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歸去來兮 第三百三十九章 徒增笑料耳

「妹夫,你真打算和孫道長一道進宮給周后治病?」英仲高的話語打斷了徐皓月的回想,他回過頭來,只見英仲高走近前來皺眉道:「雖然你已經詐死退隱,但若是被唐廷的人認出來,只怕會有危險。」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若蘭和周憲自小要好,她想去看看病重的周憲也是人之常情,我們扮作孫道長身邊的道士,加上有皇甫繼勛兄弟照料應該沒事的。」

「況且老道我的易容之術也不是吹牛的。」孫庭運笑著走出船艙道:「只是要威名赫赫的大將軍扮作老道身邊的小道士,大將軍就不怕掉了面子?」

徐皓月臉上一黑,皺眉道:「你從來都是徐皓月這小子這樣稱呼我,我的面子在你那早就蕩然無存了吧。」

孫庭運哈哈大笑起來,跟著說道:「你也進來幫忙吧,若蘭從前倒是跟我學過幾手,扮作老道的跟班沒問題,倒是你有問題,到時候要是你連煎藥、取葯什麼的都不會,才會露出破綻來。」

徐皓月嗯了一聲道:「那好,道長師父,您先請。」

孫庭運腆著肚子,呵呵笑著大搖大擺的先進船艙去了,徐皓月和英仲高也跟著進去。

到了孫庭運的船艙內,只見英若蘭正在搗葯,屋內一大股濃濃的藥味。地上藥爐內正熬著葯湯,那湯色濃稠呈深綠色,孫庭運上前舀起湯藥看了看,點點頭道:「這櫸樹汁苗疆一帶是用來給死人化妝的,塗了之後能掩蓋屍斑,常人塗了面色會變得有些蠟黃。」

徐皓月呃了一聲道:「這就是你說的易容之術?」

孫庭運拉過徐皓月坐下,用面巾替他擦拭乾凈面部,一邊道:「廢話少說,待會兒讓你看看我的手藝。」

跟著便將櫸樹汁盛出,用面巾沾了塗在徐皓月臉上,英若蘭笑嘻嘻的托著一個木盤站在一邊,上面還有鬍鬚、黑色的膏藥等等物品。

孫庭運便在徐皓月臉上捯飭起來,徐皓月只覺得臉上多了很多東西。

過了片刻孫庭運拍拍手笑道:「大功告成。」

英仲高滿臉驚訝的取過銅鏡給徐皓月一看,就連徐皓月自己也嚇了一跳,只見鏡中印出一個蠟黃麵皮漢子的模樣來,唇上唇下都是濃密的鬍鬚,兩鬢的長髮垂下,顴骨上還有一大顆黑痣,上面竟然還有幾顆黑毛。

孫庭運起身取過一領道袍和道冠給徐皓月換上,再一看哪裡還有徐皓月的半分模樣?

徐皓月暗嘆道:「古人的化妝之術還是很了得的。」

眾人都是讚嘆不已,孫庭運得意洋洋的又給英若蘭化了妝,英若蘭搖身一變卻變成了一個黑臉的道士來。

最後孫庭運將道袍交給徐皓月低聲道:「你娘子的臉倒是變了,可身材沒便,待會兒記得給她纏胸裹腰,這船上沒有女子,只有你幫她了。」說罷哈哈笑著拉著英仲高出了船艙。

英若蘭兀自看著鏡子發笑,笑問道:「道長和你說什麼?」

徐皓月笑道:「道長說你臉上雖然妝扮了,但身姿還在,要我幫你纏胸裹腰。」

英若蘭啊了一聲,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若非化了妝扮看不出來,否則她一定是臉紅了的。

徐皓月奇道:「都老夫老妻了,你怎麼還害羞?」

英若蘭低聲道:「你現在好像另一個人一樣,所以覺著彆扭。」

徐皓月哈哈笑著便上前來解她的衣服,英若蘭驚呼一聲,徐皓月手腳麻利的便給英若蘭將豐滿的胸部纏好,又在腰間加了軟墊,跟著替她換上道袍,再一看便是一個黑色麵皮、虎背熊腰的道士,哪裡還有半分英若蘭的模樣?

一切弄妥之後,天色大明,船隻也到了金陵城外的商舶碼頭,徐皓月、英若蘭、孫庭運三人便要上岸,英仲高拉住徐皓月和英若蘭道:「船隊要在金陵逗留三日,三日後你們還到這裡,我在此處接應,要是有什麼危險,你便放這個衝天響炮,我在城內也有人接應。」

徐皓月點頭應了一聲道:「不用擔心,有皇甫兄弟在內,你們在外,不會有事的。」

三人離了碼頭,只見碼頭外皇甫繼勛帶著一隊神衛軍騎兵已經在那裡等候,看到三名道士皇甫繼勛便迎了上去微微躬身問道:「不知三位誰是孫庭運孫道長?」

孫庭運微微一笑上前道:「貧道正是。想必閣下便是皇甫將軍了,這次托您舉薦,貧道才能入宮看症。」

皇甫繼勛急忙一禮道:「道長德高望重,早年在淮南爆發瘟疫之時,四處奔走,活命無數,後來又被大周封為國師,醫術至高,聲名遍傳天下。這次在大周掛冠歸隱,肯到我大唐來,才是我等的榮幸,陛下聽聞道長前來幾欲倒履相迎,小將在此迎接也是與有榮焉。」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這花花公子幾年不見居然變得文縐縐的,很是奇怪起來。

