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陳橋風雲 第二百四十九章 清明荷葉蓮

初夏的晨陽暖暖的照射在瓦橋關上,遠眺北面的拒馬河,那清澈的河水依舊向東奔流不息,但河面上十餘座浮橋赫然飛架其上,密密麻麻的白衣兵卒正循著浮橋跨過拒馬河,往南岸而來。

瓦橋關位於河北平原中部,在它東北面又有益津關、於口關兩關,一道合稱三關。瓦橋關位於冀中大湖白洋淀之北,拒馬河之南,據古代九河下游,河湖相連,水路交通便利。由瓦橋關向西,可至河北重鎮雄州(即保定),東可循拒馬河下游大清河入海,北連冀北軍事重鎮北平城,南通冀中諸重鎮,地位重要。由於「三關」一帶地勢低洼,到處是河湖鹽鹼地面,居民稀少,易為敵人所乘,在此設險,利於防守。唐代末年,東北部的契丹已日漸強大起來。契丹屢屢南犯,所以「三關」一帶時有戰爭。到了五代,契丹激烈向外擴張,三關更是戰火不斷。後唐同光二年,契丹悍然南侵,犯瓦橋關,竟屯兵不歸。後來,石敬瑭乞兵於契丹,滅了後唐,建立後晉,把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瓦橋等三關便為契丹所有。

高彥暉年逾五十餘歲,他是薊州漁陽人,十多年前契丹大軍壓境之時,他只是後唐軍中守衛瓦橋關的副將。但瓦橋關卻沒有起到作用,契丹人在石敬瑭的引領下,從代州西南揚武谷南下,長驅直入。晉安寨一戰,十餘萬後唐軍或死或降,後唐末帝退回洛陽自焚而死,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給契丹。

記得割讓的軍令到達瓦橋關之時,諸將皆是大哭不已,後來契丹兵馬到了關下,主將李銘封自殺殉國,臨死前交代高彥暉一定要保全將士們的性命,終有一日漢人的軍隊會殺回瓦橋關的。後來高彥暉率領兵將歸降了契丹,幾年後升任了瀛洲刺史,終於他等到了大周皇帝柴榮的御駕親征,大喜過望之下,高彥暉沒有絲毫猶豫,漢軍一到瀛洲便即投降,同時修書給瓦橋關自己的舊部,勸其歸降。

之後柴榮在幽州暮歸一戰之中受傷南歸汴梁,囑託高彥暉守衛瓦橋關,並言道:「有親軍司白甲軍在燕雲,朕本該很放心的,但拒馬河、瓦橋關便是中原漢人的最後防線,朕不得不如此安排,只希望瓦橋關永遠也看不到敵人的兵鋒渡過拒馬河!」

只是大半年前的話語,字字猶言在耳,高彥暉痛苦的閉上眼睛,此刻瓦橋關北邊的拒馬河又再一次見到了浩蕩的兵馬過河,而且竟然還是大周昔日戰無不勝的白甲軍,也不知道柴榮泉下有知會作何感想。

曹彬倒是一早便走了,追逐他的那十餘騎白甲軍沒有在城下多做逗留,在關下咒罵片刻便即北返。高彥暉立刻派出騎兵哨探北面,結果昨天收到白甲軍數萬大軍南下的消息。連續問了三遍之後得到同一個冰冷的答案,白甲軍數萬兵馬南下,其中還有遼軍旗幟,高彥暉這一刻有些絕望了,徐皓月和白甲軍究竟為何要投靠遼軍興兵南下?真的是徐皓月他想做皇帝?

短暫的震驚之後,高彥暉立刻修書一封命副將隨同曹彬一起回京城報訊,並向沿途關卡、州縣示警。只靠瓦橋關不到一萬兵馬是守不了多長時候的,因為白甲軍的威名早已傳遍了燕雲之地,手下兵將聽聞是白甲軍和契丹兵馬一同到來,已經開始動搖,此刻除了精銳的殿前軍,誰還能阻擋戰無不勝的白甲軍和強悍遼軍的聯軍呢?

曹彬和副將方坤林走後的第二天,白甲軍數萬兵馬便飲馬拒馬河,搭了十餘座浮橋,連亘十餘里大搖大擺的在瓦橋關面前渡過拒馬河,遠遠望去只見一片白茫茫的人潮過河而來,旌旗如林、白衣勝雪,聲威甚是駭人。

高彥暉蒼老的容顏淡如止水,回頭看了看面有土色的諸將,淡淡的笑道:「下去準備吧,今日便讓我們見識一下戰無不勝的白甲軍到底如何厲害!」諸將猶豫片刻,還是轉身分往各自駐守的崗位而去。

但說也奇怪,白甲軍過了拒馬河後便背水當道立寨,卻不攻城,高彥暉心中一沉,白甲軍定是在趕製攻城器具或是等待後續兵馬到來。第二天白甲軍還是按兵不動,整日都只是在營中操演兵馬,也不見有兵卒出營伐木造攻城器具的。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

