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開疆拓土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宴席說三將

後周顯德七年五月初九,淮南李重進、西京向拱、潞州李筠巡邊三大將悉數到京,樞密院頒發的詔命是讓三將回京述職,起初三將有些疑慮,但跟隨詔命一起到三將手上的還有徐皓月和張永德各自寫的親筆信。兩人的信中意思差不多都一樣,就是兵變大亂之後,需要三人回京共商大事云云。

三將見不只是徐皓月的信上如此說,張永德的信上也是這個意思,加上如今兵變方定,手握重兵的將領正人人自危,如今朝廷詔令到,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落個抗旨不尊的口實,當下不疑有他,三將各自交待了軍事於副將之後,便往汴梁而來。

不一日三將先後到了京城,這天一早一起上朝,符玉清和柴宗訓當朝好言撫慰了一番,符玉清又詢問了些邊事,其實這些邊事在之前,三將都有奏報過,但符玉清還是又細細垂詢備至。

讓三將感到驚奇的是,符玉清似乎很重視三邊軍事,因為她問得很是詳細,便連將士越冬裝束都問了,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三將收起先前輕視之意,留心答話,一時間大殿上文武百官都是靜靜的肅手而立聽著符玉清詢問三邊之事,有些細微末節甚至樞密院的官員也知之不詳。

張永德斜睨了身旁一臉似笑非笑的徐皓月,悄聲問道:「太后問這些是不是你教的?」

徐皓月淡淡一笑低聲道:「是太后聰慧,一點即透,既然是詔巡邊三大將回京述職,也該多問問,這樣才不會冷了人心啊,若是不聞不問的,詔人家回來做什麼?」

張永德也是微微一笑,悄聲贊道:「教得好,不過希望太后也能教給陛下才好。」

徐皓月立刻隱約明白張永德這話的意思,難道他是怕符玉清日後太過厲害,行武后之事?看了看玉階之上坐在柴宗訓身旁的符玉清,她的面容上嬌稚之氣仍是沒有完全褪去,容德端莊,一副柔弱的樣子,只是淡淡的一笑道:「太后和我是一類人。」說完後便不再說話,張永德輕輕咦了一聲,似乎若有所悟,捻著頜下鬍鬚也不再問,只是傾聽起來。

符玉清一一將三邊的軍政之事都問了些,眼看快近午時,符玉清便吩咐樞密院文官將剛才三將所奏的一些難以解決之事謹記,詔命徐皓月、張永德、韓通、范質和魏仁浦等人商議解決之策,再行奏報,併當朝曉諭,邊事之重朝中當以為要務,不可輕慢,戍邊將士艱辛,亦不可輕待。跟著符玉清命近侍總管李成當眾宣讀了賞賜給三將及三邊有功將領的賞賜之物,有玉器、名馬、寶劍、金器、絲緞等等。

三將單膝拜於階下,聽了賞賜心中都是一寬,看來朝廷宣召自己回來是真心想要賞賜安撫的,文武百官聽了這些賞賜紛紛都是讚許不已,更讓三將自得不已。

跟著符玉清吩咐在宮中設宴,宴請三將用飯,並詔命徐皓月、張永德、韓通、范質和魏仁浦五人一同參加,跟著便宣布散朝。

散朝後,文武百官紛紛上前向三將道賀,向拱和李筠還好些,都是內斂之人,也是謙遜幾句,而李重進倒是咧嘴大笑,自得不已。

百官漸漸散去之後,徐皓月、張永德等人也上前道賀,李重進和向拱見到徐皓月有些尷尬,但礙於體面還是應酬了幾句。而李筠卻對徐皓月極是親熱,原來白甲軍西路軍攻打朔州、寰州等地,也多和李筠部有過交道,按李筠的說法是仰慕大名已久,兩人見面後倒是相談甚歡。

跟著近侍總管李成前來宣召眾人到景福殿用膳,當下眾人便說笑、客套著一起往景福殿而去。

到了景福殿上,一眾宮女引著眾人落座,徐皓月做了右首上位,張永德、范質、韓通、魏仁浦等依次而坐,左首向拱、李重進、李筠依次而坐。眾人坐定之後,宣禮近侍從內殿轉出朗聲道:「太后駕到!」眾人急忙起身見禮。

只見符玉清去了鳳冠朝服,換了件淡紫色衣裙款款而出,只見她明眸皓齒笑意悠悠,眾人眼前都是一亮,忙各自收斂心神見禮。

符玉清落座主位後吩咐眾人坐下,跟著便有數十名宮女依次而出,將各色美味佳肴放滿了各人面前的桌案,宮女們為各人斟滿美酒,符玉清雙手舉杯笑語晏晏的道:「哀家請各位愛卿滿飲此杯,各位愛卿為大周社稷操勞辛苦了。」

