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三章 鐵血真漢子

陸渺渺聽了蕭敬煌的話覺得莫名其妙,正欲開口問個究竟,卻聽他笑道:「走,渺兒,我們破陣去。」

渺渺道:「怎麼突然有把握了?你不是說困字陣危險,會傷了破陣人或毀了裡面的東西么?」

蕭四道:「鑰匙你已經找到了。而且,這個陣與其他困字陣不一樣,這個陣不危險。」

陸渺渺聽得一頭霧水:「這陣里,困的到底是什麼?」

蕭敬煌道:「在這陣里困著的,不過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醋意罷了。」

渺渺越聽越迷糊,蕭四便給她細細解釋起來。從開陣暗語使用養魚經來看,設這個陣的人,極有可能就是陶朱公。

陶朱公是何許人也,正是越王勾踐的臂膀,上將軍范蠡范少伯。范蠡在輔佐越王勾踐滅吳興國之後,便立即離開了越國。他從齊國寫信給文種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大意就是,飛鳥射殺完了,好的弓箭就會被收起來。狡猾的兔子捕完了,獵狗就會被煮掉。越王為人陰險,工於心計,可以與他共患難卻不能同享樂,你為什麼還不快離開呢?文種在收到信後便稱病不上朝,但最終仍未逃脫賜死的命運。

范蠡離開越國後從商,自號陶朱公,三遷皆有榮名,三度積家財萬貫,又三度將家財散去,世人譽之:「忠以為國;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

渺渺道:「范蠡算不得忠臣,所以入不了史家列傳,正史上記載雖少,我倒也是知道的。他雖然是滅吳的重要人物,卻不知他與這個陣,與吃不吃醋又有什麼關聯?」

蕭敬煌將傘塞到她手中,讓她舉著傘,自己卻引著她走到東南方的一塊大石旁邊,看準一個方位,一掌拍了下去,掌擊之下,石上的一塊便應聲凹了進去。

「滅吳之後,范蠡是帶著西子夷光離開越國的,這個故事有沒有聽說過?」

陸渺渺點了點頭。昔年越王勾踐從吳國放歸後,尋得越國第一美人西施獻於吳王夫差。西施姓施,名夷光,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夫差為西施美色所惑,對其百般寵愛,無心朝政,十七年後,終於導致滅國亡身。而這西施,曾是范蠡的戀人。

蕭敬煌道:「從陶朱公的智計謀略,又三度散盡家財的胸襟來看,他不會是個小器的人。吳王夫差的劍,也不會是什麼帶著妖力的魔物,沒必要封在這裡。所以,這個陣的存在,大致是為了一種無法排解的情懷,總歸脫不了一個情字。」

話音方落,蕭四已然拍下了第三處的三道機關,一扇暗門便霍然在蓮池對面的假山隱蔽的地方打開來。蕭四笑道:「究竟是為什麼,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陸渺渺心裡興奮,言道:「真是服了你!我們回去找個火摺子,這就下去看看罷。」

蕭四卻是從袖中掏出一個火摺子來:「既然是藏東西,九成會在地下暗室,火摺子都不備好,過來作甚?」

渺渺吐吐舌頭,便隨著蕭四往暗門裡走去。方踏進暗門,門便從身後閉住了,將二人關在一個小小的石室里。

門一關上,陸渺渺心裡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當時蕭四是怎麼說的?羊皮卷上記載的是一件可以安天下,也可以亂天下的寶物,這件寶物是秦帝駕崩前藏下的?可是列這個陣的人是陶朱公,就算是陶朱公死的時候,比秦帝出生也還早二百多年呢,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想到這一點,渺渺差點「啊」地一聲叫出來。可是又想到蕭四根本不明白自己在找什麼,便生生地將這一聲叫憋了回去,只心裡想道:「這是不是上了大當了,那麼多人的血換來的羊皮卷,上面竟不知記載的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不過事已至此,也只好往前走了。秘密是一定有的,因為羊皮卷記載的地點,果真有這奇怪的陣形,想必夫差劍也確實是在這裡。只要看到了夫差劍,或許謎底就可以解開了。

蕭敬煌舉起火摺子,環視四周,只見這裡不過是一間很小的石室,除了進來時開的暗門,對面還有一道門。

蕭敬煌走到門前,將門的上下左右查看了一番,便伸手去推門,試了一下,門紋絲不動。他便在手臂上加了力道,運上三四成內力試了試,又加到七八成內力,門竟依然穩若泰山。看來,這道門並不是這樣打開的。

石室雖小,卻是一個小書房的擺設,置有書架,書桌,椅子。書架上擱著竹簡,穿竹簡的繩子都已腐爛了,所以竹簡已經變成了一堆一堆的竹條子。書桌上擱著一盞油燈,早已經銹得不象樣子,桌面上也有一卷散架的竹簡。

