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君篇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第一一五章 黃粱一夢醒(三)

蕭四認為,只要在她身邊,看到她做的是什麼,就一定能判斷出,這羊皮卷上記載的到底是何種秘密。

但是她卻約了自己喝酒,在酒里下了強力的迷藥。

他笑著喝了兩壇,然後去睡覺,她很安心。可是天族的身體,哪裡是區區迷藥能夠起作用的?

不過這一次,她只是為了易容與河伯一起出診而已,只是不想讓他知道她與國醫館的關係而已。

他一直在暗處跟蹤著她,直到陸渺渺與河伯那一對傻子惺惺相惜、互相影響,直到陸渺渺忽然控制了河伯的精神,讓河伯將身上的隱蠱嫁到了她的體內。

這一舉可是大出了蕭四的意料。他一沒想到陸渺渺為了救河伯會這樣做,二沒想到她居然有精神控制這樣的能耐。如果她不能控制了河伯,以河伯的性格,就算自己去死,也絕不會把蠱給她。可是現實就是這樣了,那巨大的威脅真的到了她的體內。

這隱蠱,如果在河伯的體內倒還好說,河伯是個強大的寄主,可以與它共生。但如果在內力虛弱的陸渺渺體內,那是會要她小命的。

河伯回水裡療傷之後,他便立刻出現,用自己的先天真氣,填補了隱蠱巨大的需求。

「不是你,每一天用自己的內力喂它,延續著我的生命么……」那時東皇太一這樣對陸渺渺說起,渺渺的心裡被打了一下,一下對蕭四產生了溫暖的依賴的情緒。可是連這個,也是假的。

「我沒有天天用內力喂它,我只餵了它一個時辰,就夠它安份幾天了。對你這樣說的,是東皇太一不是么?這只是希望你對我產生好感而已。」

不得已用東皇太一的身份出現救了她的命,但這卻成了一個契機。他用蕭四的身份照顧她,呵護她,為她付出和犧牲。她開始依賴他,稍稍放鬆了警戒,並且告訴他,她要的是夫差劍。

解開陶朱公的謎並不難,取得夫差劍雖經歷了一番波折,但也並非難事。從陸渺渺的舉動,他看出了,這劍上定然還存了信息,定然還得仰仗她的妖瞳來解開。

所以,出了密室的她傻乎乎地警覺著,以為自己不懷好意的話,定會搶走那夫差劍。他要的,是羊皮卷上的秘密,要這劍有何用?所以,他一臉真純地將劍塞回了她的手中,換得了一個驚喜的眼神。

這是她,開始靠近了。

他陪著她,去救遇險的季無月,卻在那裡遇上了曲無殤。季無月,果然是花鬼,他在這裡斷定了這件事。只是曲無殤,他不願意與之斗,那是個勁敵,真鬥起來,費力極大,還會引起皇帝的懷疑。可是不除了他,自己來救季無月的事,給人知道了還是相當不利。

所以蕭四用九色龍氣壓制了他,誤導曲無殤將自己當成了已經死去的大皇子劉義卿。滿足了這麼多條件,由不得他不在心中形成確信。其實,九色龍氣是他作為南燕太子,先天就帶了來的帝王霸氣;身上帶的鏡花水月的解藥,不是從皇族來的,而是親身受過鏡花水月的雲中君風千羽制出來的;而他的身不受曲無殤第二種劇毒的作用,自然也不是因為什麼皇族的辟神丹,不過是因為他天族之血的緣故。

果然曲無殤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敢說,乖乖地離開了。

「我……」陸渺渺輕輕顫抖著言道,「在去往宜都的船上試過你一次……」

那是在官船之上,在一個清晨,她握了他的手,似乎深情地凝視了他的眼睛,卻忽然對他使了「奪志式」。

她說:「把你的真實目的告訴我。」

而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用力地抱了她,用自己的身體告訴她,他想要的,只有她而已。

蕭四輕輕地說道:「渺兒,天族血脈,不受大部分的毒,不受大部分的精神控制。」

那一個深情的擁抱,不過是他將計就計,做給她看的而已。

從陸渺渺告訴他,她要與季無月一起去宜都,他心裡立刻就明白了,羊皮卷上記載的物品,絕對不只一件。就像要從天族、妖瞳和花鬼三族各收集一把密鑰才得了羊皮卷一樣,羊皮卷上的寶貝,也需要收集數件物品,才能得到完整的答案。

他毫不猶豫地糾纏了她,跟著她去了宜都。果然,在宜都,她告訴他,她還想要和氏璧。

蕭四明確地向她表示,他根本不想知道她要和氏璧做什麼。還用得著問么?只要幫她拿到就好了。

但是宜都這場鬥技大會,是真的不對頭。

對於一切可疑的東西,他必定會做足了功課,但這一次,能夠收集到的情報,並不足以判斷舉辦者的目的。

可是彩頭「流魂珮」,蕭四是知道的。那是傳說中已滅國的後秦的秘寶,只是這東西隱藏的秘密是什麼,他並不知道。看來,幕後的那人,有可能是姚秦的餘黨在找宗親,也有可能是想捉拿姚秦餘黨,因此而設下了套。

有利可圖!極其有利可圖!參加這大會,除了可以拿到和氏璧,如果還能解了流魂珮的秘密,如果這流魂珮隱藏的也是強大的武器,那可不是意外之喜?

陸渺渺對於鬥技大會有一點興奮。妖瞳族的血太熱,本質上是喜歡刺激的,少君也是一樣,可這個女人比少君衝動冒失得多。

好在她頭腦聰明,否則,早死了幾百回了。

既要不著痕迹地把流魂珮弄到手,又要搶和氏璧,還得保護好這個傻女人,實在是個極有挑戰性的任務。

「資格測試的時候,我是十一號,無月二十一號,我們兩個對劉裕的恨意,僅次於慕君歡。如果你不但有滅族之仇,還有亡國之恨,你,怎麼會是二號?」陸渺渺不能理解這一點。二號,意味著蕭四身上,一點點恨意都測不出來。

「如果敵人是劉裕那樣的人,而你真的想報仇,」蕭四緩緩地說道,「那麼你的恨意,不但不能寫在臉上,連寫在心裡都不行。」

人心隔肚皮,可這世上想要窺伺人心、又善於窺伺人心的,卻是大有人在。如果說讀取他人心思,蕭四本人就是一個絕頂高手。所以他自己,偽裝的從來就不只是外表,連內心都會偽裝。

這是一件很不愉悅的事,是一個侵入並打散自己的正常情緒,刻意營造非正常心理狀態的過程。但他就是能做到,他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一樣狠。

從喪失了一切的那一天起,他整個人,就註定要扭曲地生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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