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太一&山鬼篇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第二十一章 鏡花水月間

陸渺渺換好平日穿的衣衫,隨著蕭敬煌出了千羽堂,向西城走去。

一路上,蕭敬煌異常沉默。渺渺也因他方才表白的一番話,覺得心裡竟與他疏遠了許多似的,又是不悅,又是不甘,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走了許久,陸渺渺回過神來,方才發現他竟是將自己帶回了他的家中。

原來蕭府書房中竟還藏了一個密室。將房門閉緊,探查四處無人之後,蕭敬煌將牆角一盆蘭花轉了個方向,牆上的一隻書櫃倏地向內打開,露出一條向下的石階來。他自取了油燈,在前面引路,帶著渺渺沿著石階走下去,書櫃便在身後緩緩地將路封上了。

石階的盡頭,是一間小小的石室,置了一張小桌,一隻壁櫃,一張簡榻,再無其他物品。

蕭敬煌將手裡油燈放在桌上,又引火將桌上的燭台燃著,斗室之內方才明亮起來。陸渺渺往榻上坐下,打算聽他到底怎麼說。誰想身子剛剛沾上這張榻,卻覺得一股極其猛烈的寒意從身體下面突然襲來,凍得她直接跳了起來。

這張小榻,竟不是木製,而是漆黑的石材,看上去陳舊且極不起眼,卻不知是什麼材質製成,這般寒冷,怕是根本無法睡人。

她這才仔細看了看這間小石室,並不大,但牆壁上卻是縱橫交錯地有各種繩索、鐵釘、木椿,似是有種種機括在牆內隱藏,顯然並不簡單。不知是不是有那張榻在的緣故,室內十分寒涼,寒氣侵入肌體的感覺,越來越甚。

忽然覺得身上一暖,卻是敬煌不知從哪裡拿了一件月白色大氅,披在了她的肩上。這件大氅對她來說,顯然是太大了,徑直拖到了地上,卻隱隱地裹帶著些許芝蘭的氣息,十分清新。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這張榻是千年堅冰內的底石制的。這裡是我平素練功的地方。」蕭敬煌道,「渺兒,你信了我,跟我來此處,我真是說不出的歡喜。」

對上陸渺渺的眼神,敬煌眉頭一皺,心中似乎十分矛盾:「但是以後,若我不在你身邊,此種情形,你卻是萬萬不該來的。」

陸渺渺一怔,卻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她並不知道蕭敬煌的身份,也並不確定他的目的,就這樣一個人隨他到了這陌生的斗室之中,與外界隔絕。論武功,單從內力看她便不是蕭敬煌的對手,更何況他身上還有多少謎自己不知道呢?這般想來,如果蕭敬煌確是別有用心,那現下豈非兇險至極?

陸渺渺心中一凜,原來,在我心底,他還是阿四。我不自覺地還拿他當阿四來看,來信,這第一招,便已敗了。

但蕭敬煌的目的,卻似乎只是提醒她,提醒她世界之大,人心險惡。而她,聰明歸聰明,卻還是嫩得很。

渺渺還未回過神來,敬煌已是將她拉到桌前。桌上置了一隻烏木小匣,用鐵鎖鎖著。敬煌將鎖打開,從裡面拿出一件東西,遞了過來。

陸渺渺將東西接過來,卻是一卷羊皮。她將羊皮卷輕輕地展開,卻驚奇地發現,那上面空無一物,竟完完全全是一片空白。

「這是何物?」

蕭敬煌搖搖頭:「我並不知曉。但這件東西,是我拼了命找到的,也是當年不知以多少人的血淚為代價換來的。」

陸渺渺奇道:「這卷羊皮,與國醫館又有什麼關係?」

「這卷羊皮,是國醫館少司命的東西。」

陸渺渺吃了一驚。蕭敬煌自然不知道她就是國醫館的少司命,但這卷羊皮,卻並不是她的。莫非,這裡的「少司命」,指的卻是劉瑾?

只聽他接著言道:「據說昔年秦帝駕崩之前,曾傳下了一件秘寶,這件寶物可以起龍脈,也可以斬龍脈,也就是說,是關乎安天下或是亂天下的寶物。數百年來,人們都認為這是個傳說罷了。但十數年前,這件寶貝的所在卻被宋國公探知了。」

陸渺渺聽到「宋國公」三字,耳朵不由豎了起來。正是,劉瑾乃是宋國公的侄女,與宋國公有關聯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但是,蕭敬煌下面的話卻讓渺渺驟然彷彿五雷轟頂:

「為了得到這件寶物,宋國公設計了一個叫作殘月之夜的計畫,於十年前清除了守護者,把寶物搶了過來。」

蕭敬煌一抬頭,卻發現陸渺渺忽然面色慘白,全身顫抖,不由緊張地問道:「渺兒,你怎麼了?你冷么?」

陸渺渺擺擺手,只急切地問他:「這個,你是怎麼知道的?」

蕭敬煌道:「這本來是絕不外傳之秘,但我數年來在西中郎將處行走,又執行了尋找羊皮卷的任務,所以便知曉。」

「你可知道守護者是如何被清除的?」

「那些守護者據傳是懷有異能,驍猛無比。但當時宋國公身邊得了一位高人,製成了一種無色無味,卻極其厲害的毒藥,名為『鏡花水月』。」

絕不會錯了。蕭敬煌說的話,她當時看到的情景,無月說的話,白玉腰牌,所有的信息加在一起,全都指向了一個人――宋國公劉裕!

