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五十七章 關於未來的計畫

春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先前之所以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去東府,就是因為去了以後,沒一兩年出不來,但她總覺得,自己明年就滿十七了,一般丫頭做到十八九歲就該嫁人了,她如果幹得好,提前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然而,胡飛這邊要是去了西洋,將來如何卻是說不準的。

她忽然有些不安,抬眼看了看胡飛,不知道自己愛上的這個男人,在三年後回來,是不是仍然對她有情?三年後他的身份又再高了些,他是否還會堅持娶自己為妻?雖然他說,會想辦法在這段時間裡討得那位郡王爺歡心,好在日後借對方的勢向侯府討要自己一家人,可是……如果那位郡王爺真的欣賞胡飛,會不會另外為胡飛安排一樁婚姻?比如……王府里的大丫頭或是管家之女什麼的?

胡飛對她的感情,不知是幾時開始的,而她……對胡飛產生男女之情,也不過是幾個月的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會一直保持對他的愛,又怎能堅信,對方會一直不變心?

半晌,春瑛才沙啞著聲音問了句:「是不是……一定要去?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胡飛放柔了目光,道:「如果……真的無欲無求了,那自然可以不去。我回絕了胡內監,官職自然是不成的,這些日子我在京中已經露了臉,再糾纏下去,反而會惹禍,因此,最好是避居在清潤店那邊不見人,等風聲過去了再出門訪友,田產可以買,生意可以做,只是……沒有靠山而已。京中權貴何其多?隨便哪個都能把我們捏死。在我而言,若是你這邊能脫身,我寧願帶你回南邊去。雖然我在南邊也沒靠山,但好歹有些產業在。」

春瑛眼中一亮:「那……那就這麼辦吧!我再想個法子,一定要成功脫了籍!咱們也不在這京城裡受氣了,到南邊去就好!」

躲在門外偷聽的路家夫婦聽了這話,都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路媽媽立刻就要衝進去發話,被丈夫死死拽住,強拉回了正屋。

胡飛耳朵動了動,看著春瑛,嘆道:「春兒,你願意跟我走,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只是……你爹娘怎麼辦?你姐姐姐夫怎麼辦?」

「那就跟著一起走……」春瑛忽然住了口,有些泄氣。她自然希望能跟家人在一起,可是,從沒有離開過京師範圍的母親,以及早已嫁人生子的姐姐,是不會同意的吧?如果是在現代,她與家人分隔兩地,也沒什麼,現代交通方便,想要見面,坐飛機火車就能很快到達,可是在古代,隔了這麼遠的路,一旦分別,沒個幾年都未必能再見面,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沒能再見到親人。她對現在的家人已經產生了感情,怎麼忍心這樣做?

「那……我們不去南邊……就在京城周邊過日子吧,清潤店就挺好,離這莊子也近。」

胡飛嘆了口氣,坐下來,拉著春瑛的手,看著她道:「春瑛,我實話告訴你吧。若是我才剛剛回到京城,這樣做自然是沒問題的,但如今……也不知道是有心人故意的,還是皇宮裡真的沒法保密,總之,風聲是傳出去了。這些天,我光是回絕別人的招攬收買,明裡暗裡的,也算是得罪了人。仗著胡內監的面子,或者說,是仗著皇帝的面子,那些高門大戶不會對我怎麼著,只是心裡未免覺得我不識抬舉。若我連皇帝的面子都駁了,就連胡內監,也不好再明著庇護我,到時候,我已經在京中露了臉,胡家早有耳聞,官府的人也知道我有點錢,若是我那兄長想要斬草除根,或是遇上貪心的官兒、心胸狹窄的貴人,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如今這份家財。如果躲得快,興許還能平安回南邊去。」

春瑛大吃一驚:「不至於吧?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么?你一拒絕皇帝,就立刻躲起來好了,京師這麼大,那些人能把你怎麼著?」

胡飛搖搖頭:「就算我躲起來了,你卻是躲不掉的,別家還罷了,慶國侯府里,三少爺就知道你跟我的關係,李敘也是知道的,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說出來?總不能叫你當逃奴,那樣一被抓回去,連命都保不住了。再說……」他冷冷一笑,「我到底是姓胡,若是我死了,辛苦掙下的家產都叫胡家奪了去,我是死都不能瞑目的!」

