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太一&山鬼篇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第二章 東都少司命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四周鴉雀無聲。少女在人群注視之下,靜靜地收了針囊葯袋,縴手輕輕挽了挽頭髮。她姿色雖然平平,但因為露的這一手太過耀眼,其形容在人們眼裡也優雅順眼起來。

少女收拾好了,整頓衣裳,正待離去,卻聽得人群中傳來清脆的童聲道:「這位姑娘,我家主人請你上去說話,不知姑娘可否賞光?」

少女詫異地扭頭望去,見一眉清目秀的小童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人群前頭,笑吟吟地道:「我家主人在翠微茶社雅間恭候。」說著,捧出一支色澤凝重的烏金判官筆。

少女見了判官筆,面色不由一變,當時也未多話,沉吟片刻,即斂衽一禮道:「煩勞引路。」言罷,拾起葯袋,便隨小童往茶社裡走去。

人群之中開始嘩然,忽地不知誰說了一句:「銀鉤鐵畫水墨客,亦人亦妖亦鬼神!這判官筆可是國醫館東皇太一的隨身兵刃?」

這一句話彷彿炸了個雷一般,人群立刻騷動起來,若是國家館的大當家竟在身邊的茶樓之上,自然誰也不願惹上這傳說中不人不鬼的瘟神,於是人群轟的一聲,四下里散去。那說書的因剛剛說了不少國醫館不著邊際的段子,連攤子都顧不得收,撒丫子早不知跑到何處去了。

少女跟著小童上了二樓,進了「致遠」雅間,便看到一位寬袍大袖的白髮老者端坐於窗前。老者見少女來了,起身拱了拱手,笑道:「幸會幸會,姑娘好手法。」

少女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小女子陸渺渺,拜見東皇太一。」

「哦?姑娘識得老夫?」那老者挑了挑眉毛,似是很感興趣。

陸渺渺道:「凡學醫之人,若未曾聽過國醫館的大名,便真是枉生於世。」

「既如此,姑娘對我國醫館知曉多少?」

「小女子知曉的,也不過是些江湖傳言罷了,但小女子心中,對國醫館仰慕得緊。」

老者聽得少女這般說來,便十分溫和地問道:「既如此,我國醫館在江湖上名聲甚惡,你怎的不怕老夫?」

陸渺渺遲疑了一會,言道:「怕自然是有些怕的,不過小女子並未做什麼對國醫館不敬的事,想來前輩也不會對小女子為難。」

東皇太一聽了此話,仰天大笑,笑罷,道:「小姑娘這話不對,老夫做事,從來只由心情,若要對你不利,倒也不看你做了什麼好事壞事。」說著,拂袖讓引路的小童退了下去。

陸渺渺不由打了個寒噤,正自思量,卻又聽得東皇太一道:「你既肯前來見我,想必是願意入我國醫館的。」

老者銳利的目光掃過少女的面龐,見少女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

陸渺渺道:「小女子自幼學醫。方才認出前輩的兵刃,大著膽子前來,便是心存了這一點點妄想。」

「如此甚好。」東皇太一道,「姑娘所使的,想必是傳說中的七針斷血流神技。古往今來,此技有記載的,只有神醫扁鵲一人使得,但扁鵲此技,竟未能傳於弟子。老夫今日也是大開眼界。」

陸渺渺見他看得精準,心中暗暗吃驚,正待開口,卻聽他接著說道:「此技你從何處習來,你出身師承,不需對老夫言明。想你也聽說了,國醫館近來折了少司命,你來了,便是我國醫館的少司命。你需做的便是答應老夫三件事。」東皇太一講得輕描淡寫,但語言中卻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

陸渺渺謙恭地言道:「前輩請講。」

「第一件,便是說出你想進我國醫館的緣由。」

「為財。」陸渺渺道,「國醫館富可敵國,無人不曉。」

一個小女子,毫不掩飾自己的愛財,看她小小年紀,想是出身甚是坎坷,在江湖中已然經歷了不少風雨。

東皇太一見她說得直白,點了點頭:「第二件,國醫館並無多少規矩,但有的皆要遵守。出診收的銀錢,館中要留一半。以少司命身份診病之時,必須易容。平日做事,不得為國醫館招惹麻煩,如若跟人結下樑子,不得言說你是國醫館的人。」

「是。」這些規矩陸渺渺早先已然猜到了,只沒想到只有這寥寥數條。國醫館從來醫富醫貴不醫窮,九位名醫個個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出診的費用自然也都是天價。易容的事很好理解,醫術到了這樣的程度,覬覦的人自是很多,舉個簡單的例子,從這九個人中隨便捉一個去放到軍中,都能一下提高好幾倍的戰力,故而平素小心些,免去這些困擾是必要的,哪怕沒有這條規矩,陸渺渺給人醫病時也會易容。當然,國醫館名義上從不為窮人診病,江湖上名聲自然極差,九個人近乎人人被妖魔化,但國醫館具體跟誰有仇有怨倒還真不曾聽說。

