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陳橋風雲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春霖甘如飴

第一場春雨終於降臨燕雲大地,溫潤的雨水夾著泥土的清芳讓人心曠神怡,春墾來臨,燕雲大地雖然還處在戰爭之中,但農人們還是開始了辛勤的耕作。和南方不同,燕雲之地的畜牧的農牧民不少,春季正是牛羊馬匹育種繁殖的季節,希望牛羊馬匹能多產下些小羊羔、小牛犢、小馬駒來。徐皓月專門上奏大周朝廷設立牧馬場,武州、新州之地上,原本就有遼國建好的牧場,這裡有美麗的桑乾河灌溉,草場肥美,建立養馬場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劉逸軒的效率很高,在順州坐鎮之後,命武州、新州各地廣招民間蓄養馬匹的好手,從繳獲和交易得到的馬匹之中挑選出上好的馬匹育種。一個月的時間裡,共招得牧馬好手三千餘人,連上原來遼國牧場的部族牧民,共有五千餘人,蓄養上好馬匹近萬匹,馬匹的種群也很多,有伊犁馬、三河馬、阿拉伯純血馬等等,牧民們悉數將馬匹甄別開來蓄養,以保證馬匹的血統純正。

其實在歷史上的宋朝,中原之地也不缺馬匹的蓄養之地,真正缺少的是血統優良的馬匹,特別是在流行騸馬之後,中原地區的馬群血統越來越弱,便產不出上好的戰馬來,所以徐皓月才下決心建立漢人自己的育馬基地。育馬形成種群,需要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但他願意等,而非短視的只想著眼前的利益。

而且武州靠近北疆部族可開互市,和北疆牧民們交易,劉逸軒也在此處開了互市,民間的交易甚是頻繁。

在武州大敗之後,儒州孤懸在東路媯州和中路武州之間,耶律休哥倒也果斷,將儒州軍民悉數裹挾撤往檀州,儒州變成一座空城後,被白甲軍收復。遼國此時因耶律璟無德,國內遼國貴族皆是手握重兵蠢蠢欲動,耶律璟忙於安定國內局勢,能給燕雲的支持很少,耶律休哥連敗之下,只能收攏兵馬固守檀州和薊州,兩州互為犄角,背靠古北口,遼軍共有漢軍三萬,部族兵馬三萬,契丹來援的兵馬一萬,共七萬人馬守兩州才算是穩住了戰線。

見遼軍穩定了戰線之後暫時無隙,白甲軍也放慢了進攻的步伐,專事操練兵馬,等待機會。遼軍的騎兵會不時的南下襲擾,趙順平、陳子劍二將帶領騎兵四下兜截,兩軍騎兵的廝殺很是頻繁,但白甲騎兵勝在人多,遼軍則勝在騎射精湛,因此互有勝敗。

徐皓月在燕京留守府的院中,望著屋檐下的雨帘子沉思。幽州已經由柴宗訓正式下詔改名為燕京,治所改名為北平,這個名字是徐皓月特意上奏提議用的,北平意喻北面平安,范質等人也贊同,只是取個名字而已,便無人反對順利通過,北平這個地名便提前出現了。同時也下詔將大梁改名為汴梁,如此大周便有了東京汴梁,西京洛陽,燕京北平三座京都。

近日的邸報上,出現了一條消息,趙匡胤出任宋州歸德軍節度使,徐皓月忍不住發笑,歷史還是循著它的軌跡前進著。宮中孫庭運和京城英若蘭等人送來的消息來看,趙匡胤一黨勢力越來越大,和趙匡胤素來交好的高懷德、張令鐸二將出任殿前軍馬軍和步軍都指揮使。加上近日流言又風涌而起,朝局再一次紊亂起來,范質、王溥、韓通等人商議,王溥還是反對先發制人的做法,眾人商議後,讓趙匡胤出任宋州歸德軍節度使之職,任兼任殿前都檢點一職。宋州離京城不遠,但好歹是離開了京城,范質等人是想讓趙匡胤和京中諸將不能聯繫,也順便震懾趙匡胤一黨。

但在徐皓月看來,這個舉動無非是更加堅定了趙匡胤兵變的決心而已,在官場上既然動了一個人,便要一擼到底,給他留了後路,便是不給自己留後路,范質等人居然不明白這個道理,這般不痛不癢的安排只會適得其反。

原本等了些時日,始終不見趙匡胤北上來找自己,徐皓月還鬆了口氣,只道趙匡胤不會像歷史上那樣做了,但此刻看來趙匡胤必反無疑了。

徐皓月知道這個時候和歷史上不一樣,燕雲之地多了白甲軍,雖然趙匡胤一早安排了個慕容延釗在真定,但大周上下都知道徐皓月和白甲軍的凶名,大周不敗戰神的名號只差官方正式冊封而已了。所以趙匡胤他要兵變燕雲之地白甲軍的態度很重要,假如弄不好徐皓月一怒之下投靠大遼,北邊門戶洞開,趙匡胤就算兵變成功,他的龍庭也是坐不穩的,雖然徐皓月投靠大遼這種事趙匡胤覺得不大可能會發生,但他要想無後顧之憂,最好的結果便是拉上徐皓月一起干。

