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刑田禮樂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梁英霸氣

紫金山主峰四頂山的碧霞元君廟外,有座避雨亭,相傳天仙玉女泰山碧霞元君曾在此處逗留避雨,因此才有這避雨亭。碧霞元君庇佑眾生,靈應九州,統攝岳府神兵,照察人間善惡,是道教中的重要女神,但壽州人卻習慣稱她為四頂奶奶。

英若蘭跟著英秀依,一路上卻見她失魂落魄的,心中暗想難道她還對王文昭心存幻想?

到了避雨亭外,遠遠便看到亭內坐了一名男子,玄色袍服打扮,依稀便是王文昭,英若蘭連忙隱到一旁巨石之後,打算聽聽兩人說些什麼。

但見英秀依走進避雨亭後,王文昭似乎很是驚喜,上前便要去摟抱她。英秀依閃避了幾次,王文昭說著什麼,隔得遠了卻是聽不到,但他最終還是將英秀依抱在懷中。

跟著英秀依似乎哭了起來,王文昭不停的說著什麼,似乎在安慰她,漸漸的英秀依便停了哭泣。王文昭接著低聲說了幾句,英秀依面色大變,急忙推開他。王文昭開始發怒,聲音大了起來:「你休要騙我,我打聽到你那孩子已經快兩歲了,你和那張彥卿成親不過兩年,那孩子不是我還是誰的?」

英秀依臉色慢慢的悲涼起來,也是大聲的說道:「我說不是就不是,宇兒不是你的孩子,你休想帶走他!」

王文昭大怒,一把掐住英秀依的粉頸,怒吼道:「我好言和你說,你卻偏偏不聽,今日讓你來只是先禮後兵,你若不將孩子交還給我,我有的是手段把孩子帶走!」

英秀依緊緊的抓住王文昭的手臂,白皙的面容漲得通紅,但還是搖頭,目光甚是堅定,無論王文昭說什麼也不答應將孩子交還。

英若蘭眼見英秀依面色醬紫,王文昭再不鬆手便會生生的掐死她,當下不及細想,抽出腰間軟劍,嬌叱一聲翩然躍入亭中,也不說話,手中軟劍急刺數劍,硬生生的將王文昭逼得鬆了手。

逼退王文昭之後,英若蘭一把將英秀依拉到自己身後,怒視王文昭冷冷的說道:「王文昭!上次那一箭之仇還沒找你了結,你竟敢還來騷擾張夫人?!」那次英若蘭胸口中了一箭後,差點香消玉殞,將養了三個月才好,再替徐皓月擋那一箭的時候,英若蘭便看到是王文昭放的冷箭,因此更加痛恨王文昭。

王文昭被逼退幾步,看了看英若蘭,面色玩味的冷笑道:「我放箭要射殺的是徐皓月,是你自己甘願替他擋箭的,關我何事?再說當日我們分屬敵國,各為其主廝殺,並非為了私怨!」

王文昭一番辯駁,英若蘭居然一時答不上話來,手中軟劍指著王文昭,渾身微顫顯是氣到了極點,口中嬌聲怒斥道:「你聽好,今後再敢來騷擾張夫人,休怪我們不客氣!」說罷拉起英秀依便走。

王文昭也不追趕,只是大聲的說道:「英秀依,我王文昭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英若蘭不理會王文昭的言語,拉著英秀依便走,但英秀依似乎還是有些不舍,走出十餘步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山道邊,英若蘭扶著英秀依在一塊青石上坐下,卻見她面色哀戚,再看她的粉頸之中,五個紅印甚是醒目,英若蘭輕嘆道:「為了這麼個惡人哭泣值得嗎?」

英秀依搖搖頭說道:「小姐,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哭。」

英若蘭嘆口氣道:「那惡人是永遠不會喜歡你的,他這種人只喜歡權勢,旁人的死活他根本不會理會,若非宇兒是他的親生骨肉,他便是看都不會再看你一眼的,你還不明白么?」

英秀依抹去淚水強笑道:「我知道,小姐我想和你們北上,走得越遠越好。」

英若蘭嗯了一聲道:「我正想來勸你和我們一起走的,見你出營便跟了來,如此甚好,有你家姑爺保護你們母子,那王文昭是不敢造次的。」

英秀依重重的點點頭,秀目淚痕未乾,破涕為笑道:「小姐,我會忘了他,今後我只會安心的把宇兒帶大的。」英若蘭報以一笑道:「這樣想就好了,我們先回去吧,給宇兒多買些衣物,北方天寒地凍的,可不比我們這裡。」

回到營中英若蘭只怕徐皓月見怪英秀依,沒有將此事告訴徐皓月,自去帶著眾女眷收拾行裝。

翌日,白甲軍便在壽縣周軍水寨中坐船沿潁水北上,不一日過了穎州,轉而走陸路往陳州而去。這一路上白甲軍沿途秋毫無犯,軍紀嚴明,對待百姓又和善,比之周軍那些個驕兵悍將可謂是天淵之別,而且全軍白衣白甲的白甲軍也很威風,惹得百姓們紛紛夾道觀看。

