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淑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倒霉的玉蘭

過了兩日,春瑛忽然接到通知,要她到太太屋裡去。她心下暗忖難道是玉蘭的事發了?不過早有準備,她倒也不慌張,便很淡定地跟著來傳話的小丫頭去了。

才進了正院,她就看到芍藥迎面過來,揮揮手打發掉那小丫頭,扯了自己一把,小聲道:「你做了什麼事得罪了玉蘭么?她今兒似乎在太太面前告了你一狀呢!太太很是氣惱,特特要召你來問話。因太太不許我們近前,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緣故,要不要緊?」

春瑛暗道如果如此,見芍藥眉宇間隱隱帶著擔憂,心中一暖,便道:「多謝姐姐告訴我,不要緊的。我有辦法對付玉蘭。」

芍藥聞言,憂色略減了一二分,只是還皺著眉頭,她領著春瑛來到上房門前,掀起帘子,小聲說了句:「我就在外頭呢。」暗暗打算要是太太下令打春瑛板子,就拿老太太近日要為姑太太乞福的由子來勸說。

春瑛朝她眨了眨右眼,便進去了,恭恭謹謹地照足禮節下跪拜見。眼角偷瞄,玉蘭果然就站在邊上,整個人瘦了一圈,穿著半舊的藍布衣裙,看起來有些落魄。

太太沒叫春瑛起身,就直接示意玉蘭:「你去問她!」玉蘭得意地福了一禮,便板起臉對春瑛斥道:「太太問你話呢!還不快從實招來?!你在霍家宅子時,不顧同出侯府的情誼,反而站在霍家人那邊對付我,還哄騙我去了別處,不許我給太太送信,你自己說,該當何罪?!」

春瑛心中冷哼,暗中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逼紅了眼圈,道:「姐姐這話從何說起?我幾時做了這樣的事?姐姐得了病,人人都說會傳染,不敢近你的身,也就只有我念著情份,給你送水送吃的,又陪姐姐說話,姐姐這樣顛倒黑白,太叫人傷心了!」

玉蘭瞪大了眼:「顛倒黑白的是你!你明明知道我沒病,卻根本不理會我,若不是我抬出太太,你會跟我說話?!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還有,你幾時給我送過吃的?!」

「我幾時承認過這種事?我因怕別人攔著,總是避著人給你送,但是那院子就這麼大,總有人看見的,太太不信,隨意叫個人來問,看我是不是給玉蘭姐姐送過水?!」春瑛又悄悄在袖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這回把眼淚給逼出來了,「天地良心!姐姐得了什麼病,人人都知道的,大夫說是女兒癆,會傳染人,雖然病情不算重,也要養些日子。諾大一個霍府,也就是我願意跟姐姐說話,姐姐如今卻來誣我……」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轉向安氏:「太太明察,奴婢字字句句都是真話,絕無虛言!」

「我沒病!」玉蘭急得幾乎要跳腳,看著安氏臉上隱隱透出的懷疑之色,一咬牙,便扯起本來的話題,「別打岔!剛才我說了,你哄騙我,把我弄到別處去,不許我給太太報信,這又是怎麼說的?我可是警告過你,不要忘了根本,不要背主,你這是明知故犯!」

春瑛一臉不解:「姐姐要報什麼信?姐姐叫我捎話回府里,叫人接你回家,我不是捎過了么?姐姐也平安回到家裡了呀?背主這個罪名太重了,姐姐可不能隨口胡說!」

一說起這個,玉蘭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是叫你傳信給太太!你給我傳到哪裡去了?!太太根本不知道!」

春瑛擦去臉上的淚水,正色道:「姐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太太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你這樣大剌剌地叫我傳話給太太,要太太接你回家,未免太拿大了,難道是病糊塗了么?即便太太再看重你,你也不過是個丫頭,要守本分才是。太太日理萬機,不知要辦多少大事,咱們底下人,不能給太太分憂,已經是大大的失職,怎能拿這點小事打攪太太呢?姐姐們教導我時,總叫我要事事想在主子前頭,為主子分憂,我可是照著姐姐們的教導做的呀?!」

玉蘭被噎住了,睜著大眼睛瞪向春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安氏皺皺眉,開口道:「好了,我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雖說玉蘭傳話時沒說清楚,是有些不妥,但你應知道事情輕重,不論如何總該報給我才是!」

春瑛忙低頭一禮:「是,奴婢愚鈍,只是單純想著不能拿小事打攪太太,不知此事關係重大,太太教給奴婢,奴婢再不敢犯了。」

她這麼一說,安氏倒不知該怎麼介面了。如果說一個二等丫頭生病被送走,稱得上「事關重大」,那是笑話,但這雖然並不是「小事」,卻也不是能隨便讓人知道的。

安氏沉默著,玉蘭卻不甘心地跳了出來:「小事小事!你總說這是小事,可我是有要緊事要報給太太的!都是你,害我錯過了時機!如今……」忽然頓住,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春瑛,沒有說下去。

