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六章 嫁禍難嫁心

羊皮卷上標示的「夫差劍」的方位,不偏不倚就在揚州刺史府的中央。

陸渺渺心中暗叫倒霉。如果這是一件被藏起來的寶物,那麼應該是藏在城外偏僻處才對。大概是數百年間世事變遷,荒地成了良田,城郊變了揚州刺史府。

本來憑著陸渺渺的輕功,夜探個刺史府,應當是件稀鬆平常的事。誰想到刺史府里居然養了幾隻幽靈獒,這幽靈獒是北國的一種特殊猛犬,五感特別靈敏,一有風吹草動,便即吠叫不止。刺史府的守衛也頗有幾個高手,陸渺渺探了一次,便險些被生擒。好不容易逃脫,她嚇得幾乎脫力,發誓再也不做這拿命換的買賣了。

如何才能混進刺史府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探個究竟呢?

正在刺史府周圍徘徊,機會就來了。陸渺渺看到,一個僕人打扮的男子帶著一名挎藥箱的郎中,神色慌亂,一路小跑進了刺史府的大門,過了一陣,又連續來了三個。

這就是說,有人病了。是要緊的人,生了要命的病了!

陸渺渺挑了一種十分華貴的信箋,讓人傳了一張字條給府里,道是今日有緣,國醫館義診,如若求診,便懸起大紅燈籠驅邪,很快就有神醫駕臨。條子送進去沒多久,府門口便有大紅燈籠掛了起來。

看來病人的情況頗為危重。這是陸渺渺第一次背著東皇太一以國醫館的名義診病,想起東皇太一那雙犀利的眼睛,她心中頗有些打鼓。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實在別無選擇。一個人去也不合適,國醫館通常是二人一起出診的,而且,一個人去,也沒有更多的機會在府內查探。因此,陸渺渺又去找了河伯。

上次在萬化山莊出診,才過去不足七日。陸渺渺是不打算讓河伯給病人治療的,他的治療方法太駭人了。帶他去,主要是讓他穩住對方,查查病情,好給自己爭取一些時間。

河伯居然一口就答應了,連半分猜疑都沒有。二人當即便匆匆向揚州刺史府趕了過去。

原來是刺史大人的愛女生了急病,從清晨開始突然咳血,開始還不多,但沒過多久就嘔起血來,血色鮮紅,連嘔數次,難以抑止。雖然請了城裡不少名醫來診治,但見效甚微。直至二人被迎進府中,小姐已是失血太多,面色慘白,昏迷不醒了。

陸渺渺仔細叮囑了河伯,讓他絕對不可以奪對方身上的疾病,只要坐在那裡,診斷對方病情的輕重即可。她很坦白地對河伯說,她有件要事,要在這府邸中辦一下,所以需要一點時間。「一切,等我回來再說。」直到河伯點頭答應了,她才起身離去。

陸渺渺對府里人說,需要在府內仔細查探,小姐病症可能是中邪所致,必須查清中邪的根源所在。刺史府還是相當謹慎,叫了幾個護衛陪著她,在府內查看起來。這幾個護衛一看便是高手,名為陪同,恐怕監視才是真的。

刺史府自然是相當大,機會難得,她便仔仔細細地觀察起府中的事物來。陸渺渺除了觀察力敏銳,記憶力也相當好。她沒有信心一次便能找出刺史府中的奧秘,因此一路走一路記憶,將府中的結構、方位、樓閣、景物,盡數記在了腦海之中。

由於是查探隱秘之物,陸渺渺一路始終用了妖瞳,但並未看出什麼可疑之處。只在後花園的中心,走到一處石像的時候,渺渺心中彷彿一陣冷風吹過,有些許詭異的感覺從心底油然生髮。

石像色澤土灰,看上去年代久遠,風蝕日刻,已然斑斑駁駁。同樣材質的石頭,在園中還有許多,有石柱,有石板,有假山,方位擺得錯綜複雜,但是並不難看。與園中花樹結合在一起,倒像是刻意設計的別緻園林,非常獨特。

仔細看那石雕,人首蛇身,雙目緊閉,形容安詳,竟是伏羲神的造型。

伏羲氏,三皇之一,傳說中的人類始祖,也就是祭歌里唱的「東皇太一」。陸渺渺覺得很奇怪,極少有人在家中供奉伏羲神,更不要說將伏羲神的雕像塑在花園裡了。

「為何在此處供奉伏羲神?」渺渺詢問同行的護衛。

護衛也並不了解詳情,只說這刺史府是在一座古宅子的地基上翻修起來的,後花園的雕像和石頭原本就有,修葺時請了風水先生來看,說是這些東西萬萬動不得,動了便會生災。如果將它們保留下來,對於府內福祉,卻是大有裨益。因此,後花園就是在保留了這全部石材的前提下,種植花木,改造而來。

