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殺青州 第250章 朝天子(一)

建安元年,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以『洛陽殘破』為理由,遷都許縣。

許都,由此開始了新的篇章。

曹操定都於許之後,對許縣進行了大規模的改建和擴張,而今的面積較之原來,增加數倍,人口更多達數十萬。

雖然和洛陽相比,仍有很大的差距。

但歷經三年修建之後,許都已隱隱透出帝王氣象。

漢帝遷都許縣之後,曹操把原來的許縣作為內城,也就是所謂皇城。

而後在內城外,又營建外城,其面積足足是內城的五倍。都城內,街房民宅官署林立,更有數條大街貫通城中。規模比不得洛陽,但是城市格局,卻完全是依照洛陽和長安進行設計。

東漢以來,王朝的中心以洛陽和長安為主。

而在漢末群雄迭起之後,長安洛陽曆經戰亂,殘破不堪,已不足以繼續為王都存在。

而許都,位於黃河之南,背靠嵩山。由此向北,可直抵大河,路程不過二百里;向西至洛陽,也不過三百餘里,一方面可以使曹操便於掌控局勢,另一方面則可以讓曹操甩脫鬥爭漩渦。

因為建安之前的戰場,主要集中在長安至洛陽、陳留一線的河洛地區。

定都許縣,對於曹操無疑是最佳選擇。

同時,由於許都位於中州平原西部,氣候溫和,河流縱橫,雨量適中,是秦漢以來的魚米之鄉。加之交通便利,有利於解決曹操糧草補給的問題。而長安洛陽一帶,則由於常年經歷戰火,早就是民窮地乏,人口凋零,經濟凋敝,根本不足以給予曹操充足的後勤保障。

史書記載,曹操遷都時曾啟奏漢帝曰:東都廢弛之地久矣,不可修葺,更兼轉運糧草艱辛。臣料許都地近魯陽,城郭宮室,錢糧民物足可備矣,可幸鑾輿。

這當然是一個借口,但所言也是實情。

漢帝即便是不太情願,也只能聽從曹操的意見,從洛陽來到許都。

只是,當他到了許都之後,卻發現情況並不如他想像中的那般美好。

曹操對他看似恭敬,實則視為傀儡。

朝中事務,漢帝根本無法參與其中,各地奏疏入司空府便不再上報,劉協能夠做主的事情,也大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長久以往,漢帝權力勢必會被曹操架空,這與劉協最初的想法,可謂是南轅北轍。也正是因為此,隨著時間的推移,劉協對抗曹操的念頭就越發強烈。

若不能收回皇權,這帝王做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可曹操勢大,滿朝幾乎都是他的人,根本沒有漢帝可以插手的餘地。

昔日老臣,貶得貶,走的走,剩下一些人,只能忍氣吞聲,敢怒而不敢言。唯一一個心向漢室的荀彧,雖掌控尚書府,但卻一直對曹操俯首聽命,這使得劉協心裡,更感到不舒服。

「陛下,聽說灌亭侯來了!」

承光殿里,漢帝看上去頗有些頹然,坐在龍椅上,長吁短嘆。

伏皇后和董貴人坐在一旁,看漢帝興緻不高,兩人忍不住相視一眼後,董貴人起身開口問道。

「劉孟彥那蠢貨,朕與他許多便利,怎地到頭來還是輸給曹操?

你說他呆在北海國不好嗎?為何要跑去徐州湊熱鬧?結果倒好,若非朕發出制詔,他恐怕連命都無法保住。如此蠢材,又如何能助朕成事,中興漢室江山?朕每思及此,便有些難過。」

劉協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伏皇后和董貴人坐在一旁,不禁面面相覷。

劉闖出兵徐州的時候,漢帝還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他覺得,劉闖若能阻止曹操征伐徐州,必能掃了曹操顏面,到時候他就有機會,在朝堂上發難。

哪料想……

但問題是,劉闖出兵徐州,並無過錯。

錯的,只是曹操太過狡詐,竟然提前勸降了臧霸,令劉闖後路斷絕,不得已才去和曹操硬拼。

可這種話,不能說出來。

對於自尊心極強的劉協而言,你當著他面指出錯誤,便是打他的臉,會讓他更加暴怒。

「劉皇叔這次出兵,倒是有些莽撞了!

