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荒村 第五十章 又見繡花鞋

一直以來有個問題我始終想不明白,既然這裡可以讓人產生分身,為什麼我從來就沒有看到我自己和小瑞的,但是就是現在,我終於看到了他。

在最初的震驚過後,我開始認真的看著面前另外一個自己。我曾經以為小瑞是我的分身,但小瑞否決了我的這個推測,而且從她所做的那些事來看也不存在這種可能,畢竟很多秘密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更不用說是一個分身。

太師椅上的那個人也在看著我,他和我完全一模一樣,若說有所不同,那就是他的身上穿著的不是像我一樣的登山衣,而是死人穿的女式紅色壽衣,裡面的衣服應該挺多,顯得身材有些臃腫,腳下是一雙紅色的繡花鞋,配著上面一個小小的腦袋,看起來給人一種滑稽的感覺。但我一點也笑不出來,我感覺到他盯著我的眼睛裡充滿了諷刺和譏笑。

這時聽到身後一聲尖叫,是譚蕾發出來的,她應該也是看到了兩個同樣的我出現在面前而感覺到了驚訝,當然我覺得更主要的是坐在太師椅上的分身,那身壽衣和他臉上陰冷的表情,在這間光線不是十分充足的屋子裡看起來各位的嚇人。

我獃獃的看著對面的那個人,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開口,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你會覺得那是一個很熟悉的人,可是又有著一種無法掩飾的陌生,正是因為這種感覺讓我不知如何開口是好,我總不能對他微微一笑,然後揮揮手說聲「嗨,你好」吧,我總覺得他的眼神里有著對我不加掩飾的敵意。

就在這時,太師椅上的分身先開了口,不過卻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微微側了側頭,看著小瑞說:「小瑞,我知道你很奇怪,但是沒關係,你很快就會明白的。」說完將眼睛看向了我,陰沉沉的說:「現在,你可以不用隱藏自己的身份了,我應該叫你什麼好呢?還是叫你分身吧,我的分身。」

我先是愣了一下,沒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但是看到他一臉譏笑的樣子,再一想剛才的那些話,忍不住勃然大怒,他這是在說我是他的分身,而他才是原來真正的我。

我怒罵一聲:「放屁,你算是什麼東西?!」

分身也不急著和我辯解,只是看著小瑞,說:「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從樹上倒掛下來,我險些沒被你嚇死……」他不急不慢的緩緩的說著和小瑞相識以來的每一個細節,我心裡一沉,心想要糟糕,他提前對小瑞說出這些話,接下來就算我把同樣的話再說一次那也沒什麼用了,如果小瑞心中先入為主,就此轉而幫助那個分身,我這一輩子就別想再走出這個鬼地方了,心裡一急,連忙大聲說道:「小瑞,你可是一直都跟在我身邊的呀,怎麼可能會弄錯?他才是分身!」

在我想來我這急中生智說出的話應該具備相當的說服力,因為確實小瑞一直就跟在我身邊,只要我咬死這一點,那個分身就沒有辦法證明他才是原來的我。這樣一想我心裡就鬆了口氣,我想小瑞不至於連這點都想不到,於是轉臉看看小瑞,剛巧她也轉過臉來看了看我,因為胸有成竹,我本來想對她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卻發現她的臉上布滿了疑惑和猶豫。

我心裡一沉,喊了聲「小瑞」,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太師椅上的分身,最後看著我說:「其實我並不是所有的時候都跟在你身邊,所以你的話做不得准,當然他的話也做不得准。」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響,小瑞的話對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但在這一瞬間我終於想起來確實她並沒有從頭到尾的跟著我,在小廟裡逃出來的那一刻,她為了阻攔被鬼上身了的冷月,讓我獨自一個人逃離了現場,儘管不多久我們就再次聚集在了一起,但是在那十幾分鐘的時間裡,我確實沒和她在一起。

「沒錯,就是在那個時候,你光著身子出現在我面前,趁著我因為看到一個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而驚詫的反應,用藏在身後的石頭打在了我的頭上將我砸昏,然後搶走了我所有的衣褲。」

就在我急於想向小瑞解釋之時,太師椅上的分身又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話裡帶著深深的憤怒,更把額前的頭髮往上捋起,那裡果然有一道傷疤。

分身繼續說:「也許是你手下留情,也許是你本來力氣就小,我也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就醒過來,幸好我醒得早,要不然這種天氣可就要凍死了。那些屋子裡可沒有衣服能穿,如果沒有衣服就算我出得了村子也下不去山,我只好裹著被褥一家一家的尋找衣服,好不容易在這裡找到了一些,雖然是壽衣,可是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就在我穿好衣服準備去村口等你的時候,卻看到你匆匆的往這裡趕來,而在你身邊的,就是那個一石頭砸昏我的人。」

