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幽州雪 第310章 暴雪(二)

還不到十月,一場大雪突如其來,氣溫陡降。

這場雪比往年來的早,而且更加猛烈……雪,很大!從午後開始,到天黑時非但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大,頗有將天地混為一色的架勢。到子夜時分,雪勢變得更加驚人。

積雪淹沒到了膝蓋,在雪地上每行走一步,都要付出超乎尋常的氣力。

遼東郡,襄平。

也就是後世遼陽市所在位置。

襄平是遼東郡治所在,在雪夜中,更透出一股雄渾之氣。

城頭上,寂靜無聲。

遼東軍卒紛紛躲在卷洞里,或者三五成群,湊在一處,點起篝火取暖。

城中,寂靜無聲。

這麼大的雪,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外面走動,一個個早早關門落閂,躲在被窩裡取暖睡覺。

「今年這雪,下的可真早。」

「是啊,我記得去年好像是十月十八才來得第一場雪,怎地今年這還不到十月,就下起了大雪?我看著雪勢還挺大,弄不好要下一夜。聽說,新昌和安市那邊的莊稼都還沒有收割,這一場雪過去,恐怕也搶不回多少糧食。弄個不好,今年這冬天,怕要凍死餓死不少人吧。」

「誰說不是……」

「這天地反常,必有妖孽。

你們說,會不會是要出什麼事故?」

「能出什麼事?我說你這憨牛,休在這裡胡說八道。

萬一被上面知道,少不得治你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到那時候,恐怕沒人能保得住你,自己小心。」

憨牛是個五大三粗的青年,長得也挺憨厚。

他一縮脖子,嘀嘀咕咕道:「又不是我說的,前幾日城裡不就有人傳:白王叔,飛熊現,踏雪定胡亂。我聽人說,遼西來了個劉皇叔,在那邊大開殺戒,殺得烏丸人狼狽不堪,而今正在談判。說不定這場大雪就是劉皇叔招來,是要警示咱們。弄個不好,劉皇叔很快會過來。」

「憨牛,你瘋了,還不閉嘴?」

那門伯模樣的軍官,一巴掌拍在憨牛的腦袋上。

「這些話聽聽也就是了,可千萬別亂說,弄不好要掉腦袋。」

「就是,聽聽也就是了,還能當真不成?

對了,該誰去巡城了?說好了一伍一伍的巡城……對了,憨牛,好像是該你這一伍去巡城吧。」

憨牛一臉的不高興,哼了一聲,把身上的號衣緊了緊,然後從一旁抄起一條獸皮披風披在身上。

「都起來,起來了……」

他高聲喊喝,把幾個縮在一旁取暖的軍卒喊上,而後走出卷洞。

迎面,一股狂風襲來,讓這憨牛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下意識抓緊身上的披風,而後有用一塊獸皮包裹好手中的長刀,帶著五個軍卒沿馳道登場。

城頭上,氣死風燈在風雪中搖曳。

憨牛帶著人,走到女牆旁向外眺望了一下,又沿著城頭迅速走了一圈,便準備下去。

這城頭上的風,實在是太大了!

憨牛往手上哈著熱氣,便準備下城取暖。

就在這時,忽聽身邊一個軍卒喊道:「伍長,外面好像有人。」

「胡說什麼,這時候哪裡會有人過來?」

憨牛說是這麼說,還是本能的朝城外看了一眼。

從城外曠野盡頭的漆黑中,行來一隊車隊,在雪地上艱難的行進。

「軍侯,城外好像有人!」

憨牛連忙跑到內牆,沖著城下卷洞高聲叫喊。而後,他又來到女牆後,探頭向城外張望。

就見那車隊越來越近,大約有一部兵馬。

不過,他們卻趕著幾十輛大車,看上去沉甸甸,車仗在雪地中行進,也是極為困難。

「你們是什麼人?」

「我等是遼隊守軍,奉我家將軍之名,運送糧草前來。

路上遇到大雪,耽擱了行程,請快些開城門,放我等進去……該死的這麼大的雪,可凍死人了。」

城下軍卒,說著一口流利的遼東話。

遼隊,位於襄平西面,因靠近大遼水,也是遼東一處產糧重地。

憨牛正要開口再問,哪知軍侯卻已經登上城樓,站在女牆後向外面看了一眼,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道:「開城吧,都不容易。這幫子夯貨估計是來得遲了,若不然也不會連夜趕路……嘿嘿,弄不好,還是要被問罪。憨牛,下去開城,休要多問,早點放他們進來,早點休息。」

