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蘇宅風雲 第217章 莫氏相求

謝小桃並不清楚,自己腦海里浮現的那個人其實已經在前往花槿閣的路上了。

踏著一路鳥語花香,蘇莫氏在寶琴的攙扶下緩慢地向著這邊走來,儘管她努力叫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憔悴,但蒼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她。

看著那羸弱到彷彿一陣風就能把人吹跑的纖細身影,寶琴的心頭閃過一絲心疼。「夫人,我們一定要來嗎?」

「咳咳……」蘇莫氏虛弱地咳著,過了好半天,才恢複了過來,「是,一定要來。」這是她想了五天而得出的結論,為了蘇家的那一根獨苗,她必須要來!

近一個月來,她思前想後想了很多事情,從丈夫被匪徒劫持,到兒子的意外墜馬,再到自己的家破人亡……那些不好的往事便一樁樁,一幕幕地在她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同時又想到了自己曾經去派人進行調查的發現——那個雨夜,蘇景程所騎的馬匹前腿的骨頭有碎裂的跡象,便是猜到了有人趁著夜黑風高時,對那匹馬使了陰招。原本,她並沒有聯想到蘇紹的身上,可是後來他們孤兒寡母投靠到侍郎府里以後,蘇紹夫婦曾明著暗著不止一次試探房契、地契的事情,她才對他們產生了警惕之意,然後又不由自主地聯想起蘇乾在死之前曾交代過她,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把房契、地契都收好,不管誰要,都說沒有,特別是對已經貴為侍郎大人的蘇紹。蘇乾特意叮囑過她,江寧的蘇家永遠不會涉足官場。

想到自己家破人亡的慘劇,蘇莫氏的心底便是升騰出一股濃烈的恨意。她還記得那日以幫著蘇婉怡挑選飾品為由,進了一次侍郎府的庫房,無意間發現了一塊玉佩,雖然只是匆匆看了幾眼,她卻是能十分肯定玉佩的主人就是自己的丈夫蘇乾,因為在蘇乾生前,那塊玉佩是一直隨身攜帶著的。

對於蘇莫氏的執著,寶琴的眼底儘是不解。她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何故對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如此重視。「夫人,您就那麼肯定四小姐就是咱們要找的人嗎?要知道她可是侍郎府的四小姐,與咱們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

蘇莫氏頓住腳步,「她與我們是不是同一路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懂醫術!」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她發現謝小桃與侍郎府里的其他人不一樣,特別是看見她在處理綠屏溺水的事情以後,更是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她覺得謝小桃會醫術!一個連死人都能救活的人還有什麼事做不了呢?所以,她才會來花槿閣走這麼一遭,希望謝小桃能出手醫治蘇景程,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母親希望自己的孩子就這樣痴痴傻傻、瘋瘋癲癲一輩子。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相伴著踏進了花槿閣的大門,才一踏進院子,正巧看見了崔媽媽從連翹手中奪過掃帚的一幕。

「你呀,都忙了一個上午了,還是由我來打掃吧。」崔媽媽道,臉上掛著慈祥而溫和的神采。

連翹知道是自己的笨手笨腳遭到了崔媽媽的嫌棄,便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用鞋子摩挲著地上的小石塊,不知該如何回答。

蘇莫氏對著崔媽媽笑了笑,「崔媽媽,您都這樣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是這樣閑不住呢?」

崔媽媽對著蘇莫氏還以微笑,像是相識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回道:「老奴的年紀雖然大了一些,但腿腳還算靈活,這些雜事還是做得動的。」

「少做一些豈不是會輕鬆許多?」蘇莫氏柔聲道,復又看了站在一旁的連翹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崔媽媽明白蘇莫氏是想問自己,明明謝小桃已經安排了人手,為何崔媽媽還總是幫著別人搶著幹活。崔媽媽解釋道:「這個院子里的活計就那麼多,誰干都是一樣的,更何況平日里四小姐對老奴不錯,老奴若是什麼都不幹,心裡便也覺得不落忍。」

「錦兒是個好孩子,只可惜來錯了地方。」蘇莫氏不由得生出幾分感慨,至於其中意思,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最為清楚。感慨過後,她便沒有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反而是向崔媽媽詢問道,「對了,你家小姐可是在院子里?」

崔媽媽點頭,「剛剛才躺下,這些日子裡,小姐為了照顧綠屏,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合過眼了,這也是才躺下沒多久。」

她說的是實話,可對於蘇莫氏來說,卻是有些尷尬,想自己還真是會挑選時機,居然挑了對方休息的時間來。「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她了。」

聲音落下,房間的門便人從裡面打開了,露出一張掛著淺淡笑意的小臉,「二娘說的這是什麼話?」她嗔怪道,「來都已經來了,又豈有原路返回的道理?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不會招呼人呢。」人多嘴雜,稍稍有些不留意的,恐怕就會叫別人恥笑。她一邊說著,一邊抬步迎了上去。