皇甫繼勛又看了看三人,低聲問道:「孫道長,不知徐大將軍在何處,他給小將來信說他也會進宮的。」

徐皓月低聲笑道:「皇甫兄弟,我在這裡。」

皇甫繼勛吃了一驚,獃獃的看了徐皓月半晌才嘆道:「連我也認不出徐大將軍來了,旁人如何能看得出?想必是孫道長的妙手替徐大將軍改了容貌吧。」

孫庭運皺眉道:「容貌雖改,但話音相同,要少說話,被旁人瞧破了,極為不便。」

徐皓月心中一凜,這老道說得對,自己重回金陵城,這城中可是有不少老熟人的,當下應了一聲,皇甫繼勛便引著三人上了馬車,徑直往金陵皇宮而去。

沿途徐皓月在馬車上看了金陵城,這金陵城顯然沒有從前繁華了,而且顯得死氣沉沉的,城中隨處可見流民、乞丐,徐皓月看了一會兒,不禁皺起眉頭來。

英若蘭輕嘆一聲道:「風語堂從前傳來的各地消息中提到過,唐國自從失掉了淮南之地,淮上鹽場皆失,每年又要進貢大周茶絲,還要多養兵馬防備周邊諸國,國中日益窮困,唐廷便以茶絲鹽攤派百姓收取重稅,苛捐雜稅之多令人瞠目結舌,就連編個漁網、納雙草鞋都有稅目,百姓們早已經不堪重負了。」

徐皓月嗯了一聲道:「這個消息我也看過,只是現在親眼見到了,還是有些吃驚。金陵城乃是一國之都尚且如此,其他地方的慘況可想而知。李煜這是殺雞取卵、涸澤而漁啊,越是這樣,唐國覆滅的越快。但易地而處,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唐國范的錯誤太多了,以致於積重難返,外憂內困之下,誰也沒有辦法了。」

英若蘭嘆口氣道:「這些事已經和我們無關了,過些時候我們大周一定會發兵南下,唐國平定之後,符後一定還會用你的遺策安養唐國百姓,相信那時候唐國百姓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但願如此,我之所以在此時退隱,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我不願意讓唐國在我手中覆滅,不願李煜向我乞降。」

英若蘭輕輕靠著徐皓月的肩頭道:「你呀,就是太過仁義了。」

孫庭閉著的眼睛眨了眨,運輕咳一聲道:「留心些,兩個道士在車中卿卿我我的成何體統。」徐皓月和英若蘭相視一笑,都覺得兩人的面目甚是好笑,兩人這一笑更讓孫庭運不自在起來。

半個時辰之後,三人跟著皇甫繼勛進到皇宮之中,出來引路的近侍將四人徑直引往澄心堂,在澄心堂內,徐皓月和英若蘭又見到了李煜。

李煜此時正在澄心堂內作畫,一旁還有十數名樂師奏樂,幾年不見李煜早已沒了當年的稚氣,相貌更加丰神俊朗起來,身上衣飾華貴,只見他提筆再書畫上寫了幾筆,跟著又提起一隻酒壺大大的喝了口酒,跟著笑道:「湘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好詩、好畫、好酒,哈哈哈。」

見他這般形骸放浪,徐皓月暗暗嘆息起來,如今唐國窘困,周后又卧病在床,李煜卻還有心思吟詩作畫飲酒,他此刻哪裡還有一個國君的模樣?在徐皓月眼中,李煜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風流才子而已,才子皆薄倖,看來這句話還真是沒錯。

英若蘭見此情景也是氣得身上輕顫不已,徐皓月輕輕碰了碰她,低聲道:「小心露了行藏。」

近侍上前通稟後,李煜才揮揮手道:「帶孫道長他們到皇后那邊去看症吧,朕還有要事,治好了皇后,朕自然重重有賞。」

徐皓月心中又涼了半截,起初他還抱著一絲希望,或許李煜便是因為國事家事愁字當頭才要寄情於詩畫酒中,但如今看來,他已經變了,紙醉金迷的生活讓他徹底迷失了方向,他也只配滅國後寫些詩詞抱怨一下,那些詩詞不乏名作,但在徐皓月真正了解李煜的為人之後,現下再來回味那些詩詞,也只是徒增笑料耳。

跟著近侍離開澄心堂,皇甫繼勛和那近侍依舊在前引路,徐皓月和英若蘭走在後面,忽聽英若蘭憤憤不平的低聲道:「想不到這李煜現在變得這般不堪,難怪周姐姐病重一直不愈,原來她夫君都沒將她的病放在心上。」

徐皓月長出一口氣低聲道:「待會兒有機會和周憲說話,你可千萬別說實情,皮囊之苦遠遠比不上心性之苦啊。」英若蘭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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