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開疆拓土 第二百七十八章 巡邊三將謀

清晨的初陽才露出天邊的魚肚白,汴梁城北門明德門已經打開,叛將們的數千家眷們拖家帶口,只帶著隨身的行裝,在周軍的押解下緩緩行出了汴梁城。老人的嘆息聲、女人和孩子們的啼哭聲在這支隊伍之上盤旋不散。

明德門城樓上,徐皓月站在城垛之旁,有些唏噓感慨的看著城下行出的隊伍,又見城垛上的隱隱碧血已經滲入到了石縫之內,也不知道這血是誰的。

「大帥,韓將軍和潘將軍到了。」身後王子襄粗啞的聲音傳來,這些天他一直指揮作戰,就連聲音都喊啞了不少,徐皓月回頭看去,只見韓令坤和潘美二將風塵僕僕的走上城樓來。

徐皓月笑著迎了上去,其實歷史上二將在趙匡胤兵變成功之後,都是支持趙匡胤的,潘美甚至跟隨趙匡胤在陳橋發動兵變,但在這個時空,韓令坤和潘美都跟隨自己在燕雲征戰,最後反倒成為平叛的大功臣。徐皓月也明白歷史上趙匡胤之所以兵變成功,除了實力雄厚、沒有濫殺無辜之外,更多的大周將領、大臣們其實都是隨大勢而已,假若有人提前部署,堅定的維護大周社稷,趙匡胤等人只怕是不會那麼順利兵變成功。

「二位遠來應援辛苦,戰況如何?」徐皓月匆匆和兩人見禮後急忙問道,當日陳橋一戰之後,趙匡胤大軍雖然大部歸降,但仍有少數兵馬四散逃逸,徐皓月只恐這些散兵游勇為害各地,嚴命韓令坤、潘美二將領兵四處追討招降,以免這些散兵游勇成為嘯聚山林的賊匪。

「回大帥,末將與潘監軍三天十三戰,趙逆殘部已經悉數招降,不願歸降的已經盡數殲滅!」韓令坤面有不忍之色道:「招降的數千殘部已經交由韓通將軍看管。」他出身殿前軍將,和趙匡胤雖未結義,但也算頗有交情,眼看趙匡胤兵敗被斬,輝煌一時的殿前軍已成昨日黃花,被侍衛親軍取代之勢遲早之事,韓令坤雖然此時身為侍衛司大將,卻也不忍見到這種局面。

一旁潘美卻略有得色的道:「趙逆一黨兵馬不堪一擊,我等兵馬才追上,那些兵卒都已經跪伏於地求饒不已了。」

徐皓月看了看這個日後的名將,只覺得他此刻還頗為稚嫩,尚需要多加磨練方能成大氣候,如此一丁點的追擊勝利,便有些沾沾自喜,實在是不可取,當下徐皓月溫言道:「為將者切忌勝驕敗餒,況且都是昔日同袍,也不必太過羞辱他們,要知道他們也是為大周流過血的。」

潘美聞言面色通紅,垂首應諾,通過這次他倒是謹記徐皓月的話,為他今後成為一代名將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韓令坤聽徐皓月的話語之中,似乎還是同情這些兵卒的,當下問道:「大帥,朝廷旨意我等已經知曉,只是這些投效的殿前軍,大帥打算如何調用呢?」

徐皓月不答,微微笑著反問道:「韓將軍以為如何調用好呢?」

韓令坤躬身道:「如今殿前軍死傷八萬餘人,大帥今日開始收編殿前軍兵馬,末將料想大部分兵卒畏懼朝廷秋後算賬,會選擇卸甲歸田,末將估摸著最後剩下的殿前軍和城內未附逆的殿前軍不會多過十萬之眾。末將覺著將殿前軍分為三部,一部北上燕雲,一部由一員大將統帶北上討伐漢國,一部留守京城。」

徐皓月哦了一聲,只是微笑也不置可否,示意韓令坤接著說下去,韓令坤見徐皓月並不反駁,便頓了頓接著說道:「京城該當留下一部白甲軍,連同侍衛親軍和留守京城的殿前軍,重新編練成一軍,鎮守京城,這部兵馬所選士卒該是最為忠心大周的,以免趙匡胤兵變這樣的變亂再度發生。」

徐皓月嗯了一聲道:「說的不錯,大周再強,若是再來一次兵變,也是支撐不起的。殿前軍中也有忠於先帝和大周的,的確不該寒了這些將士的心,更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韓令坤點點頭道:「大帥的寓意很是貼切,而另外到燕雲的一部殿前軍該當和燕雲的白甲軍整編,一來填補南調白甲軍後兵力不足的空缺,二來讓這些願意留下效力的兵卒有再立戰功的機會。」

