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太一&山鬼篇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第二十章 背水第一賭

陸渺渺驚訝地張大了眼睛。只聽蕭敬煌接著言道:「但是,有一些事我卻是不想告訴你。」

渺渺覺得不可思議,他只是消失了一個月,記憶里的鎖竟是這麼輕易地解開了。為什麼在千羽堂的兩個月,居然一點改善都沒有?

陸渺渺開了雙瞳,觀察起蕭敬煌的身體,發現他的內息果然都已歸宗,再無混亂之感。她並不知道,用了無月的葯之後,她的眼睛再沒有那種起霧的模樣,倒是保持著一種深深的琥珀色,晶瑩如水。

蕭敬煌道:「渺兒,一月不見,你的眼睛變得好生動人,原來不是這樣的。」

陸渺渺道:「最近遇到一個走方郎中,不想竟將我多年來的眼疾治癒了,真是個神人。」

「看來我還真是錯過了不少。」他的神色不知怎的略帶上了一絲憂鬱。

因為蕭敬煌明確地告訴她,自己的事情並不打算對她言明,所以陸渺渺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倒是蕭敬煌先打破了沉默,說道:「我之所以會失去記憶,是因為自己服了毒藥。因為當時情況兇險,為了避免我得知的消息落到別人手裡,所以自己服藥去了記憶。此前就已與人約好,當他們找到我的時候,給我用了解藥,所以現在已經全部記起來了。」

「那麼這兩個月的事情,都還記得么?」渺渺略遲疑了一下,終是張口問他。

蕭敬煌笑了,指指自己的心口:「每一天,每一刻,都在這裡。」

陸渺渺緘默不語。她的心裡有一點亂,但最要緊的還是要想好,如何才能從蕭敬煌那裡套出國醫館的事情來。以蕭敬煌的心機,想要套他的話又不被他看出來絕非易事,所以必須要仔細思量,慎重行事方可。

正自徘徊難斷,蕭敬煌卻像有所感應似的,忽然對她說道:「渺兒,我這次來,就是因為下了決心,想要把我知道的一些東西給你,關於國醫館的東西。」

陸渺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來覺得這個人的難對付實在超越了想像,二來又不知他要將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雙手奉上,究竟是何居心。蕭敬煌卻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坦然直言道:「你這般待我,不就是為了這個么?」

渺渺有幾分尷尬,頓了片該,方訥訥地說道:「並非如此,畢竟你無處可去。」

蕭敬煌黯然一笑:「這麼長時間了,我還不曉得你的性子么。若是我身上沒有什麼可利用的東西,你好心救了我的性命,打發走也就算了。我醒之後,沒了記憶,你曾問過我三次,暈倒之前說的國醫館是什麼意思。我便知道你要的就是這個。」

這次陸渺渺確實是無言以對。敬煌與她相處兩個月,聰明如他,連她愛吃什麼都猜得出來,更不用說她的性情和做事風格了。對這個男人,多作解釋皆是無用,想要騙他更是絕不可能,所以渺渺便選擇了沉默不語。

蕭敬煌道:「這個給了你,便是背叛了我的主人,我的身家性命,也就算全部交在了你的手上。」

陸渺渺道:「你為何要如此?」

蕭敬煌道:「我已對你說過,有些事情,不想讓你知道。我並不是什麼忠義之人,往事頗為不堪,不願多言。我思慮再三,下此決心,也只是想從你這裡換一件東西。」

陸渺渺抬頭望著他的眼睛,蕭敬煌卻是眉心一蹙,竟握住了她的一隻小手,緩緩地拉了過來,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上。他猶豫片刻,方一字一頓地言道:「你所有的事我都可以不問,我整個人都隨你如何利用。不求你的心放在我的身上,卻只求你還讓我在你身邊,守著你,看著你。」

陸渺渺張口結舌,一時竟不能理解他言語間的意思。他這些話,莫非竟是情愛的表白?

