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太一&山鬼篇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第十九章 寸心言不盡

陸渺渺身邊的諸鬼皆俯身拜倒在地,饕餮鬼、青衣書生幾個更是嚇得如同篩糠一般,卻是連求饒都不敢,眼神中透出了絕望。這位主子,讓他們自行了斷那算是仁慈了,如果是他親自動手,還不如去選擇凌遲之刑來得痛快。

陸渺渺見季無月竟是這般說,忙道:「這些朋友並未加害於我,所做一切,皆是善意,還望手下留情!」一邊說,一邊心裡暗自打鼓,怕季無月一翻臉連自己也一起殺了。

季無月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向饕餮鬼道:「我讓你辦的事,可辦了?」

饕餮鬼臉色發綠。前幾日主子不知道動了什麼心思,突然拿了一瓶藥丸,叫他送給開布莊的陸渺渺。整個建康城,開布莊的陸渺渺就只這一個,倒是很好打聽,可是一見之下,竟然是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

這可是大大地出了人的意料。饕餮鬼忍不住把此事告訴了交情好的幾個,誰知一傳十,十傳百,眾人卻是以為主子對這陸渺渺青眼有加,便商量著中元節百鬼夜宴之時將陸渺渺請了來,儘力討好巴結,讓她在主子面前多美言幾句。

須知鬼門關諸鬼身上皆有季無月下的毒,每隔數月便會發作一次,若無解藥必死無疑。他們也盼著,若是誰能攀上了陸渺渺,或許能有幸解了身上的毒,不再受苦也未可知。這數日以來,眾人都在為百鬼夜宴盡心準備,倒是饕餮鬼,連主子讓交給陸渺渺的丸藥,也是忘了給她。

饕餮鬼顫聲道:「小的這便自行了斷!請主上開恩,莫要髒了主上的手。」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交到渺渺手中,右手緩緩舉起,運起功來,便要向自己天靈蓋拍落。

陸渺渺見狀,身形電閃,轉瞬已飄到饕餮鬼面前,雙手猛地將他右手抱住,阻住了他的行動,誰想自己身體仍有些綿軟,用力一猛,便只覺頭一暈,身子直直地向後倒去。

眼看渺渺的後背就要碰上桌角,卻見紅色的影子一閃,渺渺只覺得後心一涼,卻是季無月一隻冰冷的手掌托住她的後背,將她的身形止住了。一股微微的寒涼順著後心的肌膚向四下擴散,身後飄來的氣息卻散著清淡的葯香,令心中安定,神智清明。

渺渺只覺得心裡蕩漾了一下,那個冷冰冰的人身體傳來的感覺,竟全未帶著半點危險和惡意。她定了定心神,便言道:「無月,算我求你一次,莫難為他們了,若有我能做的,願意任你使喚。」

季無月道:「你那葯是叫止心散罷?我只教他們拿葯給你,卻不想生出這些事端。」說著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饕餮鬼,冷冷地道:「滾。」

饕餮鬼如蒙大赦,向無月和渺渺各拜了一拜,即匆匆退了出去。

眾鬼聽得二人的對話,陸渺渺叫的一聲「無月」將他們驚出一身冷汗,卻見一向冷血的主子並未生氣,又破天荒地赦了饕餮鬼等人,心下當即便覺得這陸渺渺確實巴結得對。

無月將雙刀遞到渺渺手中,道:「來。」便轉身向內院走去。

陸渺渺跟著他,穿過內庭,一直走到倚山的地方,才看到一個綠木為籬的獨立小院,院里種滿了奇形怪狀的植物,小院中央是一座簡單的草廬。無月將門推開,示意渺渺進來,屋裡十分潔凈,陳設用品都很古舊,散發著一股時光的味道。

季無月道:「我就住在此處。」

陸渺渺道:「上次便是忘了問你住在哪裡,所以這麼久了,不叫出診,也不知何處尋你。」

季無月點點頭:「你用的葯我已配好了,一粒可保一整日無事。葯里無毒,可以放心服用,回頭我把方子寫給你。」

陸渺渺不禁覺得十分佩服。這個,可是神醫扁鵲畢生未能攻克的難題,季無月竟在一個多月時間中便去除了葯里的毒性,其藥理的高妙程度簡直不可思議。想到這裡,她的臉上禁不住露出幾分沮喪的神色,言道:「前頭出診三次,每一次的病症我都是治不好的,最終都是靠著你們。」

無月看了看她,言道:「國醫館的九個人,不是什麼病都能治的。獨立診病有把握的除了東皇太一,也就只得三人。我算一個,其餘只有河伯和雲中君。」

這是陸渺渺第一次聽人講國醫館的事情,很是好奇,極想聽個究竟。季無月便又講道:「河伯是天生的能力極適合治病,他治病甚至連診斷都不需要。而雲中君,是國醫館九個人中最奇特的。他有什麼特別的能力我不清楚,但在我看來,他不需要任何特殊的能力便可以治百病,他的醫術完全是自己修出來的,是個醫痴。」

