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兒篇 船容與而不進兮,淹回水而疑滯 第四十一章 風花雪月斗

宜都郡,上鎖巴楚山地,下引江漢平原,是個魚米富庶、翰墨飄香的豐饒之地,素有「楚蜀咽喉」、「鄂西門戶」的美譽。武帝登基始,宜都郡轄夷道、佷山、夷陵、宜昌四縣,交由宜都王三皇子劉義隆管理。這位少主平日不愛拋頭露面,治理屬地卻很在行,還不到半年時間,已然建章立制,嚴明法規,減賦稅,輕徭役,整個宜都郡開始顯露出勃勃的生機。

宜都郡除了礦業興盛,柑橘也是出了名的特產。九月,正是柑橘收穫的季節,處處可見大片的柑橘地,樹頂橘子太多太大,將樹枝都壓低了頭。九月秋風送爽,現下百姓談論最多的,除了豐收的柑橘,便是萬眾矚目的宜都四大山莊聯手舉辦的「鬥技大會」了。

宜都四大山莊,實際是宜都郡的的四個武學幫會,名為「撫風」、「藏花」、「亂雪」、「醉月」。他們各有獨門絕技,壟斷著宜都不同的生意,都是財大勢大,最享盛名,最有地位的江湖大勢力。這四大山莊雖然齊名,彼此之間交往卻並不多,甚至傳聞他們之間還頗多過節。但是,不知為何,四大山莊今年突然顯得很是和睦,號稱是要廣攬天下英雄,共同辦起什麼鬥技大會來。

眼見離鬥技大會興辦之日只余著六七天,這四大山莊的人目前忙的卻不是這個。就在這節骨眼兒上,四大山莊居然連續遭了賊。賊人總在夜裡光顧山莊,卻不知目的是什麼,直把全莊子折騰得雞飛狗跳。天亮後一清查,卻是什麼東西也不曾丟失。莫不是這些賊子,單單是為了對宜都四大山莊進行羞辱?

三、四天之內,「撫風」、「亂雪」、「醉月」皆已被賊人光顧,眼下只剩了藏花山莊一家。從醉月失守之後,藏花山莊的莊主花藏花,便整頓了莊裡所有的人手,縝密布置,已經嚴陣以待三天。現在其他三家均遭過賊了,想必賊子來臨,就在今夜。

藏花山莊是一個女性幫會,庄內並無一名男子,雖說如此,藏花山莊的人也絕對不能小覷。這群女子個個武藝超群,行動凌厲果斷,又擅媚術、蠱惑、迷香毒藥,平日除了面子上的經商往來,還受雇做間諜、情報刺探等黑白兩道的生意。不過,對手似乎也並非常人。就拿亂雪山莊來說,他們的暗器、布陣、機關都是一流的,鮮有敵手。但賊人不曉得使了何種手段,亂雪山莊設下的機括暗器,全都莫名其妙地自行生出草藤,糾纏得一塌糊塗,根本無法發動,賊人在庄內竟如履平地。這些賊人武功也高強,個個形同鬼魅,三大山莊,竟無人能弄清他們的形貌人數。最可怕的是,從他們的行為,根本沒法判斷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夜已深了,藏花山莊內依舊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二更剛剛打過,便聽山莊東南方院落有女子嬌吒道:「來了!」接著便是「嗖嗖」的暗器破空之聲。近處的人也趕忙奔去援手,到了一看,一隊人正背對背地立著,拉好架勢,茫然不知所措。「人呢?」「這來的,竟不知是人是鬼,動作實在太快,只能見到人影閃過,卻什麼也看不清楚。他們也並不襲擊我們,現下不知到哪裡去了。」

其實,來襲者現下正伏在不遠處的屋脊一角,是兩個黑衣蒙面人。高個的緊身胡服,身姿修長,矮個的卻穿得有些寬鬆,明明是夜襲,仍固執地罩了黑色外袍,看上去有些奇怪。矮個的壓低了聲音對高個的說道:「動靜太小了,南邊亂個大的,等他把北邊查完了,咱們再往北邊去。」說著,身形一閃,便往人群密集處飄了過去。

高個的也未說話,四下一望,瞅准了正趕過來的一小隊人,不知怎的一招呼,那一隊女子便「哎喲」、「哎喲」地連聲驚呼起來。仔細一看,卻是她們腳底、腿上,密密麻麻地扎滿了蒺藜。不是尋常人愛用的暗器鐵蒺藜,而是貨真價實的草生蒺藜。一會兒工夫,大院里怪異之事不絕,詫呼之聲此起彼伏,整個山莊亂成了一鍋粥。

莊主花藏花得報,不由氣得七竅生煙。都已經如此周密地布置了,竟連對方的人影都見不著?這可真是顏面掃地的事情。現在所有的招數都似乎打在了棉花堆上,竟不知道往哪裡使力才好。

這會兒來夜襲的賊人又將山莊北邊折騰個人仰馬翻之後,從容地回了南邊約好的地點歇下了。矮個的笑道:「痛快痛快,簡直像小時候玩耍一般,好久沒這麼開心了!」這幾天來,每幹完一票,她便如此感嘆一回。高個的卻對此種娛樂毫無興趣,只沉默地立在她身邊。