徐皓月微微頷首道:「今後北疆兵馬和京城兵馬其實可以輪換戍守,否則在京城承平日久,再厲害的兵卒也會懈怠了,我已經擬好了策論表章,打算上書朝廷,定議此事。」

韓令坤微微驚訝道:「大帥想得又更深了一層,這最後一部殿前軍,末將覺著該由一員大將統帶北上潞州,和李筠部合二為一,整合為一軍後,討伐漢國!」

只是說道最後這部兵馬的處理之時,徐皓月才搖頭道:「李筠在潞州年久,根基穩固,朝中兵馬前去,乃是客軍,以主犯客,弄不好會讓李筠以為是朝廷中有人要奪他兵權,稍有不慎反而會生出變亂來。」

韓令坤低聲道:「淮南李重進、西京向拱、潞州李筠,這三部兵馬眾多,三人朝中威信不在大帥之下,應及早解決,否則朝廷和大帥之令依然到不了淮南、西京和潞州。三人若是在經營幾年,便會更難平復了。」

徐皓月聞言已然明白韓令坤的用意,自大唐安史之亂以來,各地節度使林立,節度使集軍、民、財三政於一身,又常以一人兼統兩至三鎮,多者達四鎮,威權之重,超過魏晉時期的持節都督,時稱節鎮,於是外重內輕,到天寶末年釀成安史之亂。之後百餘年間,唐朝一直沒能扭轉這個局面,到了唐末愈演愈烈,便才有了五代十國。要想徹底改變這種局面,只有削弱節度使的權力,加強中央集權,否則今日平了一個趙匡胤明日又會有另一個趙匡胤冒出來的。

韓令坤見徐皓月沉吟不語,接著說道:「末將知道大帥忠於大周,但如今主上年幼,太后纖弱,要想徹底免去百姓的刀兵之苦,大周便只能指望大帥了。如今亂世未平,究其根源便是天下節度之禍。」韓令坤說到這裡面色微微有些慚愧的低聲道:「大帥,說句誅心的話,若是沒有大帥平亂,趙匡胤竊得帝位,末將是會附逆的,只因為他一旦成功,便會知道要平定天下必須削天下節度之兵權,為了天下百姓,末將是會跟著趙匡胤一同賓士天下的。所以大帥這會兒要匡扶幼主賓士天下,必定要行削節度藩鎮之事,否則將來兵變之禍還會發生。」

徐皓月有些驚愕的望著韓令坤,原來他是這樣想的,難怪歷史上被柴榮欽定為侍衛軍大將的韓令坤,在趙匡胤兵變成功之後,沒有像李重進和李筠那樣起兵反抗,而是歸順了趙匡胤,徐皓月還只道他只是和趙匡胤交厚,和尋常人一樣隨大勢,想不到他原來是這樣想的。

其實韓令坤所說的天下節度之禍徐皓月也早有思慮過,誠如韓令坤所言,如今只消將大周三股兵馬最強的李重進、李筠和向拱收服,其餘的節度使可慢慢削其權利,進而重新收服,所以不足為慮的。雖然三人此刻看來都是忠於大周的,但誰也不知道真的要削去他們三人的權柄,三人會不會起兵造反,所以此事一定要從長計較才是。

徐皓月沉吟片刻,忽然說道:「我心中已經有個計較,不過需要一個人出面才行。」

韓令坤哦了一聲低聲問道:「大帥打算如何行事呢?」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向拱、李重進、李筠三人需有那人才能說服的。」

韓令坤猛然醒悟過來,低聲道:「大帥說的那人是駙馬爺張永德張公?」

徐皓月微微頷首道:「不錯,張永德宿掌殿前都檢點一職,威望甚重,向拱、李重進、李筠三人從前都多聽命於他,我打算讓張永德去說服三人。咱們先從軍權入手,先削其兵權,再斷其財權,收起地方政務,這樣才能逐漸消弭天下節度之禍。具體的做法此刻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稍後我等需同范相、魏相細細商議後才能定奪。」

韓令坤驚喜的道:「大帥已經開始謀劃那邊最好了。」跟著他皺眉道:「只是駙馬爺早已經不問軍政事,只怕是有些難以請動的。」

徐皓月狡黠的一笑道:「駙馬爺是吃軟不吃硬的人物,而且素來好體面,先前是惱恨先帝負恩,如今我想請太后和陛下親自去見見駙馬爺,這樣駙馬爺定會出面相助的。」

韓令坤點點頭道:「確然如此的話,駙馬爺出馬或有可能。」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只要駙馬爺出面,我便有把握削去巡邊三將的兵權,而後便是北上繼續征伐遼國和漢國,然後便是尋機征討南方諸國,為大周開疆拓土!」

韓令坤躬身道:「大帥定策無遺算,末將願隨大帥賓士天下。」

此時城下一眾家眷已然出城而去,韓令坤看著這些家眷有些凄涼的場景,還是忍不住低聲道:「大帥,這些叛逆的家眷悉數流放北地,大帥是想讓我等在北地有所照料吧。」

徐皓月點點頭輕嘆道:「他們也曾為大周立過赫赫戰功,也不可太過寡恩,過幾日你領兵先回燕雲,妥善安排這些人才好。」

韓令坤重重的嗯了一聲,又是一拜道:「大帥仁義,必然能得諸將歸心,大周有大帥在,定然能定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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