「這第三件事,」東皇太一道,「便是你去了易容術,讓我見一次你的真面目。」

陸渺渺心道:「果然厲害!」

她平素對自己的易容術極為自信,換了旁人,應是萬萬瞧不出來的。但面前這個顯然並非凡人,陸渺渺對此倒也早有心理準備。只聽老者又道:「你的其他事情,老夫皆可不問,但老夫須得知曉你是哪個,平素如何找你。當然,國醫館的其他人不會知道,你也不必知道他們是誰。」

陸渺渺道:「這個自然。」又環顧四周,思忖片刻,道:「失禮了。」說著,便翩然走進雅間的屏風後面,不多會便聽得「畢畢剝剝」的骨骼拔節之聲,隨後又是一陣悉悉娑娑,過了有半刻工夫,便見少女從屏風後款款走了出來。

陸渺渺方走出來,房間內竟陡地一亮,便是東皇太一見多識廣,閱人無數,此時心神也不由一動,暗暗地喝了一聲彩。

這少女約莫二八芳齡,個子相當高挑,身形窈窕有致,方才顯然是用了縮骨之術。細看時,但見她瓜子臉,尖尖下頜,眉如新月,唇似點朱,膚色宛若凝脂,細而有光,一頭青絲如瀑布般地披散下來,將一張俏臉掩映得愈發美艷不可方物。

少女款款上前,蓮步生姿,若月下春柳。她又向老者行了一禮道:「前輩,已然好了。」說罷嫣然一笑,這一笑,便道是勾魂奪魄、傾國傾城也不為過。

東皇太一點了點頭,望了望陸渺渺的雙目。這女子容貌極美,只可惜一雙杏眼少了些神彩,顯得略微獃滯,細看有些微的不協調之感,但辨識之下,卻又不像是易容之術。

陸渺渺看穿了東皇太一的心思,道:「小女子自幼雙目有疾,雖尚可視物,但總與常人不同。想是拜此所賜,小女子自幼比他人感覺更敏銳些,也或許便是天命註定。」住了一會,又道:「小女子在城南滿春院邊上開了一間布店,張羅些衣飾、綉品生意。」

滿春院是京城最有名的風月場,說起來倒是無人不曉的。但一名妙齡少女,既不避諱這等藏污納垢之地,又願意拋頭露面地出來做生意,當真是視世俗禮教為無物。

東皇太一道:「既如此,我會差人到店內尋你,傳話便是要訂十匹上好的帛絹,就送到這翠微茶社。收到此訊,你便於當夜子時,到西明門外長亭見我。」

陸渺渺點頭應道:「是。」又聽東皇太一道:「國醫館行事,常常是兩人一起,相互配合,確保萬無一失,其他人中,可有格外合你意的?」

陸渺渺心下一喜,暗道:終於叫我等到!忙極力把心中的突突亂跳壓了下去,若無其事地道:「這個小女子知道的確實不多,只是山鬼,乃是小女子格外仰慕的。」

「哦?」東皇太一似乎有幾分詫異,「從你技藝看來,老夫本以為你會更中意雲中君。」

陸渺渺道:「小女子有幾分自信的,便是診病還算精準,但藥理便乏善可陳,聽聞國醫館最好的藥師便是山鬼,想來與他共事,必能受益良多。」

其實陸渺渺言下,還有二人技藝相互彌補,想是極好的配合之意。東皇太一便點點頭:「也有幾分道理。只是山鬼性子極為冷僻,是個不好相處的。」沉吟片刻,又道:「入了國醫館,兇險之事頗多,日後須多加小心。不過你輕功甚佳,想來自保也並非難事。」

陸渺渺心中一凜。方才療傷,她並未如何顯過功夫,僅憑接了一枚袖裡箭,也只能斷定她是習武之人而已,但東皇太一說的是「輕功甚佳」,這自是有所指的。

陸渺渺暗叫不妙,東皇太一道她「輕功甚佳」,卻又毫無顧忌地留她在國醫館,顯然對於掌控她是極為自負的。「我當自己輕功常人識不得,此人竟如此了得,當真可怖!可恨我性子太急,偏偏又說了山鬼的事,這教我今後如何行事?」

陸渺渺一邊懊惱,一邊想著「事已至此,我便見招拆招」,臉上卻未露出半分猶疑之色,權當是那句話自己並未聽懂。

東皇太一見她並未答話,只低頭頷首一臉謙遜之色,便道:「時候也不早了,你且回吧,我自會尋你。」陸渺渺點頭道:「是。」也未改裝,只拿了自己的物品,向老者款款施了一禮,身形只向窗邊一閃,便如平地消失了一般,蹤跡全無。

老者嘆道:「果然好俊的輕功,倒連易容也不必了。」以陸渺渺的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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