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入宮

唐六差點癱瘓,身上好幾處夾著板子,生不如死地躺在床上,此番一弄,不知道還嫁不嫁得出去。

岑府送來了一堆補品後,就再沒下文。

花氏暗中嘆氣,就算岑三反覆表示不介意,這種隨手就把親姐妹扔出窗外的女子,岑府恐怕不會再考慮了。

唐七歡快地吃著飯豪無所覺,注意到花氏的眼神也只是抬頭看看。

「青葉啊,這次是你魯莽了。」花氏還是忍不住說,「就算要扔,也別當著外人的面扔。」

唐七搖頭:「都一樣。」她想了想,有些認真地對花氏道:「如果有東西推你,我也會把那東西扔出去。」

花氏瞬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輕聲嘆氣,略帶歉疚地說:「青葉,我以前對你們母女倆……」

「都一樣。」唐七還是那三個字,「至少沒到把你扔出去的地步。」

花氏再次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唐七吃完午飯,看著侍女收拾東西,見花氏還是坐著不動,她便壓下起身消化的想法,等著發話。

「青葉,你有認真考慮過嫁人的事嗎?」花氏問,「岑家確實就在隔壁,可是你這一扔,他們恐怕不敢娶你了。」

「我覺得婚姻是平等的,如果他們害怕,那就算了。」唐七搖頭,「沒考慮過那方面,我覺得你們會安排好,怎樣的都行。」既然隔壁不行,那範圍放大一點點,應該沒什麼問題。

「可是你爹想送你入宮……」

「你覺得可行嗎?」

「我不知道。」花氏第一次不確定起來,「但是你要記住,無論怎麼樣,我總是會幫著你的,這麼多年,你爹都這個樣子,如果不幫著你,難保哪天,我也會成為一個犧牲品。」

「那隨便吧。」唐七覺得會談差不多了,便起身福了福,「弄不死我的,都是小事。」

花氏淡定了,晚上,唐大老爺憤怒地問怎麼岑府忽然不談提親的事了,怎麼不管好唐七云云,花氏便淡然道:「那麼至少送入宮中,你也不會有太多顧慮了。」

可三天後,有人提親來了,卻不是岑府,而是翼王府。

唐大老爺激動得鬍子都顫抖了,接待了提親的人後,回來卻不安了,他左思右想,還是叫來了唐七:「翼王世子是否有和你說過什麼?」

唐七想了想,搖頭。

「那怎麼會想娶你?」

「不知道。」

唐大老爺憂愁了,追問:「真的一點都沒有?」

「有啊。」唐七坦蕩蕩,「但他說了很多,沒什麼重點。」

「你,想嫁給翼王世子嗎?」

唐七快煩了:「你是誠心問的嗎?如果你誠心誠意問,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說了我的意願,你會照辦嗎?」

唐大老爺下一個動作,就是讓唐七回去,留他一人冥思苦想,卻越想越心驚。

現在宮中那位和翼王府之間的關係可謂是暗潮湧動,本來就兵權一事就頗有要翻臉的架勢,現如今翼王府竟然又就著唐七的事情和宮中那位杠上了,真不知道打的哪門子算盤。

可不管打的哪門子算盤,既然翼王府聲勢浩大地把朱煜文扶持上位,短期內就絕不可能再掀起什麼大旗來反朝廷,所以朱煜文的位子至少在他這一代是絕對穩當的,那麼跟著皇權走還是跟著王權走,這問題根本不需要糾結。

更何況,唐七假扮太子替朱煜文擋下那麼多險惡,欠下人情的是朱煜文,而不是翼王府,無論怎麼想,跟翼王府扯上關係,至少對唐家來說,都是危險的事情。

朱麒玉恐怕怎麼都想不到,他軟磨硬泡求父王提的親,反而把唐七推向了朱煜文。

因為幾天以後,唐七跟隨著迎接的隊伍,以秀女身份進入了皇宮,等待篩選。

這一觀察期,長達一個月。

在戰時,一個月和一年都沒多大差別,他有太過正當的理由去拒絕成婚,可現在,在已經年近二十的他來說,一個月,太漫長了。

本身就對唐七頗有微詞的翼王妃和翼王府太妃,絕對不可能讓他再單身一個月。

而以他對朱煜文的了解,這一個月,很可能就成了一生。

朱麒玉本來平靜地接受了與唐家小七再無可能的事實,他以為他只是錯過了一個能志趣相投的妻子,卻在當天的晚上,輾轉難眠。

那個傻子,她真的完全不為自己考慮嗎?她真的毫無反抗的餘地嗎?是她反抗不過父命,還是她完全不反抗?

