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童寄姐毆死小珍珠

晚間小九去虞先生處請了三日假,第二日一早說是要替回綉江給狄希陳辦事,曹氏就道回家送公公跟娘家的冬至節禮。此番不比從前還要雇車,說聲要走,田三媳婦自在家裡守門,田三就去狄希陳家趕了車來。小兩口兒帶著些禮物,輕車快馬,還不到中飯時就到了綉江。曹氏要先回娘家,小九就依了她,到了曹家油坊門口,曹老闆跟曹婆子因一天都沒有生意,正在那裡相互埋怨,斗得臉紅脖子粗。見女婿來家,又坐著整齊大車,將了大包小包禮物。曹婆子得意道:「俺女兒若不是嫁了他,哪有這樣風光。」

曹老闆哼了一聲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有金山銀山,俺們還是受窮。」

曹婆子摸摸身上的皮襖,出去接禮物道:「又買這許多東西。」因車裡還有些,就想爬了板凳上去看。曹氏道:「那是送俺公公的冬至節的禮。」

小九跟曹老闆行禮,被曹秀才拉進裡邊堂屋說話,她扯了女兒在後邊問:「送那個老砍頭的做什麼?」

曹氏道:「總是俺公公,過個節一塊點心不到跟前,也是養兒一場呢。」

曹婆子冷笑道:「你公公跟三房一般兒有錢,人家做成個當官的兒子,受再多禮都應當。他倒好,跟兩個大兒將家事敗的乾淨,送他做什麼,快搬了下來,俺正愁沒有禮送你嫂子娘家爹呢。」

曹氏只是不理,田三在邊上曉得她為難,忙道:「九奶奶,俺去老太爺那裡喂馬吃料,不多幾步路兒,要用車使個人來叫。」就駕著馬車去了。

曹氏方道:「俺的花了銀子買的禮物不送自己公公,送嫂子娘家,沒有這個道理。」也不理她娘,抱了盒點心給她爹道:「這是五嫂送的點心,比外頭買的強。」

曹婆子怔了半日,跟在後邊嘮叨道:「你嫁了他家才幾天,開口道理,閉口規矩,脫不了是俺生下的閨女。」

走到女婿面前又換了副笑臉道:「一連幾日都沒有生意上門,今日女婿來都無錢買菜。」

小九站起來重新與她見了禮,笑道:「春妮拿些銀子出來罷,俺們家現在是她管家呢。」

曹氏取出銀包,攤開了要尋塊碎銀子,曹婆子眼疾手快撿了塊最大的,差不多有一兩,緊緊握在手裡笑道:「俺去買菜,女婿喝茶。」

小九尷尬,曹氏生氣,曹秀才臉紅道:「妹妹沒出閣時家裡生意就不大好,所以都沒什麼賠送,這幾日更沒有什麼人來打油。」

曹秀才娘子送了茶出來,道:「生意不好還罷了,老兩口不知發了什麼瘋,都跑去搖會,有數的銀子盡數填在裡邊了。說是買菜,必是到會頭家去了。俺去下挂面你們吃罷。」

小九忙道:「不用費事,俺去縣衙里替五哥辦點事,怕是要請書辦吃酒,後晌來接你去俺爹那裡罷。」沖曹秀才拱了拱手,直接從後門去狄員外家坐了車去衙門將他的小莊上檔子,請經手的書辦吃了半日酒。

曹氏到廚下與她嫂子幫廚,說些綉江縣的新聞,她嫂子道:「你家三哥鬧得也不像了,一個小寄姐隨隨便便扶了正,又偷上房裡的丫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兩個天天在家裡吵鬧,叫你三哥好一頓打,如今住了娘家不肯回去呢。他就寵的那個小珍珠都不知道姓什麼了。」

曹氏道:「三哥哪有那麼大膽子,也不怕惱了童奶奶不給他銀子使。」

曹秀才娘子笑道:「今日不同往日了,他前頭那個吳氏娘子不是逃了嗎?學官大人要回鄉,他跑去睡了學宮大門口,硬要了三百兩銀子才許人走。又賭錢贏了人家兩頃地幾間房,越發得意了。」

曹氏笑笑道:「他當初也分了有兩千金的家事,都敗光了還賭博,有這些也夠了。」

她嫂子見火上來了,要下挂面與她吃,曹氏道:「一家人,客氣什麼。」

曹秀才娘子取笑她道:「從前為吃碗面,你能跟我賭半日氣,如今怎麼不愛了?想是嫁了妹夫整日好吃好喝供養,瞧不上這面了。」就問她:「妹夫在府里買了宅院,我們看你們穿的這許多綢緞,三房那個五哥助了你們多少?」

曹氏道:「哪有多少,不過平常送幾碗菜,幾盒點心。俺用的還是賣房錢呢,本打算找五嫂出些本錢就俺家那兩間門面做個小生意。她突然又不肯了,倒叫我白歡喜一場。」

曹秀才娘子裝出個鬼臉來,還要引她說話。曹氏便尋了個原故到前邊店裡,跟她爹說每次打油多與人家一點兒必生意興隆的道理,她爹哪裡肯信,罵道:「俺五斤扣二兩都無人來買,你再叫俺一斤多五錢,虧得褲子都沒得穿呢。」