「也不知蕭四現下查完了沒有。憑良心說,他這調查速度,還真是不慢!」

原來陸渺渺一行三人到了宜都,蕭敬煌便死乞白賴地要跟著她,找了一百種理由,怎麼說也不肯讓她和季無月單獨離開。每次想起行船之時蕭四對自己那個惡狠狠的摟抱,陸渺渺都禁不住臉紅。好在蕭四似乎對那一節毫無印象了。想想蕭四這麼長時間的表現,渺渺不由十分疑惑,按理說,在奪志式控制之下,他的行為總不應該是騙人的了,他也不要夫差劍,莫不是他真的只想……想到這裡,陸渺渺不覺又是臉上一紅,連忙把這些想法從腦海里趕了出去。

不得已,陸渺渺告訴他自己想要這鬥技大會的彩頭和氏璧。蕭敬煌倒不感興趣她想要的是什麼,有多麼難到手,只恨恨地說道:「你想要和氏璧,瞞著我騙著我,卻肯讓他陪著你去找?他又是你什麼人?」渺渺一時語塞,總不能告訴他無月是自己同命相連的親人吧?卻聽敬煌又道:「哪怕你說他是你的心上人,也沒有關係。我便是認定了你,你終有一天會知道我的好。」

蕭敬煌提出,既然辦鬥技大會的是四大山莊,想必和氏璧就在這四座山莊的其中一家,與其等到鬥技大會再作打算,還不如潛入山莊,先將它盜出來得好。三人經過一番偵查打探,便一家一家地找了起來。

由於這四大山莊都是江湖幫派,武學造詣甚高,高手也多,所以三人的計畫便是聲東擊西。由陸渺渺和季無月負責在山莊內引發騷亂,然後蕭敬煌趁機在庄內查找寶物。在暗處興風作浪,這可是陸渺渺的拿手好戲,幾天下來,如同遊戲一般,她直玩得心潮澎湃,興奮異常。可惜前三家查完,均未找到寶物,現下只剩了這藏花山莊一家。

陸渺渺正出神,只聽一聲嬌喝:「找到了!」七八名美貌女子,縱躍向前,轉眼就將二人圍住。渺渺捏著嗓子對無月道:「我發獃,人來了你也不叫我一聲!」無月道:「不用裝了,反正她們也都不會記得。」說話間一名女子便向陸渺渺揮劍攻了過來,渺渺身形一閃,那女子都未能看清她的動作,手臂便已一痛,長劍「噹啷」一聲落地。卻是陸渺渺已到了她的身後,拗住了她的手臂,將她制住了。這女子容貌姣好,想是平日里也曾受訓,給陸渺渺手臂箍住,竟媚眼如絲,顯出蠱惑之姿來,若是正常男子,總免不了心神一盪。渺渺見她生得好看,頑心大起,順手就在她臉上摸了一把。那邊的季無月卻是毫無憐香惜玉之意,一掌就將攻向他的一名嬌媚女子劈在了地下。

隨著陸渺渺「調戲」民女的惡行發生,對面屋脊上有人「噗」地一聲輕笑。這邊人正詫異,屋脊上卻是「嗖嗖」連聲,發來七道白光,這一隊藏花山莊的女子,連同陸渺渺制住的那個,發出幾聲「啊啊」、「哎喲」之聲,登時全數癱倒在了地上。打倒的只有六個人,暗器卻發了七件,這第七道白光,不偏不倚,直直地向季無月的面門釘了過去。

無月哼了一聲,手一抄便將暗器挾在了兩指之間。那暗器還散著一股淡淡的幽香,竟是一朵白色的山茶花。陸渺渺見了,氣便不打一處來,喝道:「蕭四,你又要做甚?」

屋脊上的人道:「抱歉抱歉,找東西找得眼花,沒看清楚,不曾失手誤傷了你吧?」

幾天下來,蕭敬煌一有機會,便石子樹葉地暗器亂髮,只「失手」將暗器打向季無月,便「失手」了三四回,每一次都是打臉。無月倒也未跟他計較,但眼神中明顯地帶了幾分不屑。陸渺渺也十分無奈,自從三人同行,蕭四的性子便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一改往日的寬厚沉穩,竟顯出極強的侵略性來。狐狸的心思,真是誰也猜不了。

蕭敬煌也是一身黑衣,從屋脊上一躍而下。渺渺總覺得黑色的衣衫不太適合他,像個陌生人。無月穿黑衣好看,顯得沉穩又靠得住,蕭四穿黑衣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不知怎麼的有那麼一點點……邪惡。

敬煌道:「找完了,沒有。這個山莊共有三條密道,四十八間暗室,裡面的每件東西我都看過了,和氏璧不在這裡。」

他說沒有,就一定是沒有了。對於這個人的能力,陸渺渺倒是深信不疑。可是,四大山莊聯手辦鬥技大會,彩頭卻不在四大山莊裡面?莫非這個彩頭是個虛的?可是想想又不可能。這鬥技大會的目的是招攬天下英雄,許多人便是沖著這價值連城的和氏璧來的,若是空頭的,又怎麼向天下英雄交待,豈不是要敗壞了四大山莊自己的名聲?莫非,興辦這鬥技大會的,幕後卻另有其人?

或許,最簡單的辦法,反而是去參加這個鬥技大會了。運氣好的話,和氏璧會被拿出來給參與者欣賞,那就萬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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