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了後面發動機的轟鳴聲。
我不想死。
雖然嘴上說得很好聽,很爺們。
可我不想死。
此時此刻我能做的,就是用沒有被捆住的雙腳去猛踩剎車。
可車子還是一寸寸地向前前進。
懸崖近在咫尺。
死亡如影隨形。
媽蛋,這時候還玩什麼文藝。
這一次似乎要死球了。
後面的車一步步將我推向了懸崖,我的注意力只在腳下的剎車。
此時此刻雖然知道掙扎是徒勞,但是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可希望卻還是被一點點擊碎了。
我已經感覺到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
腳下一松。
本以為車會如離弦之箭落入懸崖,然後把我的生命完結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角落。
可車卻停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車門開了,衝進來一個人將我抓了出去,又塞回到了來時的車裡。
沒有人跟我多說一句話。
車卻走了回頭路。
還是一樣的顛簸,還是一樣的漫長。
可發生了什麼,我完全都不明白。
是歐陽家在過來救我,還是徐家人良心發現?
在忐忑中車停了,然後我又被丟在了一把椅子上,這時候我聽到一個聲音說,把他放開。
我的頭罩被摘了下來。
眼前出現的是夏瑤。
此時此刻夏瑤一身黑裙,神色肅穆,她站在徐家老太的面前,不卑不亢。
徐家老太太對夏瑤說,你真的肯離婚?
夏瑤點了點頭說,對,我跟徐明離婚。然後我所有的股份都是徐明的,這樣就算是徐明真的有意外了,你也是唯一的繼承人。歐陽家有一半的股份歸了你,我只要你放過他。
徐家老太太看了看我,咬了咬牙說,我不會放過他。
夏瑤說,那也可以,但是你記住了,我現在是集團第一大股東,我可以做很多事兒。而且我也能夠找到徐明在哪裡。你要是殺了丁凡,我就找人殺了徐明。
徐家老太太說,你敢威脅我?從來只有我威脅別人,沒有人敢威脅我。
夏瑤呵呵一笑,走過來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說,那是因為你沒有碰到地位比你更高的。你現在最好看清楚了。要是你動了丁凡。我加上歐陽家的股票佔了集團八分之五,這個比例有多大你自己清楚吧。只要我想,隨時隨地我都可以把你們家踢出董事會,我還可以把集團間相互合作的項目都給你們停了。
徐家老太太瞪圓了眼,咬著牙對夏瑤說,敢違約,你們的損失也很大。
夏瑤說,那也是集團的損失,你們家也有股份,你們也有損失。而且就跟你為了報復敢殺人一樣,我為了報復,也什麼都敢做。還有,我會拿出三千萬買你兒子的命,我知道徐明的命比這個值錢。但是對於那些亡命徒來說,這些錢讓他們幹什麼都敢去做。你不會覺得此時此刻的我,拿不出這筆錢吧。
徐家老太太喝道,你敢。
夏瑤哦了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你覺得我敢么?
我沒有想到救我的會是夏瑤。
也沒有想到她為了救我甘願跟徐明離婚。
要知道離婚可是意味著夏瑤不光要把處心積慮得到的徐家的一半股份吐出來,甚至還要把歐陽家的一半股份交出去。
徐家老太太看了看夏瑤,又看了看我。
她對夏瑤說,我不會跟你做交易的。
夏瑤說,那你們為什麼回來?
老太太頓了頓,顯然是讓夏瑤噎住了,她對夏瑤說,你跟我做交易,那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兒子沒有事兒。可是現在明兒的狀態很不好,如果我連繼承人都沒有了,我要那麼多股票幹什麼?我還不如跟你們拼一下,然後為我兒子報仇。
夏瑤的手用力抓了我的肩膀一下,我能夠感覺到她手心的冰涼跟冷汗。
她對老太太說,我甘願放棄一半的股份,你還想怎麼樣?
老太太看了看我,對夏瑤說,我要讓他受到懲罰。
夏瑤說,我只想要他活命,所以你讓他死是不可能的。如果丁凡有一點意外,我都會用盡全力去報復你們。你記住了,我此時此刻的身份不光光是你們家的兒媳婦,我還是集團最大的股東,只要我想,我隨時隨地都是董事長。所以我的報復可以到什麼程度,看看你平時跟我父親的所作所為,你們自己也就清楚了。
老太太語氣鬆動了,她對夏瑤說,你為了就他,真的願意放棄所有的股權?
