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英山大戰 第九十八章 桑林故人來

後周顯德三年二月,後周軍淮南行營部署先鋒都將司超部五千人在盛唐縣大敗而回,歷史在這裡悄悄的開始改變,在徐皓月的印象之中,此戰本該是司超部大破唐軍三千攻佔盛唐縣的,但此刻變成了五千後周軍幾乎全軍覆沒,司超、王彥升、王文昭等人只率不足百人北逃,盛唐縣令劉逸軒趁勢收復盛唐縣全境。

徐皓月和英若蘭帶著白甲軍和英家殘軍在騶虞城外紮營逗留了三天,收治傷患兵卒、武丁,掩埋戰死者屍首,計點戰損和繳獲。

徐皓月如今手下缺少主簿、掌糧官一類的文人,他只得帶著英若蘭、英吉等粗通文墨的人做起了主簿和掌糧官的事。英吉和陸崑崙運氣不錯,被唐軍救下,只是陸崑崙傷勢頗重,一條左臂廢了,需要將養上一段時間。而英秀依卻不見了蹤影,英若蘭找遍了戰場也不見她,徐皓月帶人在收斂死者的時候,也沒有發現英秀依的屍體,想來是英秀依被王文昭當眾羞辱,也不願再回英山了,徐皓月安慰英若蘭,英秀依武藝不錯,如今她覺得愧對英家,因此自己走了,他日有緣一定能再相會,英若蘭心中悵然,但此時也沒工夫尋找,只得作罷。

戰損計點出來,英家武丁和武婢共出兵三千一百六十三人,戰死兩千三百二十七人,最後連同受傷的只剩下八百三十六人,白甲軍六百二十一人,傷亡八十七人。陸崑崙的侖字營和英仲高的高字營幾乎全軍覆沒,朱凌峰的峰字營剩下的人最多,但也是傷亡過半。鑒於朱凌峰的臨危不亂,徐皓月和英若蘭給了朱凌峰重賞,其餘將官也都有獎賞。

盛唐一戰,兵器糧草輜重等等,徐皓月悉數放棄,用於和唐軍交換馬匹,司超部共有鐵騎軍騎兵一千餘人,戰後白甲軍共收得上好戰馬三百多匹,算是不小的收穫。

又招募得在騶虞城內逃難的百姓一千多人,其中有盡六百多精壯,還數十名匠人也願意跟隨白甲軍回英山。

當日忙碌完之後,徐皓月和眾白甲軍實在堅持不住,紛紛在營地內安睡,一時間又是鼾聲四起。

到了晚間,白甲軍營地內各處都燃起了篝火,陣陣的肉香四處飄蕩,卻是英若蘭帶著百姓們將戰場上的死馬弄了幾十頭回來,在營地內或煮或烤,弄得整個營地都是肉香。

徐皓月睡得很香,夢中他夢到了從前美味的家鄉風味烤肉,跟著被一陣飢餓催醒,醒來後卻見乾草鋪邊英若蘭端著一大碗香噴噴的烤肉正望著自己發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徐皓月坐起身來,只覺得身上一陣酸脹,特別是兩條腿動一動都覺得酸痛,看來兩夜裡來回的長距離奔襲,腿都差點跑斷了,不過很值得,正是靠這種連續的奔襲,才打敗了周軍。此時見英若蘭音容依舊,坐在自己身邊,徐皓月心中大感愜意,聞著那肉徐皓月食指大動,看著英若蘭問道:「這哪來的肉?」

英若蘭笑道:「周軍戰死的馬匹外面很多,我便讓人弄了些來。」

徐皓月點點頭笑道:「那倒是,我們不吃也會被別人吃了,很久沒吃肉了啊。」

英若蘭撕下一塊肉,芊芊玉手將肉塊送到徐皓月嘴邊,「在桃花村沒有肉吃么?」

徐皓月張嘴接過烤肉,胡亂一嚼,滿口的肉香差點讓徐皓月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了下去,口中支吾的道:「吃過一次,歲日(即過年)的時候,桃花村殺了頭牛,全村都吃了一次肉。」

英若蘭眼睛微微一紅,低聲道:「為了我、為了英家你受苦了。」說著又撕了一塊肉餵過去。

徐皓月心中一陣迷糊,從前自己生病的時候,柳靜如也曾這般餵過自己吃東西,但見眼前的佳人音容笑貌如此相像,忍不住柔聲道:「靜如,我好想你……」

捏著肉塊的手凝固在半空之中,英若蘭輕咬紅唇,低聲道:「她叫靜如?」

苦澀的語氣讓徐皓月驚醒過來,「若蘭,我……」徐皓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英若蘭勉強微微一笑道:「食不言、寢不語,快點吃吧。」說著接著喂徐皓月吃肉,臉上那苦澀的表情已經淡了下去,淡淡的溫馨笑意又在臉上浮起,徐皓月不由得望得痴了。

