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一章 禪房花木深

聽到蕭四說自己畫的是伏羲八卦,渺渺不由皺起了眉頭。從蕭四的語氣來看,他是相當有把握的。如果這真的是伏羲八卦,那可是糟糕得很,因為她對八卦,實在是一竅不通。

所以,陸渺渺咬了咬牙,對他說道:「蕭四,我想要一件東西,你肯不肯陪我去找?」

蕭敬煌愣了一下,似乎未能理解她的意思,過了一會方面露出喜色道:「你終於肯讓我為你盡一分力?」

渺渺心中也有些打鼓,卻又聽蕭四嘆了一口氣道:「只盼著你知道,我一直在這裡,我的肩膀,你若累了,總是可以靠一靠的。」

渺渺道:「我要的東西,是夫差劍。」

蕭四問道:「在哪裡?」

渺渺道:「在揚州刺史府。」

蕭敬煌將目光轉到那張圖畫上,沉吟片刻,道:「原來這是刺史府的花園。你可是不明白東西藏在何處?」

渺渺喜道:「莫非你已經看出來了?」

蕭四搖頭道:「這個卦,總要到了實地才能解。從圖上,瞧不出是什麼意思。」

陸渺渺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就不好奇,我想要夫差劍做什麼?」

這一次蕭四卻是沒有回答,只安靜地望著她。其實,說什麼她也不會相信,又何必多說?

渺渺見他不答,便也未再追問,只言道:「我夜間進去探過一次,但這刺史府很不一般,裡面的護衛高手很多,又養了些幽靈獒,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查探清楚,真的很難。你可有辦法把那些該死的惡狗制住?」

蕭四聽了這話,卻不由「噗」地一下笑出聲來,言道:「渺兒,渺兒,也只有你不把我放在眼裡。何必要大半夜去探,花力氣制服什麼惡狗?那揚州刺史是個幾品官職?論官品,我可是比他高的。不是說了,我這個人都隨便你怎麼利用么?」

這一點陸渺渺倒確是忘了。因為這個人總跟在自己身邊,如同江湖閑人一般上山下河,甚至給自己端茶倒水,實在讓人沒法將他與朝廷大員聯繫在一起。其實,單憑他的官職和他閑散模樣之間的矛盾,就足夠令人生疑了。

蕭敬煌道:「我明日便設法,帶你進到府中去,咱們慢慢查看。不過現在,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

渺渺奇道:「何事要緊?」

蕭敬煌正色道:「我現下覺得,你的內功實在太差,真有什麼事情,怕是很難自保。如果你願意,我每日教你些練氣的法門,你照著修習,內力增進了,刀法也會有進境。」

這個陸渺渺自然是願意的。她的內功差,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只苦於無人指點。現在蕭四願意教她,自然是好事一樁,蕭四的內力渾厚,顯然是多年修習的結果,指點她自是綽綽有餘。

渺渺拍手稱好,真心實意地謝過了他,又問道:「這麼久以來,從未見你用過兵刃,莫非你是不用兵器的?」

蕭敬煌取了渺渺的雙刀,右手刀一探,簡單的一式推窗望月,雙刀齊出,又接了一招夜戰八方,招式不繁瑣,但他的內力灌注在刀上,短短的彎刀竟爆發出極為凌厲的勁氣,出刀的速度卻不在渺渺之下,攻擊力又比渺渺高出數倍。

陸渺渺看得心動不已,只聽蕭四道:「如果內力足夠深厚,何種兵刃到了手中,都能發揮出自己的威力。我平日確實不喜歡用兵刃,不過也有趁手些的。」

說著,蕭四又揮了揮手中的彎刀:「近身格鬥,劍、棍、短刀,都合意,但是馬上的話,最好用的還屬長槍。」

聽了「馬上長槍」四字,陸渺渺心裡不知怎的一陣不舒服,便白了他一眼,沒頭沒腦地拋出一句:「今後馬戰,不准你使槍。」

蕭敬煌聽了一愣,覺得這話平白來得莫名其妙,但美人心思難猜,便也只得應道:「好,你不讓我用,我便不用了。馬戰的話,長刀使起來倒也不壞。」

渺渺心情這才好了些。蕭敬煌取了紙筆,錄下幾句練氣口訣,開始細細地給她解說不表。

眼看要到八月,各家都忙著採辦中秋的用品,迎接團圓節慶。揚州刺史府中也是忙忙碌碌,熱鬧非凡。這倒不是在準備中秋的節目,而是府內眼見要迎來一位貴客。

揚州刺史徐羨之是劉裕即帝位後,接替廬陵王劉義真剛剛上任的新官。揚州刺史鎮建康,都城的安寧全仗揚州刺史守護,是個要緊的職位。能做揚州刺史,說來就算是皇帝信任的人。日前,刺史徐羨之接到了光祿大夫蕭敬煌的手書,說是有私事路過揚州,想在刺史府借住幾日。這件事在徐羨之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漣漪。

蕭敬煌是帝即位後新授的銀青光祿大夫,正三品。光祿大夫這個職位,無定員,無定職,掌議事,屬於朝中的顧問,沒什麼具體負責的事務,歷來是授給皇帝心腹的文散官。這位蕭大人才二十四歲,又不是士子出身,雖然才氣足遠近知名,但也不至於在短短時間內爬到正三品,這中間必然有內情。所以,這個人是萬萬開罪不得。他說是有私事,有私事哪裡不能住,非要住在刺史府里?所以他的來意也是個謎,怕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當,上頭差了光祿大夫微服來訪?