渺渺嘆道:「我什麼時候也能如此,就好了。」

無月道:「你診病有天生的優勢,藥理通也是一條路子。無事之時,我可以教你。」

這真是個巨大的收穫。僅憑自己研習醫書,卻無人指點,怎麼也無法融會貫通。現在這個人肯教自己藥理,時下恐沒有任何人比他藥理更精了,說不定跟著他,還能看遍這世上所有的珍稀藥材呢。

陸渺渺喜不自勝,忙道:「如此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住了一會,見無月未再講話,便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其實她想問的是,你怎麼會成了這一窟鬼的主人?無月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說:「中元之類的都是他們的事,我本是不來的,但是走到內庭的時候,卻看到了你的刀,不知是何情形,便出來看看。」見陸渺渺盯著自己的衣衫看,便又道:「是花鬼族幡的顏色。」

原來如此,妖瞳族幡的顏色是綠,因而渺渺也很自然地愛穿綠,想是體內血液的記憶。

無月在旁邊安靜地坐著,也不講話,長長的黑髮垂下來,在大紅色袍服的映襯下,那紅與黑都顯得格外濃烈。渺渺所能看到的,是他一張精緻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側臉,那種因為太過分而顯得有些妖異的美,在暗夜的燭火無聲的跳動中震撼著人心。

陸渺渺越發覺得無月其實不是個陰冷的人。問他的問題,他雖反應冷淡,卻一一給了回答。從他對待鬼眾的態度看,別人的眼光,威嚴,面子,言必行、行必果的觀念,在他眼裡全然是無所謂的,謀略心計,於他似乎毫無意義,他的控制方式,便只是壓倒性的實力。從短暫的相處,陸渺渺竟從季無月這種冷漠恐怖的人物身上感覺到了一絲單純。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知不覺東方已泛起了魚肚白。無月取了一件黑色外袍隨意地披上,道:「天亮了,回去罷。」

渺渺被擄來的時候,穿的乃是夜行衣,天亮了也不好換回去,只好就穿著這艷紅色的衫裙,將長發挽了一挽。無月將她送出了門,卻也沒有止步的意思,便與她一道往城裡走去。

原來無月居住的結燈草廬在建康北郊的山中,渺渺的布莊在南城,走回去要穿過大半個建康城。二人一路走著,說話並不多。時候方早,路上行人也不太多,但這一黑一紅兩個人物實在太過艷麗,還是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觀看。

到了千羽堂,季無月便停下了腳步,示意讓渺渺進去。陸渺渺道:「多謝相送,改日我還要登門拜訪,向你請教藥學,還望不吝指教。」無月點點頭,黑色身形一閃,忽地飄到了渺渺近前。渺渺只覺得眼一花,卻是無月從她發間輕輕地拈下了一片楊柳的枯葉。

陸渺渺舉目望著他,他離得很近,長發被風吹起,甚至輕輕地拂過了她的臉頰。那人望著她,眼神並不冰冷,甚至有一點柔和。

渺渺的粉頰略略地有些發燙,也不知臉紅了沒有。正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無月卻輕輕地轉了個身,已向北邊信步而去。玄色袍袖翩飛,宛若黑色的蝴蝶。

這一切,都被倚在二樓窗邊的那個人盡數看在眼底。

望著無月絕世出塵的背影,陸渺渺面上忍不住浮現出一抹笑容。她一驚,這方才發覺,有一個多月都沒發自內心地笑過了。渺渺拔下發簪,將長發披開,輕鬆地吁了一口氣,上得樓去,才將卧房的門推開,卻是驟然對上了兩道冷冰冰的目光。

陸渺渺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卻是一股壓抑不住的喜悅,從心底一下涌了上來。一身白衣,神色肅然地立在窗口的男子,可不是蕭敬煌是誰?

只見他一身白色便裝,衣袂飄飄,穿的正是渺渺手制的衣物。長發使帛帶在頭頂束起,不是官吏的扮相,卻帶著幾分俠氣,甚是好看。

渺渺喜道:「四兒……」話還未說完,卻被蕭敬煌打斷了,只聽他冷冷地言道:「剛才那個,可是內衛三番統領季大人?」

陸渺渺道:「他是何官職我倒確實不知。你認得他?」

蕭敬煌冷冷地道:「皇都四大美男子之首,我哪裡能不知曉?季大人傾慕者雖眾,卻是個鐵石般的人物,油鹽不進的。這般溫情脈脈的模樣,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原來那座冰山,卻單只垂青陸姑娘你,真是了不起。」

陸渺渺不由覺得好笑,許久未見了,見面第一句話居然是嫉妒其他男子長得好看,還真是阿四的風格。於是便笑道:「季大人溫情脈脈的模樣我是不曾看見,倒是你現在,卻真像季大人平時說話的樣子,冷冰冰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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