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每一次都是這樣！為什麼每一次想要親近她，都不能給個痛快的！
蕭四從生下來，就註定得成為一個霸道的人，否則根本就沒法子存活。那麼久了，他一直極度自信，相信一切都會攥在自己手心裡，由他自己主導和選擇。可是，自從有了這個女人，他頭一次產生了懷疑，懷疑冥冥之中就是有那麼一股力量，非要和他對著干。
這是第幾回了？真想破口大罵！
這種極度的憤懣堵塞了胸膛，一口氣喘不上來，蕭四猛烈地咳了幾聲，忽然睜開了眼睛。
身邊躺著一個人，與自己同床共枕，半裸著，肌膚凝白似雪。
渺兒？他心頭一喜，這莫非仍然是在做夢？可是，我不是死了么？
定睛看時，枕邊那人，竟然是個男人！不但是個比自己更好看的男人，而且是自己最討厭的那個男人！
這世界還是滅亡了算了！蕭四一陣反胃，全身上下忽然之間有了知覺，那是錐心刺骨的疼痛。
「蕭四！蕭四！你醒了！」耳畔傳來陸渺渺驚喜的喊聲。
是她，她在這兒，她還活著！
「你在救我？」迷惑了許久，蕭四才大致搞明白了狀況，「我使了那招式，應該是必死無疑的，你居然能救活我？」
「你閉嘴吧。」身邊那人虛弱卻冷冰冰地說道。
蕭四居然真的老老實實地閉了嘴。他集中了全部的精力，意守丹田，竭盡全力迅速地恢複生髮自己的先天真氣和先天之血，絲毫無暇他顧。因為他清楚地感覺到，再這樣下去，旁邊那個傻子就快死了。
真是個瘋子。我連遺言都交代好了，我都把她交給你了！我這一死，全世界都是你的。她是會傷心，可是我人都死了，傷心又有什麼用？你又不差，你好好待她，她總有一天要回心轉意的，那她不就是你的了？
居然救活我，而且，居然拼上自己的性命來救我？你傻么！如果我是你，我這會兒心裡正暗自得意地樂著呢，絕對不可能救你的啊！
可恨，太可恨！這世上最討厭的人！蕭四極度不甘地在心裡承認了，自己心性上確實比這人差了一個層次，天生就比不上他。
蕭四輕輕地嘆了口氣。一輩子的威脅！不過有你在，倒也不是件壞事，時時刻刻地提醒我，絕不能有一絲一毫待她不周到的地方，讓你抓住了機會。不但不給你機會，還要甜蜜恩愛給你看，氣死你，讓你知難而退！善念存在的時間不過一瞬，蕭四那早已融化在血液里的劣根性便又不由自主地冒出來。
他凝神於心，力量一集中，全身聚下的先天氣血便一股腦向季無月的身體倒灌進去。
無月面上顯出了怒容，喝道：「你做什麼？亂來！」
蕭四冷笑道：「你指望為救我死了，好讓她一輩子把你記在心裡？別做夢了，我可容忍不了你這個。」
無月怒道：「再胡來，就前功盡棄了！」他耗盡體能，用一己之血維持著兩具身體的需求，還修補了蕭四殘破的身軀，早已近乎衰竭。現在蕭四的氣血亂竄，一下就打破了兩具身體循環的平衡，感覺一切都脫離了控制。
蕭四冷冷地說道：「我可是天族。天族的血脈，不是你可以小看的。」
當無月用花鬼之血喚醒了蕭四體內的天族之血，主動權就歸了蕭四。畢竟，天族才是這世上最好的醫者，天賦的醫者。
兩人的氣血瞬間融合貫通，平緩地在兩具身軀之間循環流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撫慰，互相修補。花鬼之血的生髮加上天族之血的療愈，讓兩具身體迅速地恢複著。
又過了不知多久，無月忽地氣息一凝，連通二人身軀的藤蔓剎那化為齏粉，兩個人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然後，互相怒目而視。
那一邊，陸渺渺喜極而泣，嚶嚶地哭了起來。
兩個男人這才緩和了氣氛，開始手忙腳亂地安慰她。折騰了許久，兩個恢複力超強的異族氣色都不錯了，她才漸漸地相信一切都過去了。
生死之劫算是過去了。可是，還欠了一個過不去的坎兒。陸渺渺的頭腦漸漸地清楚了起來，恢複了思考能力。這一想，她的目光便忍不住落在了蕭四的身上。
蕭四隻覺得頭痛欲裂。原本是打算先用真心把她給捂熱了，讓她陷進去，使些手段讓她意亂情迷，離不了自己，再選個合適的時機，把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過去，那不好的一切，慢慢地滲透給她，讓她逐漸地接受。可是現在居然出了這檔子事，身份已經暴露了，欠了她好多解釋。說不清楚，她又哪裡能罷休？
而且，這種要命的時候，那小子居然也在！簡直是最壞的狀態了。
蕭四露出一絲苦笑，現在的自己，根本就沒有了選擇。誰讓我騙了她？該我承擔的，只能由我擔起來。
「渺兒，」蕭四立掌起了誓，「從現在開始，對我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實話，如有半分虛假，讓我今生再也見不到你。」
渺渺恨恨地說道：「你這算起的什麼誓？」
蕭四鄭重其事地言道：「我已經向你證明過了，不是么？這是比讓我死，還要不能接受的事情。」
渺渺震動了一下，隔了會兒，便緩緩地點了點頭。
蕭四道：「都坐了吧，真要說的話，恐怕要好久。」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得很慢，語氣有一點凝重，但終是未曾遲疑。
「我不姓蕭，我本姓慕容，我的名字是慕容敬之。我的故鄉不是揚州，而是廣固。我的父親是南燕最後的國主慕容超，我的母親是天族的最後一任首領。我是半血的人類，半血的天族，南燕國的四皇子，也是太子。我曾對你說過，我曾經在兄弟之中行四，這句話，是真的。」
「我把你救回來的方法，是我身為天族的證明。所有的天族，一生只有一次，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換回已死之人的生命。只要不是死了太久，不管是失了魂還是身體毀壞，都可以救活。只是，這個能力太過逆天，所以必須付出代價，代價就是身體機能的完全毀滅和氣血的完全喪失。天族沒有了氣血，便沒有了自愈能力。我的生命，當年是我的母后用性命換來的，這一次，沒想到竟還有人救得了我。」
「義熙五年七月初七，殘月之夜，天族族滅。三個月後，南燕亡國。我因為種種原因逃過此劫，流落到了江南，在江南遇到了我曾對你說過的大哥顧少君。幾年前，我與少君建了國醫館，籠絡了一批好醫者。國醫館裡我來主事，稱東皇太一。少君，就是國醫館裡你唯一沒有見過的人，雲中君。」
「渺兒，少君，是國醫館裡最好的醫者之一，也是異族。」蕭四略帶顧慮地舉目望了望渺渺，終於張口說了出來：
「少君，是妖瞳族人。渺兒……實際上，國醫館的雲中君，就是你的哥哥，風千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