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徐州亂 第112章 天時地利人和

步騭坐在廣柳車上,身上穿著一件單薄褐色囚衣。

頭頂的頭髮被剃掉,光禿禿的,好像後世的契丹人髮式。脖子上有一個鐵環,顯得格外刺眼。

這叫做髡鉗,是一種刑罰。

步騭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被人如此羞辱。

當年就算是在淮陰縣,步家子弟也不敢如此待他。可現在,他被髡鉗褐衣,丟在囚車之中,整個人更是失魂落魄。被何遂誣陷勾結水賊,更遭此羞辱,步騭可謂萬籟俱灰。他雖是一個有雅量的人,性子深沉,可是遇到這種羞辱,他也無法承受,更感覺失去生存的意義。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步騭已經不去想,他被押送到句容後會遭遇什麼樣的羞辱,他現在只想死……

可沒想到,就在他失去了生存意志的時候,援兵從天而降。

何遂原本打算把步騭帶回句容後慢慢折磨,誰想到在途中,遭遇一支悍匪的襲擊。為首之人,正是管亥。甲子劍舞動,上下翻飛,只殺得何遂家奴四散奔逃。何遂也是一個遊俠兒,挺槍迎敵。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功夫不差!當初輸給蕭凌,也是因為他喝多了酒所致……

整個江東,除小霸王孫策,他誰都不怕。

可是和管亥交手才三個回合,何遂就被管亥劈落馬下,身首異處。

五十名家奴,還有十六個騎軍被團團包圍。

劉勇鐵矛翻飛,馬前無一合之將,五十個家奴,十六個騎卒,以及十幾個隨行的雜役沒有一個能夠倖免,全部被斬殺當場。

「把屍體丟進山裡。」

管亥一聲令下,騎軍拖著屍體便揚鞭離去。

劉勇跳下青驄馬,大步來到廣柳車前。

之前,麋繯把珍珠贈給劉勇,但沒多久,劉勇又還給了麋繯。

他一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騎著匹白馬實在是有些不協調。雖然珍珠神駿,但在劉勇看來,反而不如他的青驄馬舒服。麋繯無奈,只得收回珍珠,有時候在趕路時和劉闖並轡而行。

「你就是步子山?」

「正是在下。」

步騭一臉迷惑,看著劉勇感到萬分詫異。

這些人,他一個都不認得。原以為只是普通的劫匪,可看這樣子,好像是專程為他而來……

「孟彥讓我來救你,既然沒救錯人,那就跟我走吧。」

「慢著慢著,各位好漢,我不認識你們啊。」

「你是不是淮陰步騭?」

「沒錯,我正是步騭……」

「那就沒錯了!」管亥說著,大步上前一刀劈開廣柳車,把步騭放出來。不等步騭發話,劉勇把他抱起來放在何遂的坐騎上,而後把韁繩搭在自家的馬鞍上,大聲道:「給我坐穩了!」

說著話,他扳鞍認鐙,翻身上馬。

此時,那些處理屍體的騎士也趕回來,與劉勇和管亥報告之後,便擁著步騭,揚鞭奔走。

步騭覺得腦袋瓜子有些不夠用,有些發懵!

他想要詢問,可是見劉勇管亥都一臉凝重之色,到了嘴邊的話,只能咽回去……

難道說,是子升回來了?

子升,也就是蕭凌……步騭思來想去,也只有蕭凌可能會救他。

而且看劉勇管亥身上,有非常明顯的行伍之氣,除了蕭凌之外,還有誰會冒此風險來救他?

難道,劉繇打回來了不成?

步騭一路上胡思亂想,被劉勇等熱簇擁著,來到一片樹林外停下。

他坐在馬上,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到從樹林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子山兄,兄弟來遲,讓你受苦了!」

一個雄壯的漢子,從林中走出。

他身高八尺二村,膀闊腰圓。

相貌有些青澀,但是在舉手投足間,卻透出一股老成之氣。

「劉……」

步騭認得這人,當初在淮陰縣城,他曾經幫過自己。可是,他卻記不太清楚對方的名字,只隱隱約約記得他姓劉。

「劉闖,淮陰一別,子山兄還記得我。」

劉闖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哈哈大笑著,上前攙扶步騭下馬。

「劉公子,怎麼是你?」

步騭這一下是真的糊塗了……他茫然看著劉闖,腦袋有些轉不過彎兒來,竟呆愣在那裡。

「子山兄,這裡非是說話的地方,你先換件衣服,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總之,長話短說,我在曲阿偶遇步娘子,受步娘子之請前來救你脫險……來人,為子山兄更衣。」

是小鸞求情?