「軍侯,是不是通稟王校尉?」

那軍侯一臉不耐煩的表情,破口罵道:「通稟個球……那傢伙午後就不見了蹤影,卻要我們在這裡值守。這時候,估計人家已經在被窩裡睡那些小娘子,你他娘的稟報,豈不是找死?」

聽得出來,軍侯對這王校尉,有諸多不滿。

憨牛聽了後,便點頭答應。

他帶著人下了城樓,命人把城門打開。

就見那車隊緩緩駛入城中,然後順著長街,直奔城中校場。

看著那些押送車隊的軍卒,憨牛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可是,他又說不出來,究竟何處不對勁。

「憨牛,待會兒先回家吧。」

「啊?」

「你婆娘不是生了病嗎?看這天氣,估計也不會再有什麼人過來,你就早點回去,也好照顧你那婆娘。」

軍侯說完,便轉身走了。

留下憨牛一個人站在雪地里,感到有些奇怪。

怎地軍侯今日這麼好說話?

他想了想,搔搔頭,便裹著披風,頂著風雪離開城門,往家中走去。

憨牛離開之後,不久城門便恢複了平靜。

軍侯在城頭上巡視一番之後,匆匆沿著馳道走下城頭,步履匆匆來到城門裡的一座木製窩棚裡面。

窩棚里點著篝火,一個中年男子,正一邊烤火,一邊吃酒。

「田老爺,依著你的吩咐,都做成了。」

那軍侯臉上,露出緊張之色,輕聲道:「這樣子,真的可以嗎?」

「老馬,事到如今,你難道還有回頭路嗎?

放心吧,我田韶什麼時候坑過自家兄弟?待會兒若城裡有動靜,你千萬別傻兮兮跑出來……我跟你直說吧,過了今夜,遼東就要更換主人。公孫度老兒,休想活到明日天亮!這件事成功了,你便是首功一件。到時候我會在皇叔面前為你請功,少不得一個校尉的職務。」

馬軍侯聞聽,頓時咧開嘴笑了。

「田老爺是敞亮人,能為田老爺效力,說什麼封賞?」

「好了,保護好自己,過了今夜,便大功告成。」

田韶說完,站起身往屋外走。

馬軍侯把田韶送出窩棚,見他登上馬車,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這田韶,原本是襄平豪商。

去年,因為得罪了公孫度,險些送了性命。

後來幸虧得一干朋友的求情,最後雖然保住了命,卻用了一半的家產來交換。不僅如此,他更被公孫度次子公孫恭打斷了一條腿,以至於到現在走起路來,也一瘸一拐,頗不靈活。

馬軍侯早年間,曾被田韶救過一條命。

這次田韶找上他,他也沒有拒絕……可這心裏面,終究是有些惶恐不安,總覺得事情有點危險。但既然已經上了田韶的船,就沒有後路。公孫度是什麼人?那傢伙殘暴至極,而且極為多疑。就算馬軍侯這時候高密,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弄不好,他還要被那公孫度抄家滅門。

不管了,且聽天由命吧!

馬軍侯沒有留在窩棚里取暖,而是找了個由頭,溜回家中。

與此同時,田韶也回到家,一進門,他就變了臉色,直奔中堂而去。

「魏將軍,人到了!」

在中堂裡面,端坐一個青年,赫然正是魏延。

田韶進來,魏延也站起身,朝他點點頭,而後一擺手道:「楊霖,放火箭,準備行動!」

「喏!」

一員武將,快步走出庭院。

魏延則朝田韶點頭,「田先生,這次多虧了你幫助,才可以順利進行。

請在家中安心歇息,待天亮時,二公子將抵達襄平,到時候我定然向二公子引介先生。」

「魏將軍。」

「嗯?」

「請為我留下公孫恭的性命,我要親手取他人頭。」

魏延點頭笑道:「放心,只要我遇到那公孫恭,自會為田先生留下他性命。」

「那,拜託了!」

田韶拱手,一揖到地。

魏延則拱手還禮,大步流星走出中堂。

伴隨著田韶一聲令下,田府六進十二角門打開,早就隨魏延混入城中的軍卒,魚貫而出。

他們清一色身著白色衣袍,卻披了一條紅色披肩。

魏延手持一口大刀,從正門大步行出。

就在這時,遠處校場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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