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那張紙條，展開到面前。清秀利落的字跡，依稀還是顧倩的感覺。
「我回北京了。」
紙條上，只有五個字。
像是妻子留給丈夫的一個便條，又不是那麼簡單。這五個字，揣測不到太多的意思，但是顧倩，確確實實已經走了。在半夜的時候走了，在我熟睡的時候，悄悄的離去。
這一場夢，彷彿朦朦朧朧中蘇醒。
我的手臂里還留著顧倩肩膀上的香味，枕邊還有幾根顧倩斷掉的髮絲。
再相遇，也許感覺會不一樣。顧倩選擇半夜離去，必定也是心中有所抉擇。
我望著外面的月亮，獃獃的出神。
此刻，時間還是半夜，顧倩匆匆留下這張紙條，應該還未走遠。我的懷裡，彷彿還有她的溫度。
我從床上走下來，站到窗口。小區的路燈下，三輛轎車，四輛助動車，六輛自行車，都安安靜靜的停著。
連樹葉都沒有絲毫的擺動，所有人家都在沉睡之中。
現在去追她，也許還能追到。我心裡，自己勸自己。
心，就像死灰一樣，潛伏著。
我赤身裸體，緩緩地走進客廳。
沙發是新換的，地板也是重新擦拭的，各種各樣的裝飾品，都是新買的。顧倩花費心血，把這裡當做她自己的小小愛巢來打理。
到頭來，卻只是一場空。夢醒了，人也就該離去了。
我無力的坐到冰涼的真皮沙發上，回想著我和顧倩那些難以一一收攏的記憶。
我們真正的感情，是北京那次見面才開始的。畢業一年多，互相遇到的時候，我們都保持著平靜，然而，我們都猛地意識到，我們這四五年，一直等待的是誰。
度過了那不成熟的年紀，只是牽掛還在。重回校園，我們又懊悔又驚喜。懊悔的是，我們以前都不知道對方的內心，驚喜的是，覺得還不算太晚。
顧倩放下她的冰冷，追到平海市，是希望延續一份幸福。
只是……
她身體最熱烈的時候吐出的那句「喜歡你」，還在我耳邊環繞。她如此的清高，也只有在那種時候，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而這句話，我等了好久好久，足足等了四年。
我們都害怕失敗，在每時每刻都被籠罩在鎂光燈的校園關注里，我和她，都是萬眾矚目，我和她，誰都沒有跨出這一步，說出這句話。
如果我們都平凡一些，也許就沒有那麼累了。
我搜索著大學裡的細微記憶，找不到任何線索，能夠證明她喜歡我。
她隱藏的，實在是太好了。而我也拿出我高傲的那一面，從不讓人覺得我喜歡她。
天漸漸的亮了。不知不覺中，我躺在沙發上，盯著什麼都沒有的陽台，看了整整半個夜晚。
屋子漸漸變得明亮透徹，小區外面的叫賣聲，也隱隱約約的傳來。
只不過這屋子好像失去了女主人，再也沒有勃勃的生機。相信再過不久，這些閃閃發亮的傢具，就會失去光澤，蒙上淺淺的灰塵。
顧倩真的是一個好女人，一個好妻子。我丟掉五年的感情，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如果我沒有猶豫的選擇她，應該會很幸福的。
揉著腦袋，我深吸一口清晨的涼氣，走進卧室，拿起衣褲穿起。
顧倩留下的紙條，連同紫霞的那半封信，都收進抽屜里。
去歐洲是一個痛苦的決定，但我不想再辜負程思薇了。只有她，靜靜的守著我，從不給我任何壓力。
走到廚房裡，打開冰箱，拿出裡面的大盒牛奶，一口氣喝光，再對著窗戶，大喊一聲。
對面陽台的小美眉，以為我發瘋了，吃驚地看著我。
把牛奶盒子扔進垃圾桶里，我收拾東西，拿起車鑰匙，噔噔噔地跑下樓梯，打開我的小寶馬，坐進去。
小區的花園裡，幾個老頭老太在打太極。雖然是夏天，但是清晨卻有冬天的蕭瑟之感。
我啟動我的寶馬，把車窗打開，讓清涼的空氣一股腦都湧進來。
綠樹成蔭，麻雀飛舞，好像一切都展開新的面貌。
我穿出小區，開著車子，行駛在這個又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突然感覺自己猶如浴火重生，說不出的輕快。
我幾乎是第一個到達公司的，來到辦公室，我加緊處理昨天遺留的工作。
「早，早。」經過走廊，去樓梯口買咖啡的時候，我向每一個迎面而來的同事打招呼。
他們古怪地看著我，搞不清為何我心情會如此之好。
「程璐，早啊。」我端著熱咖啡，返回市場部辦公室的時候，正好碰到剛剛上班的程璐。
她驚奇地看著我，再立即披一層警惕，細細的打量我，「你腦子沒燒壞吧？」
「燒你個頭！一會兒十點之前，把版權項目的計畫書發給我，我要再好好的研究一下。」我瞄她一眼，走向我的市場部。
程璐轉過身，疑惑地看著我。
「早啊！大家今天都來得挺早的嘛！」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我看到好幾個同事已經抵達辦公室，正在打開電腦，於是朝著他們集體打招呼。
他們面面相覷，遲疑幾秒，才紛紛給我打招呼。
大片大片的金色陽光，透過我的窗戶，鋪灑到我的辦公桌上。
我呵呵笑著，端著我的咖啡，走向我的辦公區域。
工作處理得極為順利，情緒也像是撥雲見日，晴朗到我自己都難以置信。
程璐大概是覺得我不正常，沒有通過內部網路把計畫書發給我，而是特別列印出來，再專門拿到我們市場部的辦公室。
當她看到我清爽自然的態度，更是覺得疑惑。
「你……昨晚真的沒事吧？」她鎖起眉頭，看著我，幾乎懷疑我精神錯亂了。
「顧倩回去了，我想她應該是準備應對沃爾特斯克魯維爾的發布會，我們這邊也不能放鬆，千萬不能功虧一簣。」我說道。
程璐點點頭，贊同我的看法，但還是盯著我，覺得我不太正常。
「喂，你幹嘛啊，喜歡我啊，盯著我看半天。」我一邊收起她給我的計畫書，一邊反過來盯著她，問道。
「呸，狗才喜歡你！」程璐不假思索，反罵一句。
忽然，她臉色一紅，大概是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飛機是明天晚上的，到時候一起過去吧。」她急忙岔開話題，說了一句，再悻悻的走出我的辦公室。
看她尷尬的樣子，我低頭笑笑。
接著，我繼續忙著處理自己的工作，直到下午三點的時候，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嗞嗞」的震動起來。
靈萱？我看到上面的名字的時候，略微遲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