這一日終於到了大梁,在城外早有樞密院樞密使魏仁浦前來傳柴榮旨意,旨意中說徐皓月在壽縣查出張順、武懷恩一案有功,加封為殿前兵馬都指揮使,依舊領白甲軍節度使,而白甲軍暫時駐紮在大梁城內,操演武備,聽候調用。

而後魏仁浦又將柴榮賞賜諸將的戎服、玉帶、金銀器、繒彩、名馬頒賜諸將,遷牛羊美酒犒賞三軍。徐皓月和諸將都是大喜,魏仁浦也是歷史上有名的人物,徐皓月大大的結交了一番,又送魏仁浦一些重禮以示謝意,但魏仁浦堅辭不受,最後推延再三隻是受了一些淮南的土產。

當下魏仁浦指點徐皓月,按禮數徐皓月該親自進宮中拜謝柴榮。徐皓月當即命諸將領軍入城駐紮,安頓兵將家眷,安排犒賞的飲宴,他和魏仁浦一同入宮面見柴榮。

進到城中,騎在馬上的徐皓月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這大梁城很是龐大,城廓延綿望不到邊際,城門數道瓮城夾道,城牆高聳壁壘森嚴,城內街道寬闊,道路兩邊樹木掩映,路沿夾石,青石鋪就,兩側又有排水散溝,城中都是新建的房屋,以高大的城樓為中心,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

兩側店鋪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等的專門經營,此外尚有醫藥門診,大車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業,應有盡有,大的商店門首還扎「彩樓歡門」,懸掛市招旗幟,招攬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賈,有看街景的士紳,有騎馬的官吏,有叫賣的小販,有乘坐轎子的大家眷屬,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人,有問路的外鄉遊客,有聽說書的街巷小兒,有酒樓中狂飲的豪門子弟,有城邊行乞的殘疾老人,男女老幼,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無所不備。

又走一會兒,著名的汴河橫亘眼前,雖然此刻汴河尚未有後世記載的人煙稠密,糧船雲集,但此刻卻是有數萬民夫分段在疏浚汴河。整個工程進行得有條不紊,河中沙船飛渡,岸邊民夫將疏浚出來的沙石裝車運往他地,魏仁浦告訴徐皓月這些疏浚出來的棄物都運到大內去,建山築壘龍亭大殿用為基石,汴水沿河都是一派熱鬧繁忙的景象。

和南唐的都城金陵比較起來,金陵便是江南一派婉約的繁華,而大梁卻是一種俾睨天下的君王霸氣,便連城中之河也是這般,秦淮河給人感覺多是一派江南的柔水風情,而汴河卻是熙熙攘攘的襄王霸氣。

進到宮城外,徐皓月和魏仁浦下馬步行而入,大周皇城也比南唐皇宮龐大數倍,皇城內諸佛寺廟、各國館驛、百司官署、諸衛軍營應有盡有。聽魏仁浦說,大梁城擴建,柴榮將原本大梁城直接改為內城,在外面直接築了外城,大梁城一下子擴大了數倍,而且各地流民百姓移居,人多也多了不止數倍,柴榮下令疏浚各條入大梁河道,大興河運,以保證大梁城各種物資的供應,柴榮要讓大梁城成為超過昔日繁華盛世的長安,成為天下第一名城。

而大梁城從開始擴建到此刻城廓完成建設,城內道路、橋樑等基礎設施完成,僅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比原來預計三年完成的時間大大提前。有如此驚人的速度,除了百官努力,數十萬民夫的辛勤勞作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柴榮的堅定。正因為他的堅毅,整個國家都動了起來,所有能利用的資源都調配到位,才保證了數十萬民夫動作的浩大工程順利進行。而且柴榮經常親臨工地查看進度,每當工程遇到難題,官員束手無策報到柴榮跟前,他總是能晝夜不眠的想出辦法來。

從魏仁浦口中聽來的,讓徐皓月覺得柴榮似乎就像一架永不停歇的機器,他總是忙碌著,好像他一生只是為了皇朝的事業而生一般。徐皓月總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一個人再有能力,身體再好,只怕也經受不住這樣的勞累,歷史上柴榮只做了七年的皇帝便病逝,與其說他是得罪神靈被詛咒而亡,倒不如說他是活生生被累死的。徐皓月也不知道該不該勸勸柴榮,要他保重身體,但假如柴榮沒有病逝,那趙匡胤是一定沒有機會陳橋兵變建立宋朝的。此刻,徐皓月站在皇宮的玉階之上,眼前的路卻似乎再一次迷茫起來,自己該不該改變歷史呢?或者說自己有多大的能量,能夠改變柴榮的命運呢?又或許歷史被厚厚的塵埃掩蓋,自己根本看不到它的真實面目,自己所知的只是歷代人粉飾之後的歷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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