己遇事時能沉穩,有靜氣而自詡,周圍接觸的人也多有稱賞他這一優點的,但此時再回顧一下今天從開始看記錄之後的一系列表現,從開始時的憤怒失態再到後來的心虛緊張,雖然有驚無險的應付下來了,但唐成自己卻明明白白的知道,葛、陳那一關過的實在是險,他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差。

只是事到如今已成騎虎之勢,就是想下也不可能了,還是那句話,既然退不了,那就咬緊牙往前沖吧。

當晚,雅正園開業時唐成帶著來福去了一趟,停留的時間不長,看完七織的歌舞后就回去了,而這當中他與張亮的見面也沒刻意瞞人,一切都是在半開的雅閣門裡正常進行的。

初六過去,初七的人日節後,皇城各部寺監開始正常理事,說是正常理事也就是個虛頭兒,這一天到衙之後大家相互道個好說幾句吉利話,再就著年節的見聞聊聊天也就把日子打發過去了,人情之常年年如此的下來,大家也就習慣了在初八日里肯定是沒什麼正經事兒辦的。但既然有習慣,那也就有例外,今年的例外就發生在刑部。

刑部下轄四司,最牛叉的當然是主司刑部司,主司下來,要說油水最大、下到地方道州最被人當爺供的就數掌管著各衙門錢糧收支審核權的比部司了,這其中的道理不說大家也明白。這麼個肥的冒油的地處出缺了員外郎,在刑部里那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不知多少主事們眼睛紅的滴血的盯在這兒。

就為年前一個多月還沒把新人選定下來,許多個有心思的主事們過去幾天的年節里可真是掏家底兒,跑斷腿兒的忙活,按照老刑部們的固有經驗,這事既然年前沒個了結,那年後的短時間裡它肯定也了結不了。

這次他們經驗主義的猜測完全錯了,還是那句話,有習慣就有例外,刑部最不該有什麼事兒的初八正日里,出缺達月余之久的比部司員外郎人選被確定了,而這個人還是此前最不被人看好,苦爭了七八年都沒能上去半步的主事蘇燦。

正自閑聊問好說吉利話兒的刑部人聽到這個消息後,一時鴉雀無聲,這麼大的事兒怎麼會放在初八日辦?怎麼會是蘇燦?片刻的集體沉默過後就是議論蜂起,鹹魚翻身,嘿,這回可算是真真兒子的見識到了。

就在刑部衙門裡對蘇燦接任比部司員外郎議論紛紛,驚詫莫名時。羽林左衛萬騎軍的帥帳里,眾郎將及那些個功曹參軍、錄事參軍等人正在聽著韋播對記事唐成的紹介。

雖然記事的位置重要,但他畢竟連個官兒都不算,不過就是一流外九等中的吏員罷了,以前的新記事上任誰不是低調的來,這個新來的賊廝鳥唐成可好,萬騎軍新一年中的第一次升帳,大將軍乾的第一件事兒居然就是給他做紹介。

看著唐成一副文弱書生模樣,再看看韋播眼神里對他的欣賞,郎將們也好,參軍們也好,頓時就對這小白臉沒了好印象,他娘的,對韋播咱們都尿不起,更別說你這小吏的記事了。

論理說大家以後都是同事了,加之又有主將如此傾力紹介,按著行規在紹介完後其他人總該對新人表示下親熱,即便是心裡再瞧不起這小白臉兒,沖著主將大人的面子也得如此啊,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這也是人情之常,再沒什麼好說的。

可惜,在唐成於萬騎軍中的第一次露面里,與韋播一反常規的傾情紹介比起來,部將們的表現實在是冷淡的讓人汗顏,除了幾個有意靠向韋播的人之外,大多數人即便是唐成主動含笑上前一一拱手寒暄時,這些個郎將及參軍們都還有些愛理不理的。

眼前上演了這麼一齣兒,先不說唐成,直把韋播看的是面如鍋底,額頭上青筋直暴,這些人冷落的是唐成,但實打實是在打他這個大將軍的臉哪!