同時他還缺少一個聚集兵馬的借口,歷史上趙匡胤等人編造了遼國和北漢一同出兵南下的消息,引得大周女主和幼主驚恐,滿朝大臣無措,這才給了趙匡胤集結兵馬北上的機會,結果到了陳橋驛,趙匡胤便黃袍加身搞出了陳橋兵變。這也不能怪趙匡胤,因為郭威也是這樣當上皇帝的。

此刻能夠直接威脅到東京汴梁的,還是只有來自北方的兵馬,徐皓月甚至料到趙匡胤來了之後會勸說自己配合他演一出好戲,頻繁調動兵馬,讓他好有個不錯的口實,白甲軍意欲聯結遼軍南下,這樣一定比歷史上的借口更加震撼。所以,趙匡胤無論如何,都會親自來燕京北平一趟的。

這一天沒讓徐皓月等太久,晚春的一天,趙匡胤果然帶著十餘騎做尋常客商打扮到了北平城。對留守府把守大門的親衛說的還是當初他們相識之時用的假名,故人涿州趙大來訪。

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徐皓月知道他幻想的事已經破滅,趙匡胤還是選擇了兵變這條路,但徐皓月也有了他自己的打算,而趙匡胤兵變卻是他謀劃中的重要部分。

留守府徐皓月的書房密室內,兩人又見面了,此處是徐皓月特意布置的密室,外面守衛嚴密,平時都不許人靠近的。

花梨木的圓桌上放了烈酒和新鮮的烤獐肉,徐皓月舉杯笑道:「想不到兄長大老遠的還能來看小弟,真是讓小弟很是意外啊。」

趙匡胤也舉杯道:「元宜你才智頗高,應該猜得到為兄來找你何事!」

徐皓月的笑容僵住,緩緩的喝乾了杯中烈酒沉聲道:「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么?」

趙匡胤也仰頭猛然喝乾了杯中烈酒嘆口氣說道:「這殿前都檢點的位子真是不好坐啊,不論是誰坐此位,都會造人疑心,先帝託孤的輔臣們,終日便是掣肘猜忌、爾虞我詐,另一邊是手下諸將躍躍欲試,你說為兄該怎麼辦?」

徐皓月搖搖頭說道:「這的確怪不得兄長,世間之人大多只會顧念當前之利,昔日恩情或能賺得些淚水,但要他們感念舊恩行事,的確是萬難。」

趙匡胤舉杯輕嘆道:「天子年幼,宮中女主和一群文人主政,下面是一幫驕兵悍將,為兄夾在他們中間很是難受。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手下的大將們也都怕哪一天幼天子受人蠱惑寡恩,便會落個鳥盡弓藏的下場,所以……」

徐皓月介面道:「所以兄長便想著自己來做這個明主,接續先帝未完之功業,定鼎亂世平天下?」

趙匡胤看著徐皓月半晌,終於緩緩點頭道:「與人為奴,怎比自在為王?一腔熱血抱負再屈就下去,萬難伸展。就像元宜你在北疆籌建騎兵之事,到了新朝就變得阻礙重重,再這樣下去,我等更不知道將來國政會被引向何方去。國寶重器,是在幼天子手中還是在太后手中?還是在范質那些人手中?先帝不在,沒有了主心骨,人心思變。就算為兄卸甲歸田,到後來還是會有人取代為兄的地位,接著也還是一場變亂的禍事,元宜你信么?」

徐皓月沉吟不語,趙匡胤說的這是實話,就算現在做殿前都檢點的是張永德,誰又能保證他不會被手下兵將攛掇了行兵變之事呢?開國之勛、擁戴之功相較柴榮的舊恩,誰又能不心動的?更何況一旦動作起來,宮中不過是孤兒寡母和一幫文弱大臣,很容易成功,外放的將軍們若非有人號召,任誰也不可能單獨和數十萬殿前軍抗衡,當然白甲軍除外,所以趙匡胤此刻坐在徐皓月的對面了。

見徐皓月沉默不語,趙匡胤只道他心意已動,接著趁熱打鐵說道:「為兄的為人你是知道的,和你一般的仁厚重義,若是為兄真能成事,對幼主和太后必定寬餘以待,便是宮中大臣們,為兄也可保證不濫殺一人!假若換做是別人,元宜你覺得他們能做到么?」

徐皓月想起歷史上趙匡胤黃袍加身之後,的確是善待周室遺孤,滿朝大臣也沒有濫殺一人,唯獨韓通想要集結兵馬反抗,被王彥升所殺,趙匡胤便惱恨上了王彥升,結果此人終生沒有得到升遷。趙匡胤此刻說這話,徐皓月倒是一點也不懷疑,但他便會答應和趙匡胤一同兵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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