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太詭異了

張相文是個臉皮厚的,對此毫不在意,跑到唐成身前後,他還特意整理了一下方帽子,拉了拉皂色的公差服,隨後又將系著腰刀、鐵戒尺等物的紅色布腰帶緊了緊之後,這才煞有其事的擺了個姿勢道:「大哥,瞅瞅我這身兒,咋樣?」

還別說,似乎張相文還真就適合吃公門飯,雖然剛才跑的狼狽,但這麼一拾掇之後穿著一身差服的他還真是挺精神的,唐成仔細將他打量了一遍後,笑著點頭道:「恩,不錯,看著挺威武。」

「那是!」張相文拍著腰刀得瑟了一句後,像走近的那幾個公差介紹道:「諸位哥哥,這位是我大哥唐成,也是昨天正式進衙門入的職,就跟在張縣令身邊做錄事。」

這些公差們雖說平時跟文職的刀筆吏員們往來不太多,也多沒見過唐成,但對這個名字可一點都不陌生,畢竟前些日子林成因為自己被替換的事兒,沒少在縣衙里宣揚唐成「勾搭」寡婦的事情。

這些公差們多是沒讀多少書的,平時也不大喜歡跟文吏們往來,加之林成前面的宣傳和唐成如今是跟著張縣令的緣故,是以那幾個差人雖然因著張相文的緣故打了招呼,但面上的神情卻淡淡的有些疏離。

張相文眼見同僚們對唐成不冷不熱的,這臉子上可就有些掛不住了,「嘿,我說哥哥們,我大哥可是自己人。」

「自己人?蚊子你有話就痛快說!」

「我大哥前幾天才送的婚書,定下的媳婦兒就是咱趙爺的親侄女!這是不是實打實的自己人?」張相文嘴裡說著,腳下特意到了唐成身邊比划了一下道:「怎麼樣!夠一表人才吧?」

「趙爺?蚊子你說的是咱們趙縣尉?」問話的還是剛才說話的那個公差。

「除了虎頭爺還有那個趙爺?」隨著張相文這樣一介紹,那四個公差對唐成的態度頓時就不一樣了,雖然沒說多少話,但眼神兒和臉上的笑容明顯就透出親熱來。

公差們態度的前後變化很明顯,且唐成能明顯感覺到公差們此時對他的親熱是發自真心,並非是顧忌身份的敷衍。這當然是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看來趙老虎確實是實實在在的贏得了手下人的擁護。

幾人一路說笑著進了院子,唐成乍一走進那間闊大的差房,頓時就聞到一股子合著汗味兒的腳臭,雖然這氣味兒很是不好,但他腳下卻沒停,跟著公差們一起進了房。

「行!果然是自己人,不像西院兒那些酸丁們一樣假模三道的,嗨!兄弟們,給你們介紹個自己人。」拍著唐成肩頭說話的正是剛才兩次接話問張相文的馬班頭,「這位是蚊子的結義大哥,咱們虎頭爺的侄女婿唐錄事,現如今也在衙門裡做事,跟的是張縣令,在家的兄弟都來認識下,以後有啥事能通氣兒的通氣兒,能照應的照應,嗨,我說老金,你就先別摳你那臭腳丫子了。」

鄖溪縣衙共有三十二名捕快,八人一班分由四個班頭統帶,日常里都是兩班在外巡查,兩班在衙門裡坐鎮以應付突發情況,這吳姓公差就是四班頭其中的一個,聽他這麼一嗓子喊出來,屋裡四處坐著的公差們都圍了上來,先是好奇的上下一通打量,隨後再來見禮,沾著趙老虎侄女婿的光,這些人對他都很是親熱。

張相文趁著這邊見禮的功夫,跑到自己的位置上摘下腰刀等物,又將腳上的皂靴換成了一雙家居里穿的軟布履,等唐成這邊兒忙完之後,將他拉了出去。

「嘿,裡邊的氣味兒不好聞吧,天兒熱沒辦法,巡一趟街回來就沒有個不出腳汗的,誰回來第一件事兒就是換皂靴,這還好,要是到了散衙前那會兒都回來的時候,生人乍一進來能給熏暈過去,就為這,西院兒那邊的刀筆吏們都不愛來,咱們也見不得那些假模三道的酸丁。」張相文說到這裡,看著唐成嘿嘿一笑道:「不過大哥你的表現真是不錯,到目前為止進門不抽鼻子不變臉的文吏可是就你一個,嘿嘿!剛才那些公差們對你那麼親熱,除了趙虎頭的原因,也就是因為這個。」

「早知道有這事兒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兒,我要是剛才皺了眉頭,這不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唐成笑著擂了張相文一拳,「好小子,連我都坑,真是欠揍了。」

「吳老大不讓。」張相文咧著嘴道:「再說我也想看看大哥你到底什麼反應?畢竟我也是公差嘛,再說了,就算大哥你真變了臉色公差們也不會怎樣,畢竟你是虎頭爺的親侄女婿呢。」

