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魂篇 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 第一四九章 贊曰(終)

南宋建炎三年,金兵揮師南下,帝南遷,至江寧,置行都,更名建康。

江寧烏有巷唐家有女,名深娘,敏而好學,喜讀諸子百家,拙於琴棋女紅,為街鄰之笑柄。幸家族開明,使入私學,得以讀詩書,習文字。只冬往複夏,花落花開,唐女年已二八,媒妁仍乏問津者。家人始急之,獨唐女氣定神閑,曰:「姻緣之事,自命定也,何急之有?」

唐女性清冷,友者甚少,獨烏有巷徐秀才新婦容娘子,雲氏長女悠娘,薄家小妹良娘子,皆秀外慧中,工詩賦,甚得唐女之心,素嘗往來。

是日,唐女抄習漢歌賦《戰城南》,思及金兵南下,百姓流離,不免唏噓。又念古往今來,凡建康為都之時,皆為亂世,尤以今日及南朝劉宋為甚,偏國號皆為「宋」,宛然天命,又不免傷懷。擲書於案,不能卒讀,遂邀秀才娘子,雲悠悠,薄言良,共登郊外梅花山以散心遣興。唐女飼愛貓名曰凱蒂,性兇惡,喵喵不已,繞膝而走,遂攜之共往。

時值仲春,野桃已花,艷艷莫名。眾女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繁花熾盛,不似人間,疑是王母蟠桃之園。眾女咋舌不已,定睛之時,早誤入桃花深處。桃林幽杳,有巨像矗立,青黑怪石,人首蛇身,形容肅然。凱蒂之貓見之,逆毛而立,作勢欲撲,似憶及前世夙仇。

良娘子年小,甚懼,問曰:「此何人之像?」秀才娘子細觀,笑曰:「此伏羲大帝,又曰東皇太一,乃八卦之先祖,拜之可保胸有溝壑。」

四女斂裳整容,端然行叩拜之禮。忽地裂,得一綠玉匣,匣上雕工,宛然神仙之作。匣初啟,得碧玉花簪一枝,翡翠玉鐲一枚,皆極品,恍恍有仙氣。匣底置書卷一冊,翻閱之,字草草,時遒勁有力,時娟秀柔美,行文散,概然略記平生諸事而已。

四女席地而坐,共閱之,乃心驚,竟不覺黃昏已降。掩卷太息,文中男子,乃史上大負盛名之人,不想彼時聲名遠播者,有數人實為一人之喬裝也。且此數位大賢,或尚文,或擅武,或工技藝,所涉之事皆大不同,能為同一人否?若非此人親筆,史家焉可知也!

唐女久而無言。卷中所述甚雜,為神仙眷侶畢生之事,其間華彩,無以言表。然二人少年之事,命定糾葛,所述國醫館諸君聚散因緣,鏡花水月,先聲入心,若繞樑之曲,徘徊不散。悠娘曰:「讀罷心慌,天暗,宜速尋路,莫待三界開門。」眾恐,乃速起身而去。

然道路忽而筆直,輕易得出,即復歸家。

是夜,唐女無寐,細思國醫館之事,竟黯然神傷,淚下如雨。乃披衣而坐,提筆記之,將卷中隻言片語串連成句,細述其中悲歡,終名之曰《國醫館水月錄》。

然意之未盡。唐女幼習詩文,不擅高古之體,唯唐宋教坊曲尚可填之一二,乃依國醫館諸人生平之事,作小調九闕,名《水月九嘆》。歌曰:

之一

蝶戀花·河伯

夢裡尋得春水皺,

執手蘭舟,怎解相思垢。

寂寞蕪生難自守,香魂忍聽三更漏。

天上仙山多綺秀,

無奈此身,孤夜燈如豆。

莫教東風消殘酒,檻外空餘海棠瘦。

之二

酷相思·湘君

彼岸橋頭說彼岸,

痴魂亂,星辰換。

怎香鬢紅妝成空嘆。

寒雪霰,相思漫。

暑露染,相思斷。

目里離愁心上怨,

錦帶緩,白髮現。

恨情到切處偏無言。

春也晚,情思欠。

秋也晚,情絲絆。

之三

烏夜啼·湘夫人

問君幾日回還,問蒼天,

足否傾我一世錦華年?

秋波媚,共誰醉,夢纏綿。

恨見鴛鴦痴語亂貪歡。

之四

巫山一段雲·大司命

閉卷思無緒,東籬閑看花。

寒衣煮酒論菽麻,白水繞人家。

一去幾多載,日出忽又斜。

斷腸何必怨天涯,且付酒和茶。

之五

破陣子·東君

塞外東方破曉,沙場北地冰封。

錯轂兵車旌蔽日,毅武雄魂箭落星。

拋卻身後名。

傲視星圖在握,笑談十里陳兵。

染血偏增龍虎志,甲冷難銷繞指情。

淚燭燃到明。

之六

木蘭花慢·雲中君

大江空自去,碧波冷,起白鷗。

世事任飄流,江南水色,故里沙丘。

危樓,此身是客,憶昔時大漠月如鉤。

莫道無衣送暖,相逢與子同裘。

何求,歲月難留,千古事,去悠悠。

此情不關愁,春花尚好,何必悲秋?

凝眸,韶華莫負,共長歌怒馬少年游。

恩怨皆成淺笑,金樽與爾解憂。

之七

行香子·山鬼

無雪無風,無雨無晴。

也無月,螢火禪燈。

朝餐白露,夕飲芳瓊。

看孤山近,寒山遠,曉山輕。

閑被杜若,獨紉蘭蘅。

山之阿,冷對殘紅。

誰識腸斷,芙蓉夢驚。

任梅花亂,桃花艷,桂花濃。

之八

虞美人·少司命

燕雀未有鴻鵠志,閑看花枝細。

恨君不道幾時回,忍教小別相思化成灰。

無賴春睡空庭晚,寂寞梳妝懶。

托魚尺素水中流,且伴月華逐郎到橋頭。

之九

三五七言·東皇太一

江河水,美人眸。

山川畫不盡,芙蓉醉西樓。

黃天萬壑沙莽莽,清歌綠袖意幽幽。

誤入相思門,方知相思苦。

誰道風月總相似,唯我抽思無窮極。

拼將不老東逝水,換得巧笑無絕期。

贊曰:歌之頌之,慎勿忘之。幸甚至哉,會之於此。

(全文終)

偶本不良,秀才娘子,雲上的悠悠,小小凱蒂貓,唐深深,咱們在終章一起出一回鏡呀~!BS娘子,想在你那裡抄一段時代背景,居然沒有找到!好吧我承認是我眼神不好。那啥,是你們四個姑娘每天的陪伴,給了我把故事認真編下去的動力,還有,一段很快樂的時光。當然,還有很多的親友,我將一一銘記在心。

忽然發現,居然很有耐心地寫了整整半年了。總之,有那麼一點點傷感哩~~~!

既然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那麼,就祝福所有的朋友,都能擁有命運中最好的那一部分!

上一章目錄+書簽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