他自然不相信那個在哪都一個表情和風格的唐家小七會是個嚮往榮華富貴並且願意從此在深宮等待臨幸的人,但更不相信她是個對那個心如鐵石的爹惟命是從的人。

於是他困惑了,又不甘心了。

但百爪撓心也沒用,彼方有女,已入深宮。

唐七在儲華宮中住著。

一同進來的三十三個秀女,有四位住在隔壁姿儀宮,據說同在儲華宮中的都是要被挑的,而姿儀宮中的,卻是已經確定的,以後,就會誕生一個皇后。

新來的秀女是不能帶自己的貼身丫鬟的,必須接受宮中安排的人的服侍和教導,唐七之乖旁人是絕對比不上的,讓幹嘛就幹嘛,伺候她的宮女名為慧心,本以為這個有著奇怪傳聞的小姐會很難伺候,幾天下來卻發現,這女孩子話少,動作少,除了吃得多,沒有半分出格的地方,連嬤嬤嚴厲地教導都能一聲不響地老實完成,實在是太好伺候了。

相比之下,別的幾個秀女,雖說都有竭力壓抑,卻經常傳出和嬤嬤起了衝突或是訓斥宮女的情況,實在是宮中的生活太多規矩,遠比不上家中作威作福的自在,嬤嬤也都是鐵面無情的,收了錢還是給你冷臉,沒有半分通融,幾天下來,那些天之驕女一個個都壓不住脾氣了,相互之間看不順眼了,想吃想用的要不到了,都會發作一通。

她們自然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被人觀察著,但是比起那些隱忍不作聲的秀女,她們更希望向某些人證明的,是她們的驕傲。

慧心也曾偷偷擔心,唐七小姐實在太沒聲響,有些相識的秀女一起相約聚會聊天,往往都想不起她來,這般沒有人緣也會減分,可她畢竟只是臨時來伺候的,沒有立場,見唐七有時候消食散步撞上三五成群談笑風生的秀女,然後視而不見地路過,引得後面一陣不滿的嘀咕,也只能暗自嘆氣。

幾天觀察之下,唐七小姐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有性格的,不是最有才藝的,也不是最聰明的,只有一點,她是最能吃的。

慧心隱隱感覺,自己服侍的小姐,恐怕真是混日子來的。

巴結的心也就淡了下去。

但就在第六天晚上,慧心剛伺候唐七睡下,打著呵欠離開時,正要關房門,卻被人阻止了。

她眉一皺回頭正要開口訓斥,卻在下一秒嚇軟了腿。

一個少年,和一個太監。

少年的臉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袍披風,陰惻惻地站在後面。

而阻止她關門的太監,年輕,有著娃娃臉,一手燈籠,一手擋門,笑眯眯地看著她道:「姑娘睡了?」

她可以不認得那個少年,卻不會不認得這個太監。

太監總管,凈寶,伺候了皇上五年,深得重用。

那這個少年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她連忙跪下,顫聲道:「奴婢參見……」

「下去吧。」朱煜文冷聲道,「屋裡什麼味兒?」

「里,裡面燒著爐子。」

「……嗯。」朱煜文低聲道,「凈寶,帶著這丫頭去內務府,換炭。」

「是,奴才曉得。」凈寶立刻拉著慧心起身,「這位姐姐跟我來。」

慧心遲疑了下,望望身後,還是忍著肝顫道:「可,可奴婢得守夜。」

朱煜文眯眯眼,神色似乎是滿意的:「嗯,不錯,不過……你以為有登徒子會來?」

慧心大大的顫抖了一下,咬著唇跟著凈寶走了,走出不遠,她忍不住回頭,卻見皇上還是站在屋外,並沒有進去。

她忽然雀躍起來,心裡的猜測如天上掉餡餅一般甜雀躍,忍不住道:「總管大人……」

凈寶拿著燈籠走在前面,沒等慧心問就回答:「這位姐姐,多問不好。」

慧心立刻閉嘴了。

這邊廂,朱煜文在屋外站了許久,終於忍不住推門走了進去,在進門時小聲喚道:「唐七?你肯定醒著。」

半晌,唐七才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抱著被子坐起來,神色清明地看著朱煜文關門,點燈,坐在桌邊,開始倒茶水喝:「有事?」

「你看到我一點都不驚訝。」朱煜文陳述。

「你該知道你在外面徘徊的時候我就知道。」唐七說得很拗口,但朱煜文聽懂了,他笑,「那我問你,我有幾個暗衛?」

「四個……剛出去一個。」

「呵。」朱煜文搖頭,「你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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