「行了,這就別說了,我來是找你有事兒。」嘴裡說著話,唐成順手把蘭草兒的身契及李英紈畫押過的放良文書掏了出來,一併交代了要辦的事情。

「就為這事兒?」

「縣衙里分管此事的是林成,你去了就說給自己家辦的。」

「你是我大哥,你家可不就是我家。」聽唐成這麼一說張相文就明白過來了,當下也沒多廢話,嘿嘿一笑後拿著東西就奔了西院兒。

張相文一走,唐成也沒獨在院子里站,索性轉身進了差房,他雖然是讀書人,但後世的教育背景使他並沒有時下讀書人瞧不起武人的意識,自然很快與那些公差們打成了一片聊的熱火朝天。

約等了兩炷香的功夫後,從西院兒回來的張相文在門口招了招手。

兩人到了院兒中剛才站著的槐樹下面,張相文一邊遞東西一邊嘖嘖聲道:「大哥,你可真夠狠的呀!那林成讓你整成啥了,可憐見的手上給我辦著戶籍的時候都沒忍住打瞌睡,那眼睛裡可全是血絲,乍一看跟紅眼兒兔子一樣。」

既辦完了事,唐成惦記著怕張縣令有什麼事兒,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的回了自己的公事房。

整個下午張縣令都沒什麼事兒,唐成自然也落了個清閑,等到散衙鐘聲敲響,他把張縣令送回後院兒後,便徑直順著正路往衙門外走去。

正巧西院兒那邊有什麼事給耽擱了一下,等唐成走到前衙時正好見著一群刀筆吏們從西邊院子里出來,這些人原本還是邊走邊說說笑笑的,出了院門猛一看見唐成,原本的說笑聲竟然在很短的時間內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些人看向唐成的眼神兒很古怪,裡面包含的意思也複雜得很,但有一個共性就是少了昨天中午的輕視,隱隱的多出幾分戒備和忌憚來,顯然,林成的事情傳開了,且這件事情對周圍人的後續影響開始發酵了。

唐成眼光掃過這群人,腳下卻是沒停,只要他是跟著張縣令的,那這群在姚主簿手下討生活的人就不會對他太親近,既然如此,讓他們有些忌憚也好,免得以後的日子難過。

說來還真是邪門,唐成腳下沒停的剛走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喊,扭頭看去,卻是東院兒里走出來一群公差。

西院兒的那些刀筆吏們此前都是跟唐成共過事的,畢竟他前些日子作為縣學幫忙的學生被抽調來過,當時這些刀筆吏們對這個做事紮實,腦子靈活的學生很有好感。

隨著張縣令提議唐成取代林成的職位,眾刀筆吏們對唐成的印象就急轉而下了,縣衙里本就是個論資排輩很嚴重的地方,一個新人的驟然冒起本就使人不舒服,更何況他所站的立場還跟刀筆吏們迥然不同。再加之唐成擠掉的還是林成的職差,這林成雖然不咋地,但他爹可是縣衙里多年的老資格,眾刀筆吏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情感上也是自然傾向於他的。

這幾條因素加起來,也就有了昨天中午唐成來時的冷清,除了老劉外,不久前還在一起共事的眾刀筆吏們竟無一個上前打招呼的,及至見到林成當眾說出小白臉兒的話後,更有不少人附和而笑。

見到唐成一句沒回的轉身走了,刀筆吏們本以為此事就這麼過去了,既然有姚主簿在軟頂著,這小子就算有張縣令支持也別想進縣衙來!

但預想的東西總沒有變化來的快,先是唐成突然就正式入職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直讓眾刀筆吏們莫名所以,雖然不敢直接找姚主簿問原因,但問問姚清國總該是沒什麼問題吧?然而當好事者真箇跑去問時,除了對著姚清國的黑臉碰了一鼻子灰之外,竟是什麼都沒打聽著。

隨後就出了林成送去的文卷被退回的事兒,當那雜役把卷子退回來並說明了唐成給出的退卷理由後,整個西跨院兒都被震動了!挑釁,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還沒見著那個新人敢這樣做的?他當自己是什麼了?又把這些前輩們當什麼了?這次要不把他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且不說以後的日子如何,但是眼前這口氣怎麼出的了?

剛進的新人就敢挑釁老人兒,這種同仇敵愾的憤怒掩蓋了對唐成突然入職的好奇,當下眾人紛紛開言,鼓動本就是火冒三丈的林成去討個說法。

林成二話沒說的夾著文卷就去了,隨後又帶著一肚子火回來了,不過他卻不是乖乖的就去熬夜謄正文卷,而是氣呼呼的找到了姚清國,好歹他是頭兒。

結果,林成沒有得到想像中的支持,姚清國反倒是直接讓他按唐成說的辦,甚至在脾性不好的林成發牢騷時,姚清國更直接放出了不想干就走這樣的狠話。

至此,心底要吐血的林成固然只能是遵命而為,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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