說罷符玉清衣袖遮面先飲了一杯,眾人急忙站起謝了賜酒,跟著也是幹了一杯。跟著符玉清便命諸人隨意飲宴,每人身旁都有幾名宮女侍候著。

殿旁輕悅的樂曲響起,數名歌姬上殿燕舞以娛賓客,徐皓月、張永德、韓通等人頻頻遙舉酒杯向李重進、向拱等人敬酒,符玉清也同三將分別對飲,勉慰有佳,三將都是喜上眉梢。

一曲燕舞已畢,樂曲停下後,徐皓月輕咳一聲,忽然說道:「此次趙逆兵變,幸得天佑大周,否則趙逆真要謀朝篡位成功,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三將都是一愣,想不到徐皓月會忽然說起兵變之事來,李重進第一個站起身向符玉清抱拳道:「太后明鑒,趙逆一黨真要是兵變成功,在下第一個起兵勤王,殺回京城解救太后和陛下!」

跟著李筠也站起身來附和道:「正是如此,太后和諸公請放心,天下誰敢有貳心,我李筠第一個不答應!」

向拱老成持重,雖然還不明白徐皓月為何忽然這麼說,但還是起身道:「太后寬心,有殿上諸公在大周可保無慮,況且老臣也還能征戰,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報效家國的。」

符玉清輕輕嗯了一聲,眼中泛起淚花微微抽泣道:「自從先帝駕鶴西去後,哀家和陛下便相依為命,整日里都是戰戰兢兢的,總是在擔心著主少國疑這句話,有時候想來,還真想著不若將國寶重器讓與賢者,以求性命才好。」

符玉清這句話雖輕,但階下眾人都是大驚,一起起身單膝拜倒,李重進急道:「太后切莫灰心,如今逆黨已除,在這殿上的諸公都是耿耿忠臣,定會齊心拱衛社稷的。」

符玉清的淚水落下,竟然嚶嚶的哭了起來,只顧著自己哭泣也不再說話,李重進、向拱、李筠三人初次領教這招,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都是望向徐皓月、張永德等人。

徐皓月輕咳一聲嘆口氣道:「趙匡胤此人諸公也都熟悉,先帝引為股肱之臣,待之如兄弟,不可謂輕慢,但此人偏偏便在先帝去世區區半年後便舉兵反叛,難道真是只因此人不忠么?」他緩緩說道:「在我離京之前,曾和趙匡胤說過話,那時候他也是信誓旦旦的直言忠心無貳,但不過短短的時日之內,他就起兵反叛了,其實他兵變也是實屬無奈,陳橋兵變乃是趙匡胤手下兵將意欲貪圖富貴,擅自擁立而起,趙匡胤騎虎難下,才有了這場變亂。諸位的忠心太后自然是知道的,只可惜諸公都是手握重兵之人,難保手下有一天不會貪圖富貴,行那悖逆之事,真的事到臨頭,一軍以黃袍加身,諸公又當如何?」

李重進、向拱、李筠三人面面相覷的互相望了望,一時間做聲不得,張永德此時緩緩說道:「徐將軍所言極是,自唐末以來,天下黃袍加身者甚眾,無不是手握重兵的大將,富貴誰不想要?諸公以為能獨善其身,置身事外么?真有這麼一天的時候,為求自保,諸公還能有退路么?」

向拱老成,已然明白朝廷這是要收了三人兵權,額頭上汗水涔涔而下,暗想這難道是鴻門宴?當下不再遲疑,首先拜服於地大聲道:「天命已定,誰也不敢再有異心,但臣等委實惶恐,還請太后明示一條明路。」李重進、李筠也醒悟過來,跟著一起拜倒在地,求問出路來。

徐皓月溫言道:「人生苦短,如白駒過隙,三位也辛苦征戰了半輩子,還常年在外巡邊征戰,朝廷也覺有虧各位,不若三位回京任職,在京城多置辦些房地,以傳子孫後世,平時無事養些歌姬解悶,或是寄情山水遊樂,日夜歡飲無憂,也不枉了富貴一場,如此君臣無忌,不是正好么?」

張永德呵呵笑道:「徐將軍所言甚是,看看我便是如此,閑來無事,釣魚養花,樂也融融,何須去嘗那征戰風霜之苦?到朝廷任職,這封賞優厚,可保一世無憂矣。」

向拱心中明白過來,看了看李重進、李筠,二人卻也是張大了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當下向拱輕嘆一聲,首先拜倒道:「太后、陛下體恤臣等征戰辛勞,乃是天大的恩德,老臣請調回京任職,懇請太后恩准!」

徐皓月和張永德等人都是面露喜色,符玉清嚶嚶啼哭著道:「向將軍忠義,先前是朝廷待薄了向將軍了,向將軍回京任職,定當優封議敘,封為秦國公,加侍中,仍領歸德軍節度,加賜武寧軍節度,享食雙節鎮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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