陸渺渺極力剋制,但身體的顫抖卻是更甚。絕不可以,讓這個人看出端倪!渺渺正設法調息,卻只覺身子一暖,卻是蕭敬煌輕輕地攬她過來,讓她靠上了自己的肩膀。

將她拉過來後,他的手卻是十分知禮地放開了,只輕輕地說道:「無妨,你之前也不是未曾靠過。」

蕭敬煌的身體十分溫暖,溫熱的氣息從他的肩頭陣陣傳來,渺渺的呼吸便漸漸安定。敬煌讓她倚著自己的肩膀,一邊展開羊皮卷:「宋國公搶來的,就是這個東西。但是東西到了手,卻是無法解開其中的秘密。如你所見,這上面根本空無一物。後來經過探查才知曉,原來守護者本身才是鑰匙,但守護者卻已經被殺光了。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陸渺渺心中一動,便問道:「那這個,怎麼又會出現在國醫館?」

蕭敬煌道:「國醫館是數年前才有的,但是東皇太一籠絡的一群人,過於妖異,診病有異能,診金皆天價,短短時間,國醫館便聚斂了大量財富。國醫館擁有的財富數量,已經達到了對江山社稷有威脅的程度,要知道,現今天下大亂,有錢就可以招兵買馬,就可以扯起造反的旗號。所以,宋國公早就對國醫館有所忌憚,而少司命,就是宋國公放到國醫館中的細作。」

渺渺道:「宋國公不過是布衣出身的臣子,怎得比皇族還關心江山社稷的安穩?」

蕭敬煌輕輕一笑:「宋國公要的是什麼,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么?」

陸渺渺沉默良久,又聽得蕭敬煌接著講道:「少司命進了國醫館,沒過多久,就背叛了宋國公,不但不傳回訊息,反而回到王府,將這張羊皮卷盜了去。羊皮卷的秘密雖然解不開,卻也不能落到旁人手裡,這三年時間,我接的任務便是追查少司命和羊皮卷的下落。三個月前,我終於找到了少司命曾經藏匿的地點,尋到了這張羊皮卷,但卻被發覺,遭了多人追殺,無奈中先將羊皮卷藏起,又清掉了記憶中藏匿處的位置。後面的事情,你便都知道了。只能說慶幸的是,少司命似乎沒有把這件東西交給東皇太一,那個人我曾打過交道,如果在他手中,想取回來可就難比登天了。」

隨著身體一點一點回暖,陸渺渺心中的恨也一點一點燃了起來。劉裕,是你為了一己私慾,害我全族人性命,害我與千羽骨肉分離!今生今世,若不向你討債,我便枉生為人!

蕭敬煌卻像是敏銳地察覺了她的變化,忽然雙手按住她的雙肩,猛地將她的身體拉開,緊緊地按著她的肩頭,雙眸定定地地望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不可以去找宋國公。不可以去找東皇太一。」

陸渺渺訝異地望著他,只聽他言道:「我不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你的目標是誰。但是無論你出於什麼目的,絕不可以貿然對這兩個人不利,實在過於危險!」

「宋國公是鞍馬上出來的將軍,但若僅是如此,不見得能有如此大的戰功。他本身懷有奇能異術,武功深不可測,身旁更有神秘莫測的三大高手暗中守護。如想對宋國公不利,莫說你根本近不了身,就算近得了身,也絕不是宋國公的對手。」

「而東皇太一,那本不是人,是妖鬼,任是誰也摸不清楚。渺兒,我怕的,便是你要做的,是這些危險的事。不願讓你自己去查,就是怕你還未查到便已遭人毒手。」

陸渺渺冷冷地道:「你究竟想要什麼?」

蕭敬煌道:「我求的,就是把你計畫里最危險的部分交給我,我替你去做,絕不向你打探半個字。」

陸渺渺道:「宋國公於你有知遇之恩,今日你為何卻將他的秘事泄漏出來?」

蕭敬煌沉默了一會,方言道:「我大致是明白了少司命背叛宋國公的緣由。你卻不可能懂得。」

渺渺並未聽懂他說話的意思,卻將精力轉到了這張羊皮卷上。這個東西,可以安天下,也可以亂天下,是劉裕夢寐以求的。若是如蕭敬煌所說,守護者本身才是鑰匙,那麼,可以解開它的鑰匙,不是自己的眼睛,就一定是季無月的血。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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