雖然相處兩個月,二人已經相當熟稔,也時常說些親近愛慕的玩笑話,但認真論起來,卻決計到不了談情說愛的地步。尤其是彼此的身世,對對方來說還根本就是一個謎,在這種情況下便讓她與蕭敬煌交交真心,她都不敢。渺渺道:「阿四你莫開玩笑,有什麼事直說便好。」

蕭敬煌放開她的手,無奈地笑笑:「我就知道你不會信。連我自己都不能信。可是……卻是真的。」

他平素臉上一向掛著成竹在胸、自信滿滿的笑容,但今天,臉上的表情顯然有幾分把握不定:「我花了整整七天的時間,才決定來找你。剛才對你說的那些,是真是假,我卻是打算用後半生所有的時間來向你證明。」

陸渺渺並不相信他說的話。不管是什麼話,如果從季無月口中說出來,她覺得可以信,但是蕭敬煌說的就不一樣。她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底細,卻很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如果是敵人,又會是一個多麼危險的對手。

她並不想與他成為對手,因為一旦成了對手,就算她用上全部的心力,也沒有信心能贏他。但是現在,這個男人卻繳下械來,什麼都願意雙手奉上,要的只是區區一個機會,一個留在她身邊的位置,一件在她陸渺渺眼裡一文不值的東西。

二人四目相對,蕭敬煌的雙眸依然深如寒潭。但見他劍眉微蹙,口角輕抿,神情卻是與平時大相徑庭。渺渺問道:「你可知道,我想要那些,是為了什麼?」

蕭敬煌搖了搖頭:「我自然想知道,但是你必然不會告知於我。你要走的必是一條危險的路,因為那些東西,沾上便有殺身之禍。但我就算不給你,你終有一天要自己去找。還不如像這樣,至少還可以守著你。」

他的言辭十分懇切,倒不像在說謊。假如說,只是假如說,他是真心的,對陸渺渺而言,那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是,如果是謊言,又能怎樣?

雖然不知道他出於什麼目的,但是他仍然會將一個重要的信息交給自己。這個信息,是他拼上性命去守護的,自然是十分重要。蕭敬煌絕對是個聰明人,他為什麼不把自己的故事從頭說起?陸渺渺也是個精明的,講一個再完美的故事,她也不會信他,反倒容易給她聽出弦外之音,不如不提得好。但是如果因為忌憚而不接受蕭敬煌的提議,卻也是巨大的損失,因為他的提議,至少表面看來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好買賣。

就算不知道你的目的,難道我一定看不穿你,一定會輸給你么?

陸渺渺只覺得體內的血液燃燒了起來。妖瞳族本就是一個熱血的種族,從不知道畏懼,從來沒有猶疑,所有的挑戰都能讓他們沸騰。渺渺的心裡越來越興奮。蕭敬煌,如果你是真心,那便太沒有意思了!現在的我,只想跟你鬥上一斗,現在的我,哪裡有心思去想那些兒女情長的閑事?

陸渺渺突然格格嬌笑起來,笑了半晌,方抑住了,道:「其實,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不是么!」

蕭敬煌點點頭:「如果理智地想,確實如此。但只因為是你,所以我不敢確定你會如何選擇。」

陸渺渺斂住笑容,正色道:「蕭敬煌,今日我便當作是你對我下的戰書。這一戰,我接下了。」

這是陸渺渺第一次喚他的名字。敬煌聽得此言,稍微愕了一愕,臉上便開始浮現出笑容。那笑容漸漸恢複成了以往的樣子,九分明媚里藏著一分邪氣。只聽他言道:「你若把它當了賭局倒也好。但我在這裡對你言明,便是給了我這個機會,你的人,終有一天會是我的!」

陸渺渺冷笑一聲:「我只是答應了你說的事,卻未曾允諾你什麼。恕我直言,我對你並無兒女情意,你自己也明白。」又道:「你要給我看的是什麼?若是對我無用,這個局也就此作罷。」

蕭敬煌想了一想,忽然言道:「既然如此,我倒要你允諾我一件事了。此事並不難辦到,你只要先答應即可。你答應了,我就帶你去。」

陸渺渺並未猶豫,直接說:「我答應你。」

蕭敬煌苦笑:「就知道你會如此。」頓了一頓,他指著自己身上的衣衫,極為認真地言道:「我要你答允我,今生今世,絕不為季無月親手縫製任何一件衣裳!」

這個要求實在是脫出陸渺渺的想像力太遠,她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聽得蕭敬煌黯然道:「以你的性子,即便答應了我,作不作數,還是另一回事。不過我就是要你,若有一天一針一線地為他制衣衫,終免不了要想起我來。」

二人皆沉默了一陣。蕭敬煌嘆了一口氣,柔聲道:「好了,跟我走罷。國醫館的事情,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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