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權力與陷阱 第六章 小錢撂倒下派高官

每個官員犯罪都有其獨到的特點,杜甫來的特點在於,他是從中國地震局機關「帶錢下派」到北京市地震局的官員,卻把從上級單位帶來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裡。與其他同樣身居廳局級高官動輒貪污百萬甚至數億元不同的是,他貪墨的數額只有30萬元,而且這些錢全部都是他從上級單位帶來的。除此之外,杜甫來既無斑斑劣跡,也沒有什麼桃色新聞,這讓人感到杜甫來這個貪官有點與眾不同。

2007年1月26日,杜甫來站在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的法庭上,因為他赴任時帶來的那30萬元沒有像杜甫來一樣去為天下寒士修茅屋,而是為牛欄山地震台「抹水泥」了。而這一抹,不但抹掉了他的局座,還將他的人生抹上了11年的牢獄之災。

一筆小錢撂倒一個廳局級高官,此案引發的是我們對「帶錢下派」官員一個普遍關注的問題。

榮登高位,帶錢下派當局長

民間有一個順口溜,其中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北京的官級別高。想想也是,在外地,一個管轄上百萬人的縣長也只不過是個處級幹部,能混個科級的鄉鎮長就算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儘管北京的官級別相對高一些,但能在北京混上個廳局級領導幹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這種好事竟讓45歲的杜甫來攤上了。

杜甫來似乎跟11有點緣分,他11月出生,11月帶錢下派,又是11月拿了不該拿的錢,11月被羈押,11月被審判,最後被判處11年徒刑。這個「11」,我們用口語讀起來可以念作「要要」,正是杜甫來「要」了不該「要」的錢,才把自己撂進了監獄。

杜甫來1955年11月出生在北京市門頭溝區。他學歷不高,只有大專文化,但他的位置不錯,在擔任北京市地震局副局長之前,他一直在中國地震局任辦公室副主任,主管行政後勤和分房等方面的工作。應該說,杜甫來的工作幹得還是比較出色的,不然也輪不上他這個大專學歷的處級幹部下去任職。

2001年8月,時來運轉的杜甫來被任命為北京市地震局副局長,一下子從處級幹部變成廳局級官員,45歲的杜甫來應該說是吉星高照了。任職命令下達之後,因為中國地震局的工作還沒有結束,所以他要把中國地震局的掃尾工作完成之後才能赴任。這個期間,上級領導交給他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拿30萬元準備給中國地震局領導裝修房子。

2001年下半年,中國地震局最後的一批福利分房開始了,分房工作由局辦公室負責,辦公室副主任杜甫來是最忙活的人之一。懷著新官上任前的喜悅,杜甫來決定在中國地震局「站好最後一班崗」。

分房工作結束之後,杜甫來的一位領導把他叫到辦公室說:「最近局裡給局領導們分了房子,但都是毛坯房沒法住,有人曾向我建議,給新分房的局領導做簡單的裝修,據說其他部委也有這樣做的。這件事情打算安排你來負責,但這事在國家局辦怕影響不好,你馬上就要到北京市地震局上任了,可以隨著你下到北京局一筆錢,如果定下來給國家局的領導裝修,就從北京局的這筆款中出錢,如不能裝修用,就算給北京局一筆經費,支持你杜甫來的工作嘛。」

對於領導的指示,作為辦公室副主任的杜甫來自然是不敢打什麼折扣。再說,帶著上級的下撥款赴任,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慣例」,對新任的官員而言也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如果中國地震局領導不用這個錢了,自己到一個新單位當副局長,有這筆錢用起來也方便。況且杜甫來被任命為北京市地震局副局長、黨組成員之後,他分管的政務、地震應急救援、後勤服務、基建、工會與老幹部工作,與在中國地震局的工作差不多,只不過由部下變成領導而已。

2001年11月,杜甫來到北京市地震局上任。2001年12月13日,中國地震局計畫下撥給北京市地震局基礎改造專項維修款30萬元。

這30萬元到賬之後,杜甫來跟主管計財處的副局長打招呼說:「我從中國地震局帶來了30萬元專款,這筆款子由我使用。」因為北京市地震局此前經常接到中國地震局下撥的專項或課題經費,一般也都由負責該項目的人員使用,所以這位副局長把這30萬元由杜甫來使用的情況告訴了計財處處長,並在中國地震局2001年計畫項目表上30萬元旁邊註明「杜局管理」。