吃到一半的時候,營帳外童虎頭大聲道:「先生,騶虞城來人,劉縣令帶人送牛羊美酒犒賞我們來了。」

徐皓月哦了一聲道:「我馬上就來。」他站起身來,英若蘭替他整理身上的衣袍,一邊微微笑道:「這劉縣令倒是個好官,也有才智,只是做個小小的縣令屈才了。他這個時候來帶酒食來犒賞,還是想交好我們。」

徐皓月點點說道:「唐軍此戰雖勝,但周軍必不肯善罷甘休,之後來的兵馬會更多,他需要我們這個暫時的盟友,我們一起出去會會他。」英若蘭秀美的容顏上微微一笑,大眼睛狡黠的眨了眨。

徐皓月和英若蘭來到營地外,果然見劉逸軒一身官服站在營地門口,身後跟著數十名唐軍兵卒,和百餘名趕著牛羊、擔著酒罈的民夫。

遠遠見到徐皓月,劉逸軒抱拳一揖朗聲說道:「徐兄別來無恙,今日英山義民自組義軍,大破周軍,本官已經呈報朝廷,想必朝廷感念義民忠勇,必有封賞,本官特備了酒食,先來犒賞一番。」

一句英山義民自組義軍,便算是把白甲軍和英家軍都算成是南唐的軍隊了,徐皓月笑了笑,抱拳回了一禮走近劉逸軒身邊,低聲說道:「劉逸軒,你是想逼著我們打唐軍旗號?」

劉逸軒眨眨眼睛低聲笑道:「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英家出兵抗周,有朝廷的名義豈不更好?」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你還是不死心,想要吞掉我們,劉大人等你的朝廷封賞下來再說吧。」跟著低聲道:「我料想此刻朝廷已經在準備遣使過江求和去了,你說這種時候一群亂民惡了周人,朝廷還會大加封賞么?」

劉逸軒瞪大眼睛指著徐皓月吃吃的道:「你、你說什麼?朝廷會求和?」

徐皓月低聲道:「我倆打個賭怎麼樣?我猜朝廷會下旨申斥你,讓你解散我們這股義軍。」

劉逸軒咬牙道:「我不信朝廷會做如此讓人心寒之事!賭就賭,賭什麼?」

徐皓月淡淡的說道:「我們倆不如以全軍來賭,假若被我言中,你帶著三千唐軍投我。」

劉逸軒深吸了一口氣道:「徐皓月啊徐皓月,你的胃口不小啊,好,我陪你賭,要是你沒說中,朝廷給了封賞,你就帶著義軍投效朝廷!」

徐皓月肚裡暗暗好笑道:「一言為定,咱們擊掌為誓!」當下徐皓月和咬牙切齒的劉逸軒在營門口擊掌為誓。

「來,一起謝劉縣令的犒賞!」徐皓月一招手,營地里的白甲軍將士和英家軍一起笑嘻嘻的大聲謝了。

徐皓月命人將牛羊美酒抬進營地,開始殺牛宰羊的慶賀,邀了劉逸軒等人一起吃喝。劉逸軒一直還沒卯過勁來,總覺得自己和徐皓月的賭賽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趁徐皓月起身向將士敬酒的當口,他扭頭看了看似笑非笑的英若蘭,更覺得自己好像上當了,向英若蘭敬了碗酒後,劉逸軒低聲道:「英莊主,適才的賭賽你也聽到了,積弱朝廷有了封賞,令夫君真會投效朝廷么?」

英若蘭抿嘴笑道:「劉縣令,你乃誠實之人,我家夫君也是誠信之人,若朝廷真有封賞,豈有不從之理?」

劉逸軒一拍腦門:「在下糊塗了,好個徐皓月,這趟賭賽無論輸贏,他都是穩賺不賠的啊。」

看著劉逸軒自怨自艾的樣子,英若蘭暗暗好笑,一陣風吹來只覺得有些不勝酒力,她起身告個罪,想要回營帳凈個手。

走在營地內,只見千餘名百姓也都分到了酒肉,正歡聲笑語的吃喝著,英若蘭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大感安慰。

正走間,忽聽背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英莊主留步,老漢有話說。」

英若蘭回頭一看卻是個打扮普通的老農,但好像也些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那老農走近之後,深深的一揖,英若蘭急忙扶住,那老農淚眼滿眶的說道:「英莊主和徐公子大仁大義,小老兒想不到如此戰亂還能逃得性命,有生之年還能吃到酒肉,先前老漢和徐公子、英莊主都有過一面之緣,徐公子先前在老漢家中住過一晚,老漢姓張,乃是桑林村人氏。徐公子原本有物件失落在桑林村,後來老漢在自己地頭又找到了,今日特來奉還。」

英若蘭微微一笑道:「他便在那邊,為何你不親自去還?」

那張老漢滿臉愧色:「老漢眼力不好,一鋤頭下去,把公子的物件弄壞了,心中有愧,英莊主既然和徐公子是夫婦了,就請英莊主代老漢奉還。」說著遞過一隻黑乎乎的皮具物件,上面一道鋤印把外面的皮具損壞了,英若蘭也沒見過這東西,甚是奇怪的看了看,那張老漢低聲道:「老漢記得公子喚此物為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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