蘇莫氏臉上的笑意濃了幾分,讚許有加地看著謝小桃,道:「其實,我也只是不想耽誤你休息。」

在她們來的時候,謝小桃便已經醒了,只不過因為這些日子太過勞累的緣故,便是賴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一直墨跡到現在才起來。

「二娘客氣了。」謝小桃接話道,無論是對於她,還是她的花槿閣來說,蘇莫氏與寶琴都是稀客,好像從她們來到侍郎府以後,便是還沒有來過這裡呢。說著,謝小桃對著蘇莫氏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蘇莫氏卻是搖了搖頭,緩聲道:「你那屋子,我就不進去了。」因為身體的緣故,她不得不停下來緩了一口氣,才幽幽地道,「我來這裡,也是擔心綠屏的身子。她怎麼樣了?」

原來不是看我的啊。不知怎的,在聽完這幾句話後,謝小桃竟是長長鬆了一口氣,不由得覺得輕鬆了許多。「托二娘的福氣,綠屏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了。」她解釋,然後引領著蘇莫氏她們向著綠屏所在的那間耳房走去,剛好看見綠屏神色匆匆的將什麼東西藏在了自己身後的枕頭下面。

「小……小姐……二……二夫人……」綠屏有些結巴,好像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生怕被她們發現一樣。

「綠屏,二娘特意來看你了。」謝小桃解釋道,卻是並沒有急著戳穿綠屏。

應著聲音,蘇莫氏也是由寶琴攙扶,緩緩地走到了綠屏的床榻邊上,坐下,道:「你這丫頭的身子好些了嗎?聽說從昨天開始,你便沒有再吃大夫開的葯了。」

綠屏的臉上漾起甜甜的笑意,笑得十分滿足,「回二夫人的話,奴婢的身子已經好了,所以才沒有再叫大夫開藥的。」其實,她是不想叫大夫繼續賺她的銀子,雖然她的月俸很少,但也是她一日一夜辛辛苦苦賺回來的血汗錢,憑什麼就要叫別人賺了去?

蘇莫氏對著寶琴遞了一個眼色,對方便是心領神會地從袖籠中掏出了一個由紅布包裹著的東西,有一個手掌那般長,兩根手指那般粗細。

蘇莫氏將其打開,綠屏這才看清是一根小人蔘。蘇莫氏道:「家中遭遇了變故,也只能拿出這麼一棵小的了。」言外之意是在因為自己拿不出更大的而感到愧疚。

「二夫人,這樣貴重的禮,奴婢不能收……」綠屏受寵若驚,這可是除了她家小姐外,第二個肯給她用人蔘的人!「奴婢只是個身份卑賤的下人,本就是賤命一條,用不上這麼金貴的東西。」

「收得了,平日里,你對我們母子倆多有照顧,要我說,這樣的禮還算輕的呢。」說著,蘇莫氏又忍住一陣咳嗽,咳聲痛苦而艱難,看樣子應該是病情又加重了。

「景程少爺對奴婢有恩,奴婢無以為報,只能……」綠屏還想再繼續說下去,但在看見了蘇莫氏眼底一閃而過的憂愁後,猜想對方可能是想到了死去的蘇乾,便是主動跳過了這個話題。「夫人,這顆人蔘給景程少爺用才是物盡其用。」

「放心好了,他有的。」蘇莫氏緩緩嘆了一口氣。

綠屏並不相信。在這個侍郎府里,誰不清楚蘇莫氏母子在投奔親戚的時候,幾乎是身無分文,這棵小人蔘恐怕是他們能拿得出手最貴的一樣東西了。說著,綠屏又是把它重新包好,遞迴到蘇莫氏手中,「二夫人,就算是有,也要留給程少爺用才好。」

「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呢?」蘇莫氏做不高興狀,死活都要把手中的小人蔘推到綠屏懷中,「這是我給你的東西,你就不要推脫了。再說了,你的身子好了,我們景程身邊便又多了一個人照顧。」她這樣說,是希望勸說是希望綠屏能接受這棵小人蔘,不想竟是惹得綠屏的臉微微泛起了紅暈。

綠屏垂下了眼帘,有些不好意思,嬌羞的模樣里有小女人的萬般風情。

謝小桃看著綠屏,自然是明白她因何而變成這樣的,她倒是樂意把綠屏和蘇景程往一塊湊,但作為蘇景程的蘇莫氏樂意嗎,畢竟他們曾經是富甲一方的名門望族,「綠屏,二娘叫你收下,你就收下吧。」

「是啊,你家小姐都發話了,就不要再推脫了。」蘇莫氏附和道,大抵是因為說了太多話的緣故,她又停頓了好半天,才勉強緩過了神。她拉起綠屏的手,「你遇見了一個好小姐,這是你的福氣。那日,要不是因為你們家小姐機敏,恐怕你就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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