夏瑤說,我說了,我會跟徐明離婚,所有的東西都會給你們家。這一點你放心。
老太太說,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了這麼一個王八蛋,你會做到這種程度。
夏瑤說,不為什麼。有些東西得到了未必有趣,有些東西失去了卻很可惜。你也是商人,我簡單點跟你說吧。現在放在這裡有一個天平,一面是他的命,一面是公司的股權。對於我來說,天平已經傾斜在了他這一面。或許他被判刑我還可以無動於衷。但是知道你們要殺他,絕對不可以。我絕對不想活在沒有他存在的世界。
徐家老太太后退了幾步,坐在了椅子上,對夏瑤說,可是他必須受到懲罰。
我開口說,我會受到懲罰。整件事情我也想過了。我不應該逃避法律的制裁。我撞了徐明,我不後悔,那是在當時我必須要做的。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受到一個公正的判決。我不會逃避責任,我也不會逃避懲罰。但怎麼判我那是法院的事兒,不能由你們徐家做主。
夏瑤低聲說,你要幹什麼?
我抬頭看了看夏瑤的俏臉,笑了笑,盡量讓那個笑容輕鬆點。
我對夏瑤說,謝謝你來救我,我甘願接受法律的懲處。這麼多年也是了解我的,我這個人做事兒只求一點,那就是無愧於心。
夏瑤愣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伏下來在我的耳邊說,我等你,無論多久,我都等你。
然後夏瑤站直了身子,對徐家老太太說,我跟徐明離婚,所有的股權歸你們徐家。丁凡會受到法律公正的審判,無論是徐家還是歐陽家,都不會再在其中作梗。可無論結果是什麼,我們都必須接受,你們徐家不能對丁凡再動手。如果你們同意,那麼我們就開始交易。如果你們不同意,那麼你們殺你們的人,我殺我的人,大家各自行事。
徐家老太看了看夏瑤的臉,又看了看我,點了點頭,然後咬著牙對我說,我只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你去自首,故意撞明兒這件事兒必須毫無隱瞞地向警察交代。
我點了點頭,徐家老太揮了揮手,保鏢放開了我。
夏瑤毫不避諱地伸手拉住了我,跟我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能感覺到夏瑤手心的冰冷,她也絕對不像是看起來那麼輕鬆。
走出去,上了車,汽車發動,司機帶著我們逃難一樣跑了出去。
我對夏瑤說,你姐姐她是不是在醫院?
夏瑤愣了一下,對我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心中絞痛,對夏瑤說,你姐姐如果沒有事兒的話,一定會跟你一起過來的。
夏瑤嘆了口氣,對我說,我們這就去醫院。不過你看了姐姐之後,我安排你出國。
我愣了一下,對夏瑤說,我不會走的,我如果走了,你們怎麼辦?而且我不可能去逃避一輩子。該我受到的懲罰,我一定會去承受的。
夏瑤說,你不用管我們,這也不是逃避,只是避避風頭而已。
我搖了搖頭,對夏瑤說,我不會走的,無論法律判我多久,那都是我應得的。我想你姐姐喜歡的男人,不會是那個逃避一切,只顧自己的男人。
夏瑤又嘆了口氣,輕聲說,我也喜歡你從不逃避這一點。
這一聲嘆息很輕,好像是蝴蝶落在了花瓣之上。
在醫院我看到了雪筠,她由於車禍,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遠遠比我想像中的更加嚴重。
我拉住了雪筠的手,她手心中的綿軟讓我的心都化了。
夏瑤在一旁輕聲說,醫生說沒有危險,只是大腦受到了撞擊,可能醒過來需要很久。
我說,多久?
夏瑤說,少則兩個月,多則一年。
我啊了一聲,緊緊地抓住雪筠的手,再也不打算鬆開。
在雪筠的床邊守護了三天,到了我需要承擔後果的時候。
我將一束玫瑰跟一個信封輕輕地放在了雪筠的床頭。
輕輕地吻了吻雪筠的唇。
眼淚不爭氣地滴落在她的臉上。
看起來就好像是她在流淚。
信封之中並不是甜言蜜語,而是我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這麼多年不停地問自己。
愛情到底是什麼。
到了最後我已經很清楚。
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