可小鸞怎麼會遇到他?他又怎麼會在曲阿出現?

說心裡話,步騭對劉闖的印象也不錯,出手大方,對他也非常尊敬,絲毫沒有因為他貧賤而看低。只是那個時候,劉闖還透著幾分青澀,看上去也就是個普通人。怎麼這一眨眼,才幾個月的時間,整個人就變了樣?至少此時的劉闖,透著穩重,身上更有一股子殺戈氣。

步騭糊糊塗塗的走進樹林,脫下褐色囚衣。

「兄台,可否把刀借我?」

「啊?」

李倫一怔,倒也沒有想太多,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遞給步騭。步騭深吸一口氣,一咬牙,便把頭髮割下一縷。他而今髡髮,目標太過明顯,反倒不如把頭髮剃光。李倫看得目瞪口呆,步騭卻毫不在意。他剃光了頭髮之後,又把脖子上的鐵環取下,而後小心翼翼掛在腰間。

「子山兄,你這是為何?」

「今日之辱,我刻骨銘心。

這鐵環我留在身邊,時刻提醒我不要忘記這次的事情……」

劉闖看著步騭那光禿禿的腦袋,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他翻身跨上象龍,步騭也上了馬……

「子山兄,咱們先離開這裡!」

這裡距離曲阿實在是太近,所以要儘快離開。

劉闖帶著步騭,向北疾馳。

一開始,步騭還有些糊塗,但是在跑出一段距離之後,劉闖等人又改變方向,步騭恍然大悟。

他本想提醒劉闖,可現在看來,已經全無必要。

一行人繞過曲阿之後向南飛馳而去,當天黑時,眾人在一處河灣避風處下馬休息。

劉勇等人點起篝火準備做飯,劉闖則取出一塊乾糧,遞給步騭。

他把前因後果與步騭說了一遍,忍不住笑道:「當日淮陰一別,我以為和子山再無相見之日,卻不想竟然會在這裡重逢。呵呵,也虧得是步娘子奔走求告,否則子山若出意外,我定然後悔莫及。」

原來是這樣……

步騭沉吟片刻,突然問道:「劉公子,你何以會來曲阿?」

「這個……」

劉闖猶豫一下,旋即釋然笑道:「其實,我與子山兄你的情況頗為相似,在徐州呆不下去,只好渡江。」

「哦?」

「不瞞你說,我得罪了劉備,徐州已無我容身之地。

我這次是借道江東,準備前往潁川,途經曲阿,方遇到了步娘子,也算是我與子山兄有緣。」

事無不可對人言,劉闖自認他並未做錯什麼,所以也非常坦承。

他把得罪了麋竺,而後帶著麋繯逃離,又如何在三河灣被阻,而後繞道南下,渡江來到江東的過程詳細解說了一邊之後,步騭恍然大悟。

「麋家商賈習性不改,殊不知劉玄德又豈是那種能夠被女子束縛之人?

也虧得是孟彥你果斷,若麋娘子真嫁給了劉備,少不得要吃多少苦呢……他想坐擁徐州,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沒有呂布,曹操也斷然不會容在徐州存身。況乎徐州四戰之地,不可以為根基。當初我曾想過投奔劉備,可是後來看他在徐州所為,便知道他不可能占居徐州。」

「此話怎講?」

也許是剃了光頭的緣故,步騭顯得有些不太適應,不時用手掌摩挲頭頂。

「徐州的情況,其實和江東非常相似,為世家把持。

劉備無世家根基,自然難得世家歸心……陳漢瑜何等姦猾,怎可能徹底歸附?他對劉備好,說穿了是劉備能夠讓陳氏更加強大。若劉備敢觸犯他陳氏半點利益,陳漢瑜定會翻臉無情。

劉備以為得了徐州世家的支持就能坐穩徐州?那才是大錯特錯……

那些人,多為家族謀劃,怎可能真心歸附?他也只能拉攏一些似麋竺這樣的傻瓜……呵呵,不過等麋家失去了價值之後,他也就不會再對麋家和顏悅色。他現在看重麋家,就是看重了麋家的家產而已。麋娘子如果真嫁給此人,那苦日子……嘿嘿,以後才真箇是有的受。」

不錯!

劉備在徐州的時候,還時常見他問計麋竺。

但此後,特別是當劉備得了荊州,奪取了西川之後,麋家似乎就淡出了核心階層。

這一點從關羽對待麋芳的態度,就能夠看出一絲端倪。

說起來,麋芳也是皇親國戚,關羽對麋芳動輒責罵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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