不過他本心並無錯誤,只是實力太過弱小,怎比得曹操虎狼之師?陛下,劉皇叔坐擁北海東萊,是個民窮地乏之處。能夠闖出今日局面,已難能可貴,妾身以為,還是他權力不足。

若劉皇叔坐擁關中,一定能戰勝曹操……」

「梓童這話說的……朕若能與他關中,不早就與他?」

「是啊,劉皇叔無天時地利,只靠人和,還是少了些助力。」

伏皇后寬慰漢帝,實則是在為劉闖開脫。

自劉闖上了報恩疏之後,便派人有意無意和伏完加強聯繫,還在私底下送了伏完許多錢糧。

特別是在劉闖大興造紙編書後,也使得伏完對劉闖印象頗佳。

所以和伏壽伏皇后談及劉闖的時候,也常常會有誇讚之言。久而久之,伏壽對劉闖也生出強烈的好奇心。一個自幼流落民間,歷經苦難的孩子,而今突然崛起,成為一方諸侯,更與呂布那樣的狠人齊名……伏皇后很好奇,這樣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模樣?她對劉闖,也頗為讚賞。不似劉協,對劉闖要求那麼高,伏壽認為,劉闖白手起家,短短兩年混成如今模樣,已經是難能可貴。若再對他挑三揀四,不免有些難為了劉闖,反而會使得劉闖離心……

畢竟,如今忠於漢室,又手握兵權的人,並不算多。

劉協聽了伏完的勸說,不禁幽幽一聲嘆息。

宮外,白雪皚皚。

承光殿中,炭火熊熊。

劉協站起身,看一眼伏壽之後,輕聲道:「朕何嘗不知道他過的艱難,身在北海,卻要受多方節制。

可朕如今,也給不得他太多幫助,唯一能幫他的,就是與他宗室之名。

他如今敗於曹操,豈不是令朕功虧一簣?此次他進入許都,恐怕想要離開,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父親傳話說,劉皇叔雖然入京,短期不會有性命之憂。

潁川方面給予他頗多關照,想必曹操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輕易壞他性命。父親還說,雖未與劉皇叔交談,但可以感覺到,劉皇叔對曹操的態度極為強硬,時常流露出不服之氣。相信他一定不會束手待斃,早晚會找機會脫身。只不過,父親也不敢在此時和他聯絡,以免令曹操心生殺機。」

「就算逃出去,又能如何?」

漢帝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梓童難道看不出來,曹操平定了徐州之後,北海國岌岌可危。」

他也算是歷經磨難,雖然困於宮中,可眼力價卻不弱。

劉闖現在的困局,漢帝當然可以看出來。只是在而今的態勢下,他有心幫忙,卻無力支持……

「依臣妾看,劉皇叔還是少了幫手?」

董貴人在一旁突然開口,讓漢帝和伏壽都不由得一怔。

「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董貴人猶豫一下,輕聲道:「我聽人說,而今天下諸侯,名義上尊陛下,實則卻是尊曹操……劉皇叔在北海國,也是獨木難支,根本無力和人抗衡。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若宗室之中,能夠多一些似劉皇叔這樣的人物,便成不得事情,但至少也能為劉皇叔分擔一些。

那似現在,劉皇叔一人死撐,哪怕他本事再大,卻終究比不得曹操老謀深算。

這次他出兵徐州,到最後身陷險地。可諸侯之中,卻無一人肯出兵響應,否則他又怎會落敗?」

劉協和伏壽聽罷,不由得連連點頭。

的確,劉闖一個人在外面奮鬥,實在是太過辛苦。

「陛下把希望,都寄託於劉皇叔一人,可陛下有沒有想過,若劉皇叔敗亡,還有誰能支持陛下?」

伏壽突然道:「妹妹,可是董車騎又有籌謀?」

「昨日臣妾聽說母親病重,所以回家探望。

父親趁機與臣妾言:宗室之力,太過薄弱。荊州劉表,益州劉璋空有宗室之名,卻從未想過報效國家。劉皇叔雖忠於陛下,但畢竟崛起太晚,實力不足,雖能逞強一時,卻難成氣候。當務之急,是應該擴大宗室之力,若天下間多幾個似劉皇叔這樣的宗室,漢室焉能不興?」

漢帝和伏壽聽罷,不禁連連點頭。

「董國丈所言極是。」

「妹妹可知,而今宗室之中,還有誰可託付重任?」

漢帝的目光一亮,向董貴人看去。

董貴人期期艾艾,猶豫許久後才低聲道:「父親倒是提起一人。只是此人……陛下可還記得,之前曾誣陷劉皇叔為『背主家奴』的劉備劉玄德?此人乃中山靖王之後,但是前次卻被陛下踢出了宗室。但此人……父親言,劉備雖然和劉皇叔交惡,但畢竟也是宗室,始終心向漢室。

其人才幹,頗為出眾,就連曹操也對他非常賞識。

若得重入宗室,他必然會對陛下感恩戴德,忠心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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