陸渺渺正要走近前去看,護衛卻道:「此處需要稍加留心,這裡雖看似一片坦途,來後花園的人,卻常會莫名其妙地迷路。危險倒是沒有什麼的,只是一分了心,走出去的時間便會比想像中長很多,所以家裡人也都不愛來後花園了。」

這伏羲像、這後花園,其中必有古怪!渺渺心裡對此深信不疑,但又看不出奧秘在哪裡,只得將這花園內的一石一木的方位、造型,統統硬記了下來。

看來今天是不會再有什麼收穫了,陸渺渺便讓護衛引路回小姐卧房,準備為小姐診病。

剛剛走進小姐居住的別院,卻聽得小姐卧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白衣人步履匆匆地走了出來,頭也不抬地往前走,險些與陸渺渺撞在一處。門內有人跟了出來,口中高頌神醫,涕淚縱橫。

陸渺渺定睛一看,走出來的白衣人正是河伯,心中立時連呼不妙。看來自己在外面耽擱得太久了,想是小姐的病生了急變,河伯定然又出手將小姐的病症奪了過來。

河伯見是渺渺,拉著她便往外急行,一邊對渺渺身邊隨行的人說:「快去照料小姐吧,已然治好了。」二人匆匆出了刺史府,見已無人跟隨,河伯便道:「可有辦法快些找到水泊,須是大片水泊方可,我的舊疾發了,無法守住,支持不了一刻了。」

刺史府正在城中心,周圍全是牌樓館閣,是繁華熱鬧的地段,離湖河卻是甚遠。渺渺心中大急,但急也沒有辦法,便一咬牙,對河伯道:「來,我背你。」

河伯雖然覺得意外,但此刻卻也無力拒絕。陸渺渺將河伯背起來,縱身便上了樓脊。渺渺來揚州前曾仔細研究過地圖,知道最近的一條河在北面,她一個人的話,大概用不了太久就能到。但是渺渺力量不大,現在身上負著一個男人,輕功大打折扣,要趕到,怕是最少也要半個時辰。

渺渺用上全身氣力,縱躍如飛,感覺卻是五內俱焚。是她騙了河伯來的,如果這次因為自己,讓河伯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是糟糕至極。雖然她為達目的,從來不在意利用別人,但河伯這種人確實不一樣。如果河伯因此遭遇危險,她感覺自己一輩子都安心不了。

事實上,還沒有半柱香的功夫,陸渺渺忽地感覺肩頭一熱,後背上熱乎乎黏答答地濕了一大片,低頭一看,只見自己肩頭鮮血瀰漫著淌到前胸,沁濕了半邊衣衫。身後的河伯說不出話來,但渺渺明白,他已經在大量吐血了,怕是經不起顛簸,連忙尋了一處僻靜的宅院,在樹叢中落了下來。

渺渺扶著河伯倚在一株樹上,運起妖瞳,只見他半身已經顯出臟器的形狀,損的是脾胃臟,是故嘔血。

但觀看脾胃髒的狀態,這不是普通的損傷,竟是臟器血症。所謂血症,就是體內臟器因為某種原因,表皮逐漸變得越來越薄,越來越脆弱,最終不支的爆發,便是臟器炸裂,人則會因體內大出血而亡。

最可怕的是,臟器血症,通常是全部臟器同時脆弱,絕非只有脾胃臟。現在河伯還控制得了其他臟器,如果其他部位也守不住了,那大出血須臾之間便會要了他的性命。

陸渺渺帶著哭腔道:「你奪的時候,難道都不知道她是什麼病么!」

河伯搖了搖頭,臉上竟還綻出了一抹微笑。他只能感知對方病情的輕重,知道自己承受的限度,但對於自己將要承受的是什麼,卻全然一無所知。

渺渺取出金針,很艱難地尋到了河伯的經絡,在胃經和脾經上各下了七針,暫時截斷了血脈。這僅是權宜之計,不時河伯的「守」一旦失效,她也總不能截斷他全身的血流。但是,就在這凝神尋找經脈的功夫,渺渺發現了一件恐怖的事情,河伯的臟腑之間,竟然有一隻非常巨大的,透明的蠱蟲正在上下遊走。

「守」怎麼會突然失控?莫非,是這個東西在作怪?

渺渺道:「淵水,你體內有一隻蠱,如果將它制住,是否就能守得住?」

河伯驚訝地張大了眼睛,道:「你能看到它?不錯,它在我體內有兩年了,它出來的時候,我的能力,都無法正常使用。」

陸渺渺取出金針,準備制住蠱蟲的行動,但是,這次她再仔細地運功去看時,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隻蠱蟲了。

奇怪,如此巨大的一隻蠱,會藏到哪裡去了呢?

河伯道:「莫找了,這是十分罕見的隱蠱,當時東皇太一和山鬼都曾試過,皆未能將它除去。」

蠱未能找到,陸渺渺倒是看見,河伯肝臟的形狀也漸漸顯了出來,肝臟一旦破裂,那就離死不遠了。渺渺只覺得心急如焚,只恨不得這會兒自己也有了河伯的本事,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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