高彥暉不知道白甲軍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到了第七日上,他終於按耐不住派了使者出城去白甲軍營中詢問。使者回來說倒是見到了白甲軍的大將劉逸軒,他只說白甲軍乃是練兵而來,並非是什麼起兵謀反。

高彥暉驚得合不攏嘴吧,又問那軍中見到的遼軍旗幟是何故?使者答是白甲軍操演以繳獲的遼軍旗幟揚示軍威所用。高彥暉呆了半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白甲軍為何要緝拿曹彬,又將韓令坤、潘美等人拿下呢?使者說這個他也問了,但劉逸軒只說不知此事,韓令坤將軍此刻正領兵在朔州,潘美便在他軍中,其餘的他一概不知。

聽完之後高彥暉一時間不知所措,獃獃的看了看身後同樣是呆若木雞的諸將,過了片刻諸將才一起歡呼起來,但高彥暉老成持重,只怕這是白甲軍的慢軍之計,當下還是嚴命諸將嚴密布防。

又過了一日,白甲軍便開始拔營北歸,到得正午時分已經走得乾乾淨淨,高彥暉這個時候才信了,但始終沒弄明白曹彬和白甲軍這唱的是哪一齣戲?跟著想起曹彬和方坤林沿途示警回京而去,只怕整個大周都會人心惶惶,當下又急命人飛騎而出,向各州稟告實情,只希望能挽迴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局面,但時隔七日,只怕是再難挽回了。高彥暉卻不知道正是這個消息鬧出了一場大禍事來。

……

盛夏的柳絲濤如綠波,陳橋驛的柳絮仿如雪片般燕飛而下,陳橋驛驛丞洪寧依舊一壺老黃酒、半碟香豆子相伴,在避雨亭中吃酒納涼,看著來往的客商發獃。前幾日過去的一隊從燕雲回來的客商,都打著英家商隊的名號,洪寧倒也聽聞這英家商隊便是白甲軍大帥徐皓月夫人娘家的商隊,所以特別看顧了一下,但在一輛坐人的大車上,洪寧卻偶然從吹起的簾角鄙見車上一個人,那面容似乎便是白甲軍大帥徐皓月,他還道是自己眼花了,但此刻想來越覺得像。

正尋思間,驛道口有上一個驛站的驛使引著數人騎馬疾馳而來,高舉著鮮紅的旗幟,沿途都是大喝道:「白甲軍聯合遼軍謀反,兵馬已至瓦橋關!」

洪寧手中的酒壺打翻在地,連滾帶爬的從亭中趕了出來,他說什麼也不相信這個消息,但見道蓋著瓦橋關將印火漆的報急公文和驛使手中所持那面代表十萬火急的紅旗後,心中猛然一沉,急命孫子洪田定遷出上好馬匹給幾名信使換騎,跟著命洪田定親自騎馬引著瓦橋關的信使往東京而去。

漫天的柳絮如雪而下,洪寧心中突突直跳,難道又要變天了么?若說徐皓月大將軍做皇帝倒也可以,但他聯合契丹人起兵便是萬萬不行!假若徐皓月在北邊造反,那前幾日在英家商隊中看到的人又是誰呢?洪寧長嘆一聲,世事變幻莫測,但只願朝廷能平穩的度過這一關,若真是白甲軍和遼軍聯軍而來,大周似乎只有殿前軍能抵擋了。不過洪寧內心深處始終覺得徐大將軍是不會反的……

清明已過,符玉清領著柴宗訓在百官簇擁之下祭祀了先帝和宗廟,一番繁文縟節之後,加上思念柴榮傷心過度,符玉清一連幾日都是精神恍惚,無心理事。

這天御園中的荷花開得正好,柴宗訓吵著要看荷花,符玉清知道他是想偷懶不念書,本想訓斥他的,但給她診症的孫庭運卻道:「太后鳳體不適,此病因多由心生,也該多多出去走走,舒緩心結,對養身大有裨益。」

聽了孫庭運的話,符玉清才勉強答應了柴宗訓,當下便擺駕到了御園的荷花池邊觀賞荷花,卻見滿池的荷花已經盛開,或紅或白,雅嫩的荷花點綴綠色的荷葉之間,清新的香氣撲鼻而來,令人一陣心曠神怡,符玉清深深的吸了口氣,心中的煩惡之感果然稍稍退去,只覺得身上一陣輕鬆。

柴宗訓歡快的蹦跳著,拉著徐子茗的小手穿行在池邊的綠茵之間,其上許多的蜻蜓蝴蝶飛舞著,一旁的蕭綽卻是笑語盈盈的望著兩個男孩嬉戲游鬧。

正在這時,近侍引著王溥、魏仁浦趕了過來,見了符玉清後,兩人均是面色惶急,符玉清一看便知道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果然王溥一開口便是石破天驚的消息:「啟稟太后,親軍司兵馬都監曹彬、瓦橋關副將方坤林回京急報,燕雲之地的徐皓月領著白甲軍聯合契丹人起兵造反,兵馬已至瓦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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