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宅斗伊始 第84章 心思難測

大夫人屋裡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但凡兩耳健全的人恐怕沒有不知道的。只是,聽府里的下人們說,來給大夫人瞧病的華大夫才剛進門,沈月娘就面帶急迫,形色匆匆地離開了,不免讓人心生疑竇。

「奶奶,都打聽清楚了。」夏堇快步走進屋來,「好像謝府來了個丫鬟跟三姑小姐說了什麼,三姑小姐聽完就變了臉色,叮囑了余媽媽幾句,就跟那丫鬟走了……」

謝府的人?這個節骨眼上還有什麼事情比眼前這火燒眉毛更嚴重的?

璧容不由得蹙了蹙眉。

且說沈月娘急著回了謝府,還未進門,便聽見裡面「啪」的一聲脆響,緊接著傳來了男人的厲聲怒吼。

沈月娘的腳步頓時僵在了原處。

「夫人怎麼還沒回來!」謝長清扯著嗓子質問道。

屋裡的丫鬟顫著聲音回道:「奴婢該死,這,這就再去看看……」

隨著丫鬟一步一步離近的腳步聲,沈月娘深吸了一口氣,先一步推開了屋門。

地上赫然散落著方才被砸碎的茶盅碎片,椅子上坐著的男人正臉色發青地看著她,一瞬間沈月娘有些腿腳發軟。

她強自鎮定地使了個眼色,叫旁邊站在的丫鬟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然後關上了屋門。

「爺這是做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小心氣壞了身子。」沈月娘親自倒了一杯茶,向面前的男人賠著笑道。

「還不都是你這個賤人惹出來的麻煩!」

沈月娘的嘴角驀地一僵,兩隻手不由得攥的緊了又緊。

「妾身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爺指出來,妾身不是那不懂得改過的人……」

謝長清嘭地一聲拍了下桌子,怒然打斷了沈月娘的話,「改過?你若知道改過就不會發生今日的事了!娘以前跟你說過多少次,叫你少管沈家的事,尤其是你母親的事,你可曾聽到過心裡去?還每每盡跟我抱怨娘的不是!」

「爺,謝家和沈家從祖父那代起就交好,我又是沈家的女兒,家裡有事我過問幾句,這難道不應該嗎?也值得您這般罵我?」沈月娘心裡滿是委屈。

「你把沈家當做娘家,可曾問問你娘有沒有把你當做閨女!你可知你母親昨個兒打著的親戚的名義,把兩千匹發霉的四絲織賣與了我!」

「什麼?」沈月娘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

方才來叫她回去的丫鬟只說家裡出了急事,謝長清差人尋她回去,她半點也沒想過會和那件事牽扯上。

「從今日開始,府里的事情有娘打理,你就在院里待著好好想想吧!」謝長清不耐地在與她多說一句話,推門便走了出去,臨走還不忘對門口的丫鬟厲聲吩咐道:「從今天起你們兩個給我眼睛給也不許眨的看好了夫人,如若再出什麼岔子,我定不輕饒!」

兩個丫鬟怯怯地諾了一聲。

沈月娘呆坐在了屋裡,淚水竟不自覺地淌了滿臉,片刻,她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屋門。

「你去把馮媽媽叫來,我有話問她。」

門口的兩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臉難色。

個子略高的丫鬟努力地吞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地道:「夫人,老爺方才,方才說……」

「放肆,你還知道我是夫人,老爺不過是說讓我待在院子里,有說不許我叫人來伺候我嗎!」

兩個人畏於沈月娘平日的嚴厲,琢磨了一下只得硬著頭皮聽命地去叫了馮媽媽過來。

那馮媽媽和陪嫁的兩個大丫鬟都待在旁邊的西次間的耳房裡,此刻一聽了沈月娘傳喚,二話不說就跟了過去。

「我不在的這會功夫,家裡究竟出了何事?」沈月娘直言問道。

馮媽媽沒跟著沈月娘回沈家,所以府里的事她是最早聽見的,早就憋了滿肚子的鬱氣,聽見沈月娘問起,想都沒想就回道:「太太這次可真是害苦夫人了……那陳德拿了兩千匹布賣給了咱們家,今個兒收貨的管事一看,儘是那發了霉的!」

「老爺怎麼會這麼大意。」沈月娘皺著眉頭問道。

「老爺也是今個兒一早才知道的……」馮媽媽一五一十地細細交代著,「是丁管事私自接下的,他說陳德告訴他這事是您早先答應的了,太太貨倉被淹的事情外面都是有所耳聞的,丁管事原以為只是料子差些,因著價錢合適,留著發給下人們也不挨著穿,可誰想,就出了這樣的麻煩……」