揚州刺史是正五品,現在有三品官指名要住在他府中安靜的地方,雖稱是便裝出行,也不能有絲毫怠慢。徐羨之在府內作了充分準備,現下刺史府府門大開,徐羨之率眾排成整齊的兩列,在門口等著貴客到來。

貴客的排場卻是真的小。徐羨之見遠遠地過來一輛小型馬車,竟是驛館的普通馬車,最多供二人乘坐。馬車停在了刺史府門口,一名白衣男子自己掀開帘子,下了馬車,望了徐羨之一眼,笑道:「徐公,許久不見!怎的這麼大的陣仗?蕭某有私事請徐公行方便,這般倒教人不好意思了。」

白衣男子黑髮用帛帶高高束起,姿容俊逸,超凡脫俗,雖然穿著便裝,但袖口的銀色流雲紋和腰間青色腰帶依例不是普通人可以隨意飾用的。這男子的俊美讓迎接的人不禁呆了一呆,徐羨之倒是立即迎了上去,拱手揖道:「光祿大夫駕臨,寒舍蓬蓽生輝!」

徐羨之在朝堂上是見過蕭敬煌的,這樣的人物,見過一面就絕不可能忘記。朝野之間也流傳著「皇都四大美男子」的說法,光祿大夫排在第三位。排第一的那個是內衛,那不是人類的姿容,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又是個從來不說話的。排第二位的在帝皇身邊,基本不露面,很少有人見過。所以,排第三位的蕭大夫,儀錶才情都是出眾的,人又溫文爾雅,和氣可親,反倒成了街頭巷尾議得最多的人物。

光祿大夫笑了笑,示意他莫要多禮,自己卻又掀開了馬車的帘子,笑吟吟地伸過手去。車中便有一隻水蔥般的縴手搭在了他的手心裡,在徐羨之訝異的目光里,光祿大夫從車裡扶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下得車來,螓首微抬,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身水綠色羅裙,身材高挑,一雙琥珀色美目波光瀲灧,瓜子臉,尖下頜,膚若凝脂,青絲鬆鬆地挽著,竟是那人間的絕色。姑娘的氣色看上去有幾分憔悴,卻平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嬌弱氣質。

徐羨之心中更是打鼓,蕭敬煌的傳說他已聽得多了,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從來不近女色,許多人還傳說他實際上是好男風的。但今日,他未帶任何隨從,隻身帶著一名美貌少女來到自己府中,舉手投足間透著說不出的溫柔關切,這等奇怪的舉動倒當真讓他十分忐忑了。

蕭敬煌道:「此番我與表妹同行,取道揚州,想南下辦點私事。誰想舍妹染上了風寒,身子不適,亟需休養,不得已想借寶地暫住幾日,多謝徐大人關心照拂。」說著,他手中挽著的少女便止不住輕輕地咳了起來,蒼白的面孔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蕭敬煌家裡沒什麼親戚也是眾人都知道的事情,這下突然帶來一位表妹,徐羨之自然明白不該多問,便熱情地將二人迎進府中,奉茶款待,取出幾種方案,詢問他們在哪處休息合心。蕭敬煌道:「刺史府寶地,各處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舍妹身子虛弱,需得安靜清新處方好。」說著他指了一處靠近後花園的館閣,道:「此處頗佳。」

徐羨之道:「此處景緻空氣都好,只是花園造得不好,道路雜亂彎曲,容易迷失方向。」蕭敬煌道:「無妨,舍妹恐也難以遠行,只窗外景緻好,便是好的了。」

說話間少女又咳了起來,這回竟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徐羨之忙親自引路,將二人送到了住處,答應立即請揚州最好的醫生來診治不表。

外人一走,蕭敬煌望著少女的臉,掩面哈哈大笑起來,一邊說道:「表妹,你這演戲的天份也實在太過高明,表兄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少女白他一眼,道:「演得再高明,還能高明過你?」

蕭敬煌以表妹生病為借口,帶著陸渺渺到揚州刺史府休養,挑了後花園附近的屋子住下,這實在太合渺渺的心意。還有比這更便捷的方式么?看來蕭四還真是很好用。不過讓人不甘心的是,下一步,居然還要仰賴他的能力。下一步,就要解伏羲八卦了。

蕭四看看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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