分身越說越是激憤,簡直是聲情並茂,更關鍵的是他彷彿知道我要說些什麼,每句話都搶在了我的前頭,如果我不是當事者肯定也會以為他說的都是真的,我見小瑞看向我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心裡又急又氣,忍不住大喊一聲,往太師椅上的那個分身撲去。

我這一下含恨出手,力量和速度都很猛,我是一心想要將這個顛倒黑白的分身痛打一頓,但沒想到我才一動作,突然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整個人立時撲倒在了地上,在倒下的一瞬間,我看到小瑞沉著一張臉緩緩的收回了她的腳。

我的心頓時一片冰冷,甚至感覺不到摔倒在地時臉上磕碰的疼痛,一旦小瑞相信了分身的話,我幾乎就等於被判了死刑,我掙扎著爬起來想要向小瑞解釋,這時分身又說了一句話:「如果這些還不能讓你相信我,那麼我還可以再拿出一個證據,我相信只要看了這個證據,你就一定會相信我的話了。」

分身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小瑞,很明顯這些話也是對她說的,等說完這些話,分身轉過了頭看著我,被他的眼神一看,我心裡頓時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問題是我也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他才是真正的我而我只是一個分身,正因為對此一無所知,我才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心裡才變得更加沒有底氣起來。

小瑞的臉色還是一成不變,看了看分身,說:「什麼證據?」

分身臉上露出一個勝利在握的表情,說:「在我剛看到他的時候他是光著身子的,我被他的石頭砸中腦袋時並沒有馬上昏過去,所以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了他的身上有一個印跡」,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那個印跡,就是一把洗衣服的槌子。」

我立時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自己身上的東西自己最清楚了,哪裡有什麼槌子的印跡,但才笑了幾句,突然覺得不對勁,這麼容易查證的東西他肯定不可能拿來做證據,難道說這裡面有什麼古怪?這麼一想,我心裡居然有點發虛,甚至背上也隱隱的覺得有些不舒服,似乎那裡真的有一個槌子的印跡。

果然那個分身接著說道:「如果不相信,可以將他的衣服脫了檢查,當然我也可以一起脫。」說完也不等小瑞表態,先就動手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脫了下來,然後轉過身,露出一個光滑的脊背,上面什麼也沒有。然後分身轉過身來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我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言語,我看看小瑞,她也在看著我,眼神和分身一樣。

我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脫是不行了,我明明知道自己的背上並沒有什麼印跡,但不知什麼原因,看著分身一臉的自信,心裡就是一陣發慌,但不脫是肯定不行的,我咬了咬牙,以最快的速度脫下了身上的衣服,然後轉過身將背對著分身和小瑞,在我轉過身去的一霎那,我聽到小瑞倒抽了一口冷氣,而分身則發出了一陣得意的笑聲,我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屋子裡沒有鏡子,我無法看到自己的後背,但是從他們的反應來看,我知道我的背上一定有著那個印跡,儘管我知道這不應該存在,但它確實出現了,我用手拚命的往後面去抓,好像這樣可以將那把槌子抓下來一樣,但一切無濟於事,我緩緩的轉過身,看到分身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小瑞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一絲厭惡,然後移動腳步站在了分身的旁邊。

我的心終於完全的死去了,我知道只要小瑞站在他那邊,我拿到碎片的可能就幾乎等於零,這時小瑞開口問:「你準備把他怎麼處理?」

她問的當然是那個分身,只不過在她眼中看來這應該就是原來真正的我,那個分身說:「再怎麼樣他也是我的分身,甚至可以說是另外一個我,我不會殺了他,就讓他永遠留在這裡吧,當然前提是不能破壞我們去尋找碎片,所以,為了安全期間,我覺得最好把他用繩子捆綁起來,等我們找到了碎片再把他放開。」

我抬頭看著分身,他的這些話聽起來似乎很人道很仁慈,但我知道他這是一種極其殘忍的手段,永遠活在一個村子裡出不去,那和待在牢房裡並沒有什麼區別,更重要的是那些村民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萬一他們回來看到我,在我無處可逃的情況下,被抓是一定的,而在他們弄清事情的原委之前更不知道會對我做些什麼,以我的性格,在如此絕望之下,只怕最後選擇的只能是自殺:自己走出這個村口。他沒有親身殺我,我卻因為他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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