春瑛一臉委屈地道:「我怎會知道姐姐有要緊事報給太太?姐姐只叫我稟報太太接你回府,根本就沒提起什麼要緊事。你為什麼不早說呢?你不說,我哪裡知道事情要緊?若它真的要緊,姐姐早該告訴我,讓我轉告太太,既然姐姐沒說,顯然是不大要緊的。我總不能為這麼一件不要緊的事讓太太勞神?姐姐教導過,好丫環不該……」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安氏打斷了:「夠了!都給我消停些!」臉色發青地盯了玉蘭一眼:「她說的可是實情?!」

玉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抖著道:「奴婢……奴婢……奴婢是怕她走漏了風聲!」她似乎有了些底氣,「對,就是這樣,因為怕春瑛走漏了風聲,所以奴婢沒把實話告訴她,若不是她瞞著太太,事情本該萬無一失的,這都是她的錯!」

安氏眯了眯眼,轉頭望回春瑛:「你聽見了?即便你說的話有些道理,也不能免責!玉蘭在霍家生病,你本該報上來才是,那日你見我時,可完全沒提起這事兒!不過是一句話,有什麼說不得的?!」

春瑛咬咬唇,委屈地看了玉蘭一眼,便低下頭不說話。玉蘭被她這幽怨的一眼看得心裡發毛,忍不住問:「你看我做什麼?!該不會又要推到我身上吧?!這明明就是你的錯!」

春瑛細聲細氣地道:「是,是我的錯,我不該犯糊塗的,可是……我這都是為姐姐著想啊!要是讓老太太知道姐姐得了傳染病,一定會叫姐姐搬出去的,等姐姐好了,差事也丟了。就像我從前在三少爺院里當差,因摔了腿,被送出府,養好傷後回來,已經叫人佔了位去,只得閑賦在家……」她抽抽鼻子,說話帶了些許哭聲:「我原是想著,姐姐總是私下抱怨我搶了姐姐的晉陞機會,羨慕錦繡玲瓏她們得表小姐重用,要是丟了差事,一定會傷心死的,因此,若姐姐能回家去養病,一來家人會呵護備至,二來又能瞞住人,姐姐的病原就不重,不過幾日就好了,仍舊回到府里來當差……姐姐當日見了嬸子,明明是高高興興走的,也沒一絲反對,如今卻來指責我,真叫人傷心……」她朝安氏拜下去:「太太恕罪,奴婢不該為了姐妹情誼,幫著玉蘭姐姐瞞騙主子,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玉蘭臉色越來越難看,悄悄偷看安氏一眼,見後者的臉已經開始發黑了,便急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可沒讓你瞞騙主子,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張,我早就回報太太……」

「好了!」安氏厲聲喝止,眼中射出一道寒光,「若不是你瞞著實情,又怎會導致今日的尷尬?!你還有臉把過錯都歸到別人身上!」她隱約記起春瑛以前的確是分派到浣花軒的,也記得兒子似乎提過院里有個丫頭受傷出府去了,抱怨曼如安排了許多小丫頭在院里,卻沒幾個是年長得用的。這麼一想,她心中定了定,覺得兒子用過的丫頭,就算笨了些,也不可能背著自己偏幫霍丫頭的,那顯然是玉蘭在撒謊了。她越想越生氣,玉蘭不肯把實話告訴春瑛,定是想貪功,不然事情何至於此?現在把錯都推到別人身上,也多半是害怕自己追究責任。更可惡的是,玉蘭居然還有意巴結霍家丫頭!

她心中忽地一驚,自己因為看玉蘭父母不順眼,就把他們調走了,難道玉蘭因此心生怨言,生了外心?!

安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春瑛與玉蘭都暗自心驚。春瑛眼珠子一轉,再掐一把大腿,哭道:「太太,奴婢錯了,奴婢不該為玉蘭姐姐瞞太太的,請太太罰我吧,奴婢絕不敢有怨言!」

玉蘭又氣又急:「當然是你的錯!你故意做出這副樣子,是要給誰看?!」又轉向安氏:「太太,你莫信她胡說,分明就是她貪圖表小姐的賞賜,賣主求榮,卻說是為了我!」

春瑛一扁嘴,滿眼都是「被人陷害」的震驚與傷心。

安氏看看玉蘭,又看看春瑛,一句話也不說。這時,芍藥掀了帘子走進來,小聲遞上一個帖子:「太太,靖王府來人了,說范老三一家已是王府的人,想要帶玉蘭回去。」

玉蘭飛快地轉過頭來,驚呼:「你說什麼?!」這不可能!

芍藥緩聲道:「是來送信的人說的,王妃娘娘也給老太太送過信了,范老三一家原是娘娘的陪嫁,如今耽誤了幾年,總算物歸原主,契約今日已送到順天府上檔了。那人還說……玉蘭雖是太太跟前侍候的人,但總不好叫人骨肉分離,還請太太割愛呢!」她抬頭迅速瞥了玉蘭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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