曹氏苦勸不過,方道:「這是俺家五嫂教俺的呢,她開兩個作坊虧本沒有?您試試罷。」

正好有個鄰舍因下雨路不好到別處去打油,將了個油葫蘆來打兩斤油,曹氏就搶上前去拿一斤的油瓢舀了滿滿兩瓢拿漏鬥倒了,又拿二兩的小瓢補了他小半瓢。那人半信半懷疑提著葫蘆回家,片刻又拎了兩個罈子來道:「趁春妮在家,再與我打十斤油。」

曹老闆眉開眼笑搶了罈子擺在柜上,那鄰居笑道:「你個老東西剋扣慣了,若是讓俺娘子稱了又少幾兩來找你吵鬧大家都不好看。讓春妮來。」

曹氏果然親手量了十斤油,又補了他一小瓢。過不多久左鄰右舍都知道了,將到冬至節誰家不要買油做點心。平常人家賣油足稱就是上上籤,如今他家十斤足足的還要多二三兩,若是不趁春妮在家去多買幾斤卻是虧了,個個都來打油,不消多時傳得一條街都知道了。就是那家裡有油的,為這幾兩的便宜,也倒空了罈子來打油。倒叫曹老闆一邊喜歡一邊心痛,到了晚上關門算賬,將送出去的十來斤油算進去,居然比前兩個月賺的都多,曹老闆方信女兒說話,笑道:「你家五嫂是觀音娘娘座下的送財童子呢。」

小九笑道:「您若是不摻棉籽油,人來買的還多些,就拿這多補一小瓢油來說,若是他是個老實人,你就多補些,若是平常人緣不好的,就實足的量與他也罷了。老實人說話人都相信,傳開了我包你生意興隆。」

曹老闆做了一輩子黑心老闆,此時也有些悔悟,取出藏了多年的一壇酒請女婿吃得大醉。

天明醒來,外邊已是排了長龍等著打油,真箇就依了女兒女婿所教行事。

曹氏在前邊幫了半日忙,小九催了幾次方脫了圍裙,與他去公公家裡問安。狄四太爺家離的也不甚遠,兩口兒抱了禮物走到門前,卻見圍了一群人在看熱鬧,見小九進來,都道:「你三哥那兩個妾好不厲害呢。」

小九知道狄三扶了小寄姐做正室,卻不知道他又納妾,拉了曹氏從後門廚房進去,春桃與秋桃兩個都抱了孩子從窗欞里看熱鬧,見了小九來了,笑了一笑道:「難為費心。等鬧完了再給老太爺請安罷。」

秋桃原是小九母親的婢女,待他要好些,還教兒子道:「跟哥哥問個好。」讓了半邊窗子給他小兩口瞧。

天井裡圍了一圈狄家人,連狄員外跟調羹都在。童奶奶黑著臉站在調羹邊,拉著披著散發的小寄姐。狄三摟著衣衫不整的小珍珠正哄她,狄四太爺一臉無所謂道:「婦道人家不懂事吵兩天也就完了,你們都來做什麼?」

童奶奶開口道:「親家。」

狄四太爺忙道:「你不是俺親家,俺親家是縣裡學官吳大人呢。」嗆得童奶奶的臉黑里透紅。

小寄姐氣道:「俺扶了正,俺娘怎麼不是你親家?」

狄四太爺冷笑道:「扶正有扶正的規矩呢,都沒在我跟前磕過頭,你還是個妾。」這卻是偏著狄三了。

狄三與小珍珠都得意起來,小珍珠不似在家裡張牙舞爪與童寄姐針尖對麥芒,只低了頭裝擦淚,在袖底下偷笑。

狄三鄭重道:「俺也是一時糊塗,被她纏不過才許了她扶正。爹說不合規矩,就罷了,俺另娶正經娘子來家就是。」

童奶奶氣得兩腿發軟,調羹看不過眼,扶了她道:「你已是許了,就照規矩替她扶正就是。」

狄員外也道:「她跟了你這幾年,你娶前頭娘子也肯與你出錢,哪裡找這樣賢惠媳婦,不如就趁了今日叔伯兄弟們都在,與她扶正罷。」掉了頭對狄四太爺道:「俺知道你手頭緊,這酒席俺替你辦。」

調羹就拉了童奶奶與小寄姐道:「走,回家換了吉服來行禮。」

狄四太爺笑道:「這樣也好,三兒你也換件衣裳等行禮。」

因他二人輩份最大,狄三雖然有了錢想另娶,又要討狄員外喜歡,也不敢違了狄員外的話,真箇拉了小珍珠家去換衣裳。小珍珠一路又哭又鬧。狄三惱了道:「難不成你還想做正頭娘子?再鬧賣你去跟小金寶做伴。」她方哭哭啼啼去給狄三尋了件新綢衫,送了狄三出門掩了門自去傷心。

曹氏因無熱鬧可看,就開了門將禮物當眾人面送到狄四太爺跟前,與小九一起給狄員外兩個請安問好。狄四太爺因兒子有錢了,就留他兩個家裡住,也說些親熱的話。少時擺了酒,狄三真箇與小寄姐去祠堂磕了頭,大家就改口叫她三嫂,一家子坐了一處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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