按北京市地震局的慣例,專項經費、課題經費,雖由專人使用,但大筆的支出則應由局領導班子討論決定。而按照《北京市地震局經費支出管理辦法》的規定:現金、支票、轉賬等經費支付2000元以上,經計畫財務處審核後,報主管局長審批;局管經費5000元以上的支出,由局黨組討論通過後方可支出。但是,分管計財處的那位北京市地震局的副局長並不知道杜甫來拿這筆錢的用途,他「不方便問」,杜甫來也從未跟他說過。

明修工程,暗度陳倉貪墨30萬

2001年12月13日撥款計畫下達幾天之後,中國地震局的那位領導就跟杜甫來打招呼說:「因為別的單位沒有用公款給領導裝修房子,我們沒有找到給局領導裝修的依據,這30萬元不能用於裝修了,你們北京市地震局就作為經費留用吧。」杜甫來一聽,自然是喜上眉梢,他高興地說:「謝謝領導關懷。」

在此前後,那位中國地震局的領導既沒有和北京市地震局的任何領導就該款的情況打過招呼,也從未說過這筆錢歸杜甫來使用。因為那位領導覺得,既然是下撥的款項,北京市地震局如何使用,他就沒有必要過問了。

這筆錢成了上邊不說,下邊不問的錢。也就是說,這筆趴在北京市地震局賬上的30萬元,除了杜甫來之外,別人誰也不知道用於哪方面的支出。

這個時候,區區30萬元變成了杜甫來面前巨大的誘餌。他僥倖地以為,自己帶來這30萬元既然上下都沒有通氣,自然就應該歸自己支配。但是,杜甫來並不想把這筆錢用在公家身上,他想一口吞下這筆錢。他認為,自己帶來的錢,就應該自己「花」。

30萬元趴在賬上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必須儘快把錢「花」出去。怎麼順理成章地「花」這筆錢呢,杜甫來很快想起個體包工頭傅老闆,這個傅老闆掛靠在一家建築公司,曾在中國地震局做過一些裝修類的小工程,跟杜甫來打過幾次交道。

2001年底,杜甫來把傅老闆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讓他做個30萬元的工程預算和合同。杜甫來說:「馬上到年底了,中國地震局下撥了一筆錢,年底花不出去的錢中國地震局就要收回了。你做個30萬元房屋翻修方面的預算,我把錢匯給你,你再提出來給我,至於活兒怎麼干,明年再說吧。」隨即,杜甫來跟傅老闆講了具體工程等內容,工程地點是牛欄山地震台。

杜甫來在北京市地震局分管基建等工作,傅老闆自然需要杜甫來的「關照」。他很快讓預算員做了一份30餘萬元的工程預算書交給了杜甫來。不久,杜甫來給了傅老闆30萬元的支票。傅老闆把支票存在自己的個人賬戶里,並按杜甫來的要求,從他掛靠的建築公司開了一張30萬元的發票交給杜甫來報賬。

但是,這個傅老闆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不會白幫杜甫來這個忙,他告訴杜甫來,開發票要交大約3萬元的稅。杜甫來急於拿到現金,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支票入賬20多天後,傅老闆還指望杜甫來能給他點活干,所以他一直拖著不給杜甫來錢。杜甫來見傅老闆不夠「開竅」,只好打電話讓傅老闆準備10萬元現金急用。傅老闆之後湊齊了10萬元錢交給了杜甫來。過了兩個月,傅老闆還是不主動,杜甫來畢竟做賊心虛,只好再次打電話催要,傅老闆第二次給杜甫來10萬元。這時候,傅老闆似乎也看出點什麼了,他一直催著杜甫來給他點工程乾乾,杜甫來隨即讓他再拿最後的7萬元。傅老闆覺得自己該開口要活幹了,於是他拿著最後的7萬元跟杜甫來在一個小飯館見了面,兩人一起喝了一場酒,傅老闆還提出讓杜甫來給點活干,杜甫來終於勉強答應了。

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傅老闆分3次共交給杜甫來27萬元。但在此之前和以後他再也沒有與北京市地震局簽過其他合同,也沒有做過北京市地震局的任何實際工程。這次30萬元的「牛欄山地震台維修」合同也只是虛簽的,工程並沒有實際發生。

而杜甫來從傅老闆那裡拿到發票之後,立即把計財處長叫到辦公室,把合同、預算書和30萬元發票交給計財處長,讓他到財務把賬報了,計財處長就按照杜甫來的要求報賬了。

天衣有縫,貪墨官員變成倒霉蛋

按照北京市地震局的財務規定,動用這筆款項,就必須在局務會上討論。支出這筆款項要有主管局長的簽字、工程預算書、工程合同,且均要提供給計財處備案存檔。但是,這筆支出並沒有在局務會上討論,只靠杜甫來自己的簽字,就順利報賬了。

報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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