春瑛嘴唇一動,終究還是默然,無力地坐倒在對面椅上,只覺得精神與身體都累極了:「為什麼……我想做成點什麼事,就這麼難……」

胡飛淡淡一笑,柔聲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你想想,若我們只是平常富戶,興許能過上安樂日子,但要是遇到什麼事,連個依靠也沒有!原本我曾借過霍家和慶國侯府的勢,可是霍家已經沒落了,我又不想任侯府和范家擺布,日後便再不能依靠他們幾家的臉面。我在這裡無根無基,隨便哪家權貴就能叫我吃個大虧,如今我不過是靠了胡內監的面子,別人才不敢惹我,可他終究只是個內監,世人懼的是他背後的皇帝,實際上有誰看得起他?想要安安穩穩地坐擁金銀良田過安樂日子,總要有些依靠才好。郡王府也算是個好選擇了。受制於人的滋味,著實不好受!若你我不是人卑言微,怎會被人任意搬弄而措手無策?!」

春瑛抬眼看看他,沒作聲,心裡卻不由得點了頭。

胡飛坐近了些,繼續道:「再說,我在外幾年,見了些世面,心裡開闊些了,再跟你好了些日子,便覺得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報復嫡母嫡兄一事上,實在是得不償失。然而,被害死的終究是我生身父母,我難道什麼也不做,白看著他們自行落敗么?就算不能害了他們性命,也要叫他們得到教訓才好!可是光憑我一個人,是做不到這件事的。我要借皇帝的勢,自然不能拂他的意。」

春瑛再看了看他,心中暗嘆。她不是胡飛,可以認為報仇不值得,但對胡飛來說,那畢竟是個血淋淋的傷口。如果一再勸他什麼都不要做,他即便嘴上應了,心裡也會有疙瘩吧?

她淡淡地道:「你要做什麼,自然是你自己拿主意,只要你別為了別人的事,就忘了自己才好。我不在乎你將來是不是功成名就,家財萬貫,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安心和我過小日子。興許……你們男人心裡還是會有野心的吧?」

胡飛怔了怔,苦笑一聲:「說不上什麼野心,只是……男兒在世,總要做點什麼,若我自甘平淡,一事無成,父親……在泉下也會生氣吧?他常常跟我說,胡家世代皇商,即使我是不能繼承家業的庶子,也不能墮了祖先的威名。不過那時……他是在教訓我不要學那些紈絝子弟,不知上進。」

春瑛站起身,直直盯著他,正色問:「那我問你,要是這回真的去了西洋,你算不算是有所作為了?回來後又有什麼打算?」

「自然算是有作為了。」胡飛忙道,「太宗皇帝時,內監下西洋,不過是揚了我大明國威,商路未成,這一回,不但是正式出使,更是開拓新商路。我只走這一遭,已算是青史留名了。我打算……只當使團里的隨員,身上沒有官職,等船隊回來,皇帝必有封賞的,到時候我便找個借口回南邊過安樂日子去。屆時,我有了名聲,有了功績,也有了靠山,地方上的官兒也不敢惹我。若是出了大事,郡王爺在南京也有王府,只要惹的不是皇帝,誰還敢為難我們?」頓了頓,「那時,我的身份就不一樣了,侯府再橫,我也有底氣向他們討人。」

「我用不著你去討。」春瑛低聲道,「我會靠自己走出來!」

胡飛笑了:「好,我也相信你會自己走出來。春瑛是我見過最聰明、最能幹的姑娘了!」

春瑛想笑,不知為何,卻反而有了哭的衝動:「真的是三年嗎?我告訴你,三年後我就是老姑娘了,你要是不回來……哼!」

「真的是三年!三年後,皇上正好滿三十歲,又是他親政的第十個年頭。」胡飛討好地笑道,「就算我們想再玩兩個月,跟去的人也會催著我們回來的。不瞞你說,我心裡已經盤算好了,一路上會暗中催王爺下令走快一點,我們的目的地是西洋,沿路其他地方就不要管了,興許還用不了三年呢。」

「也不能太快,總要看準了天氣才能出航,不然就是找死了,那裡可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遇上危險,都沒處求救去。」春瑛很是無奈,她是怎麼被他說服的?她看了看胡飛,表情忽然變得兇狠:「你要是敢不回來,或是回來後娶別人,看我怎麼教訓你!」

胡飛笑了,春瑛瞪他:「笑什麼?你覺得我不敢?!」轉身就去找剪刀,胡飛忙忙把她攔住,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扁匣來,打開匣蓋,露出裡面的幾張紙,和一串鑰匙:「這些……是我在南邊和清潤店兩處宅子的房契,還有田莊的地契,以及在南京買的十個鋪面的契書。鑰匙有兩把是南邊宅子里庫房的,兩把是清潤店宅子的,還有一把……開的是個匣子。」他湊近春瑛耳邊低語,「在清潤店宅子後院,東邊數起第三棵石榴樹底下,正對著廊柱的位置,我埋了一個匣子,裡頭是我在南洋收羅到的一些珠寶,還有些金銀。這裡幾乎就是我全部的身家了,你替我仔細收好,我只帶了些銀子和銀票上路。」

春瑛雙眼睜得老大:「你給我做什麼?!自己找地方存起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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