慣的,這都是給慣出來的,懷柔懷柔,懷到最後這幫孫子愣是蹬鼻子上臉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帳下這一群白眼狼如此表現讓韋播感覺自己在唐成面前真是把面子徹底掉光了,但饒是他心中怒火直冒,卻也只能咬牙忍了,懷柔,懷柔……

臉上表情無比尷尬的唐成看到韋播臉色越來越黑,心底差點沒笑出來,好,這群丘八太會配合了,來來來,再冷落些,對,就是這樣,任我笑的再燦爛也別露半個好臉色,這還不夠,最好連拱手禮都不用還……

終於,這次讓雙方都無比難受的見面結束了,開頭不好,後面的事情自然也好不起來,結果就是萬騎軍新年來的第一次升帳很快的就草草結束了。

韋播的臉色使任何一位下屬都不願意留下來觸霉頭,就連按慣例應當呈報分管事務的參軍們都退了出去暫避風頭,一時間碩大的帥帳內就只剩韋播與唐成兩人。

韋播臉色黑沉,唐成臉上則滿是尷尬,兩人都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還是韋播先開了口,「無缺,今天的事情是本將軍措置不當,讓你受委屈了。」

「屬下就是個不入流品的吏員,受些尷尬算不得什麼。」唐成臉色沉重的搖了搖頭,「但經過剛才的事情,屬下實為將軍憂。」

看了看高踞帥案一言不發的韋播,唐成續又道:「即便屬下身份再低微,既然是將軍紹介,則列位郎將及參軍便不當如此,觀他們適才所為,鄙薄屬下是小,蔑視將軍事大,若軍中現狀如此而不加整飭,長此以往屬下怕萬一有事之時,萬騎軍難為將軍所用。」

韋播手中緊緊捏著主帥玉符,「無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萬騎軍比不得其它呀。」

在韋播不甘的述說里,唐成明白了這一支萬騎的特殊之處,這是大唐最為特殊的一支軍隊,早在隋末李氏於晉陽起兵爭奪天下時,後來的太宗皇帝李世民親手挑選組建了一支由百人組成的貼身騎射衛隊,號稱百騎。這些人全是由處於社會最底層的官奴隸及少數民族奴隸中挑選而出,所以對改變他們命運,給予他們榮耀前程的李世民忠心耿耿,實是到了死而後已的地步。在隨後的爭霸天下乃至於到後來的玄武門之變中立下了赫赫功勛。

李世民即位之後,百騎開始擴軍,就連服裝也換成了普天下獨一份兒的虎紋衣及豹紋馬鞍,但是百騎雖然規模擴大,服飾也發生了變化,甚至待遇比之以前也有了大幅提高,但有兩點卻始終沒變,第一,招募新兵的方式不變,所有的萬騎普通軍士悉數是從奴隸中招募血性武勇者補入;第二點則是萬騎始終與皇帝寸步不離。從太宗朝開始一直到現在,幾十年下來,只要是天子離開宮城,不管是狩獵還是出城避暑,貼身護衛的一定是萬騎,從無例外。長安城中雖然不止一支軍事力量,但只有萬騎才是真正的貼身侍衛,也是皇帝身邊的最後一道防線,從某個層面上說,控制了萬騎就等於控制了皇帝。

特殊的歷史,特殊的地位以及特殊的兵源造就了特殊的萬騎軍,這支軍隊本身的個性太強,就使得新統帥馴服他們成了一件很難的事情,在這麼一支特殊的軍隊面前,品級背景爵位這些東西都變得不好使了,而這也就是如今韋播處境尷尬的根源。

「可惜,這不是邊軍,更不是鎮軍哪。」韋播最後的這句話說的有點氣短。憑藉他的背景和來頭,換了一支別的軍隊他何至於還要受這氣,壓也把那些丘八們壓趴下了。

天下第一軍哪,難怪韋後要把他最信得過的韋播派到這裡來。

唐成聽完之後沉吟了一會兒,「不知將軍的統兵方略是什麼?」

「安撫懷柔吧。」說到這四個字時韋播也滿是不甘與無奈,自打姑母從房州重返長安之後,這幾年他何曾受過什麼氣?自打到萬騎軍中上任以來,可是把這幾年沒受的氣都給補上了,甚至還有富餘。但氣歸氣,畢竟是三十多的人了,韋播總還知道些大局為重的道理,「萬騎畢竟比不得其它,安撫懷柔著好歹別讓他們出什麼岔子,由此無缺你的那份職差就重要得很了,把這些人給我盯緊嘍。」

「份內的事情屬下一定會辦好。」唐成點了點頭,「然則屬下以為將軍一味懷柔安撫怕也不是成法。」

「嗯?有什麼想法你就直接說。」

「是。」唐成踱步到了韋播的帥案邊輕聲道:「皇后娘娘派將軍來此,一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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