蕭敬煌道:「咱們就把桌上這個,拼起來瞧一瞧。」

二人將火摺子插在牆上,便開始拼起竹簡來。一看這竹簡上的文字,陸渺渺便叫苦不迭,一條條竹片上,爬滿了蝌蚪般的古越文字鳥蟲篆,她幾乎一個也認不出來。蕭敬煌見她神情怪異,不禁莞爾,便安慰她道:「莫擔心了,我是揚州人,這是我古吳越的文字,我自然是習過的。」

陸渺渺只得看著蕭四專註地將竹片一條條地拼了起來,拼好後,竹條滿滿地攤了一桌子。蕭四忽然笑了,言道:「渺兒,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

越王勾踐卧薪嘗膽的事情是人人都知道的。越國戰敗後,勾踐夫婦自請到吳國為奴,日日蓬頭垢面地勞作,為吳王牽馬,甚至在吳王生病的時候嘗吳王糞便的味道,這些都是范蠡的主意。范蠡親自陪著越王在吳國渡過了數年非人的日子,他本是個放浪不羈的人,但胸中對家國情感是深沉的,所以可以忍。勾踐身為君王都能忍,他有什麼不能忍的?

回到越國之後,范蠡做的第一件事,是認認真真地洗了個澡。然後,他對越王說,吳王夫差好色,不如尋訪國中美女,獻於夫差,亂他的朝政。

就因為這個,范蠡在苧蘿村第一次見到了西施。

西施的身份成謎。一個打柴人家的農女,不知怎麼能夠生得美貌至此,也不知怎麼能夠飽讀詩書,見識超人,而且,不知怎麼對吳國懷著如此刻骨銘心的仇恨,這都是很奇怪的事情。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西施在河邊洗衣服,連河裡的魚見了她都全游到水面上來。西施望著范蠡,嫣然一笑,言道:「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也許她心中早就計畫著什麼,所以從來沒有掩蓋過自己的美貌。她的美貌,早已全國知名,所以,范蠡才會慕名來找她。根本不需要多說明什麼,西施點點頭,說她願意去。

一路上范蠡護送著她,回都城走得十分艱難,因為一路上擠滿了想看西施美色的人。西施總是撩開轎簾,大大方方地走出來,微笑地望著人群,一副你們隨便看的架勢。因為她實在太美了,有的人看了會感動得哭出來。看來有時候美真的是可以讓人落淚的。

范蠡冷冷一笑,當即停了下來,在大路上架起一座大帳。誰想看西施,便掏一文錢,進帳來看,多掏不限。三天時間,看西施的人絡繹不絕,有的看了十次八次還嫌不夠。三天下來,賺的金錢無數,竟裝了好幾車。范蠡道:「再謝過姑娘了,不但當此重任,舉手又為國家賺了數車軍餉。」

西施掩口一笑,向范蠡盈盈一拜,體態依然柔弱如小鳥,看向他的目光卻不再銳利如刀。

西施到了都城,又花了兩年的時間學習歌舞技藝,宮廷禮儀,這才去往吳國。她與范蠡之間的情愫是什麼時間開始生長的,就說不清楚了,或許是因為在宮裡學習技藝時朝夕相處,也或許就是在河畔打的第一個照面。兩個都是絕頂聰明的人,都識得家國大體,對彼此之間的感情都是竭力剋制。但是感情是剋制不了的東西,越是被壓抑的情慾,越是爆發得激烈。

對於這份情愛,先剋制不住的是范蠡。越國非我一名賢臣,有文種在,大事可成;越國非她一名美姬,沒有她施夷光,自然還有別人。想到這些,范蠡拔足向西施的住處奔過去,生怕自己改變了主意。當他氣喘吁吁地推開房門,喚了一聲「夷光」,西施驚訝地抬起頭來,手中拿著的一本書封皮上寫著《房中秘術》。

這是范蠡心中最不能碰觸的部分。隨著西施行期漸近,他只覺得心底有一處疼痛得無法自持。夷光此去,是要將身體獻給另一個男人,這是她唯一的武器。自己身為男人,越國這麼多男人,竟要將國家的前途命運系在一個女人的肉體之上!那個吳國的男人將佔有她或許一年,或許兩年,或許十年八載,也或許就是一輩子。

西施手中的這本污穢的書像釘子一樣直刺進他的眼睛,他上前兩步,一把奪過書擲在地上,踩了兩腳。西施正待開口說話,卻被他極為粗暴地抓過來按在胸口,用狂風暴雨般的吻封住了她的雙唇。

這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范蠡,所有的情感在一瞬間釋放。有可能,這是她一生最幸福的一個剎那。范蠡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夷光,做我的女人吧。」

講到這裡,蕭敬煌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望著陸渺渺。渺渺眼神清亮如水,眉梢帶著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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