沈月娘身子一軟,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

※※※

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大夫人這一到地,再睜眼的時候竟是口角歪斜,吐辭不清了。

下午的時候,郎氏傳了各房去壽和院。

「你們母親那裡的情況想必已經都知道了,她這個年紀本就是生不得氣的,大夫囑咐要精心調養,從今日起你們就不必再過去請早安了,免得擾了她休息。」

眾人忙點頭稱是。

「對了,說來也巧,昨個兒夜裡我輾轉難眠,好容易合上了眼,竟夢見了你們祖父……同我說了好些個話,今早醒來我還覺得迷迷糊糊的……」

大奶奶琢磨了一會兒,建議道:「這些日子家裡是有些不太平,不如明個兒請惠靜師太來家裡做場法事,老太太覺得如何?」

郎氏笑道:「好,就交由你來安排吧。」

大奶奶立刻點頭應了。

郎氏和眾人又扯了些別的,不外乎是由大夫人這場病牽帶著感嘆起生老病死來了,至於有關大夫人購買絲織、倉庫被淹等一幹事情卻是半個字也沒有提。

依著郎氏的精明,說這樣大的事情她不知道,璧容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如今她沒有說,想必也是不想橫加干預的。

郎氏突然眯著眼睛嘆了口氣:「這些日子我也感覺自己較之前大有不同了,你們母親那裡也需人多方看顧,家裡的事情如今全壓在照哥兒媳婦身上,著實有些辛苦,玉姐兒身體不好,少不得律哥兒媳婦兒親自帶著,佑哥兒媳婦又大著肚子也是個操不得心的……」

郎氏扭頭看向大奶奶,淡淡地道:「我想了想,磊哥媳婦在家裡的日子久些,要說幫襯幫襯你也沒得太大問題,你覺得如何?」

大奶奶一怔,顯然有些措手不及,忙扯了個笑回道:「老太太疼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豈會有不樂意的。」

郎氏滿意地笑了笑,對底下的眾人道:「你們大嫂是個最本事的,往後都要跟著她好生學學,日後若有一天管了自己的宅門,也能保個家宅興旺。」

方才聽見郎氏叫四奶奶幫著管家時已是驚訝不已,此刻聽了這後半句話,在座的眾人可謂是滿湖疑問,誰也摸不清郎氏究竟是個什麼打算。

管了自己的宅門,莫不是,要準備分家?可家裡郎氏,大老爺都還在啊……

璧容斜眼瞥了四周一圈。

大奶奶眉角輕挑,臉上說不出是驚多一些還是喜多一些。三奶奶依舊是那副平淡如水的樣子,恍若一切都與她沒有干係。

唯有四奶奶,低著頭緊咬著雙唇,腰縫處的廣袖紗衫被攥的皺皺巴巴,全然不是她往日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

※※※

回到墨竹院的時候,沈君佑已經回來有一會兒了。

「奶奶走了沒一會兒二爺就回來了,還捎回了一簍子鯰魚。」秋桐迎過來攙了璧容,絮叨地說起來。

璧容點點頭,推門進了屋。

屋裡淡淡地飄著一股碧螺春的裊裊清香。自她懷孕以來,屋中就斷了一切熏香,此刻乍一聞見這鬱郁茶香,璧容忍不住多吸了兩口。

沈君佑端坐在臨窗的矮榻上,炕桌上擺著一套「富貴有餘」的白瓷茶具。

風爐上的玉書冒著滾滾白氣,軒窗微敞,滿室的盈盈翠綠,與他身上那件佛頭青色的直綴疊在一起,璧容看的有些痴了。

等到風爐上的水沸騰了第二遍以後,沈君佑先用來燙洗了茶盅,又把罐中的茶葉放入面前的兩個白瓷茶盅里,這才抬起頭對璧容笑道:「回來的正是時候,龍池的泉水泡的,過來嘗嘗。」

龍池是珠海寺旁的一處山泉,泉水甘冽清澈,用來烹茶最好不過,還是二月二去珠海寺上香時璧容喝過一次。

璧容先在盆里凈了手,這才坐下端起面前的白瓷茶盅湊到鼻前聞了聞,享受地舒展了眉角。茶盅里的湯色碧綠清澈,春染杯底,綠滿晶宮,喝入嘴裡只覺得鮮醇甘厚,余香繞口,是品質極佳的新茶。

「今個兒怎麼有此閒情逸緻。」璧容笑著問道。

「這種日子,喝杯熱茶發發汗,最是舒暢。」一邊說著,沈君佑又為她填滿了杯中的水。

如今正是盛夏,坐在風爐邊上不一會兒的功夫額角就滲出了一層薄汗。

沈君佑熄了爐子上的火,道:「只喝這一壺吧,大夫說你不宜多飲茶。」

璧容想起那日診出喜脈時,沈君佑手足無措的模樣就有些忍俊不禁。那大夫收了豐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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