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關中之亂 第四七八章 袁家內鬥

長安城內,好不容安頓下來的袁紹最近又病了,看病情似乎比上次還要重一些。

袁紹本以為佔據了長安之後,自己的處境會發生根本改觀,奈何他接手的不過是一副被呂布和李傕糟蹋了許多年的破舊城池,城中既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更無堆積如山的糧草,只剩下殘破的宮殿樓台,還有一些來不及逃走的普通百姓。

最讓袁紹覺得氣結的是,他此來長安是為了將少帝控制在股掌之中,並非為了撿拾呂布留下來的破爛,結果現在少帝平安還都洛陽,呂布躲在河東苟且度日,劉虞南下主持洛陽朝局,唯獨留下他袁紹在長安進退維谷,成了打醬油的。

只是,這打醬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袁紹佔了關中和長安不到一年,或者連老天都覺得他這事做的不地道,居然降下百年不遇的大旱和蝗災,徹底將關中殘留的一點生氣也帶走,只給袁紹留下一個死氣沉沉、蕭條破敗的地盤,讓他有種坐在砧板之上的感覺。

袁紹躺在長安原本屬於馬日磾的府邸之中,懷念著當初他在鄴城的那段幸福時光。那時候,袁紹控制著冀州最為富庶的南部數郡,還有并州的大部分地盤,麾下控弦帶甲之士超過了十五萬,比幽州劉和的實力還要雄厚幾分。

袁紹實在想不通,他麾下不論是文士數量,還是武將數量都比劉和多出一截,兵力方面也是旗鼓相當,為何到了最後他卻要被劉和從鄴城攆到并州,再從并州攆到河東,最後又來到長安。前幾日,次子袁熙從晉陽來到長安,向袁紹抱怨說自己訂好的親事被人悔婚了,袁紹這才知道中山毋極甄家竟然寧願將小女兒嫁於劉和為妾,也不願意嫁給袁熙為妻。

袁熙向袁紹告狀,自然是希望他老子替自己出這口氣,奈何袁紹現在是力不從心,根本沒有機會重返冀州。袁紹不僅沒有機會返回冀州,如果不是這場突然爆發的大災荒拖住了劉和西進的步伐,現在高幹能否守住晉陽都難說。

袁紹心中氣悶煩躁卻無處發泄,久而久之便再次病倒,他的手下擔心袁紹的身體撐不下去,於是開始暗中拉幫結派,有人支持大公子袁譚接掌袁紹的事業,也有人支持二公子袁熙,還有人支持三公子袁尚,而袁紹的外甥高幹則是誰也不支持,明面上只聽袁紹的話,至於心裡具體是怎麼打算,外人卻是無法知道。

袁家三子再加上握有兵權的高幹,這種情形卻與原本歷史中的袁譚和袁尚在袁紹死後奪權有很大的偏差。不過按照劉和的話來說,袁家這一窩子內鬥的越狠越好,到時候收拾起來也容易一些。

劉和希望袁紹養的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在西邊內鬥,但是這些傢伙卻偏偏不想讓劉和省心,也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提出來兄弟幾個應該進行競爭,看誰能給劉和製造的麻煩和困難越多,那就證明誰更有資格接袁紹的班。

袁譚手下的謀士替他出主意,讓袁譚派人深入北方的大漠尋找鮮卑人,趁著幽州軍民忙於賑災的時候,越過大漠前來偷襲劉和。史書中平價袁譚「有小計」,也就是說他有幾分小聰明,而袁譚的決定確實證明了這種評價並非虛妄。袁譚覺得北方的胡人已經被劉和打怕了,就算派人前去聯絡,也未必能夠取得什麼效果,但他又認為并州西北的西部鮮卑和羌人實力還在,如果能夠將這些胡人引到并州北面來,自然也就會對已經將觸角伸到并州的劉和帶來很多麻煩。

袁譚手下有一群能力不咋滴但卻喜歡捧臭腳的傢伙,他們按照袁譚的意思很快就找到了幾個適合前往西部鮮卑和羌人部落的使者,然後暗中備下重禮,很快就將這些人送了出去。

袁譚在行動的時候,袁熙也沒有閑著,他知道自己呆在晉陽什麼也做不了,於是借口前往長安照顧袁紹,擺脫了高幹的控制。等到他到了晉陽,還沒有照顧袁紹,卻因為甄家的事情,又給他爹的心裡填了幾分堵。袁譚一見自己惹得老爹生氣,急忙向袁紹請命,表示願意率軍前往漢中征討張魯,為大軍解決吃糧的問題。袁紹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斤兩,根本就不是帶兵打仗的料,所以沒有同意袁譚的請求,但卻將攻打漢中張魯的任務交給了顏良和許攸兩人。

顏良擔心自己離開長安之後,袁紹手下沒有可用之將,不過許攸卻勸說顏良儘快離開長安這個是非之地,不要攙和到袁家幾個公子爭權的漩渦中來。等到顏良和許攸帶著兩萬兵馬離開長安之後,袁紹便給駐守絳邑的麹義下令,讓他退回并州接替高幹防守晉陽,而高幹則率軍南下前往關中在袁紹眼皮子底下任事。

從袁紹這一系列的安排來看,他雖然病倒在床,但腦子還沒有壞,至少知道將一些不穩定的隱患扼殺在萌芽之中。而在袁紹進行這些部署的時候,作為小兒子的袁尚因為年紀的原因,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每天守在袁紹的卧榻之前噓寒問暖,遞湯送葯。袁紹一生都喜歡以貌取人,而三個兒子當眾袁尚的外貌最出眾,長得很是俊俏倜儻,加之袁尚在袁紹生病之後又顯得十分孝順,所以袁紹心中便有了將家業交給袁紹的想法。

歷史上,袁譚與袁尚爭奪繼承權時,多數人支持立長子袁譚為繼承人,但逢紀、審配一向因為驕傲奢侈使袁譚反感,而辛評和郭圖都同袁譚親近而與審配、逢紀有矛盾,逢紀和審配等人害怕袁譚即位之後辛評等人為害自己,就假託袁紹的遣命,擁戴袁尚作了繼承人。

如今支持袁譚的辛評和郭圖留在了晉陽,而支持袁尚的逢紀被太史慈在鄴城俘虜之後,至今還未被袁紹贖回來,至於審配則根本就不屬於袁紹的陣營,所以袁紹想要扶持小兒子袁尚上位的話,立即就會造成晉陽與長安之間的分裂。

袁紹身邊還有一個明白人,那就是到了長安之後便保持沉默的田豐。自從袁紹控制了關中之後,田豐變得意興闌珊起來,等到淮揚一帶的袁術冒著天下大不韙稱帝之後,田豐這位曾經擔任過大漢侍御史的剛正之人似乎看出來袁紹其實跟袁術是一樣的貨色,因此不願再替袁紹出主意,也不願插手袁家內部的事情,每日只是借酒澆愁。

袁紹對於田豐這種消極的態度很生氣,他覺得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聽從了田豐的謀劃和建議,而事實證明田豐的計謀並不高超,實際上是把袁家帶進了一個爛泥坑。

袁紹讓人將田豐喊到自己榻前,然後問道:「以共與先生之見,袁家今後的出路在何處?」

田豐雖然眼光長遠,善於謀劃,但為人過於剛直,屬於心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人,他毫不避諱地回答:「漢室氣數未盡,袁公若想子女平安,還請離開關中和長安,並向劉和投誠,或許還有生路。」

袁紹此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劉和,田豐現在不僅提到了劉和,還直言不諱地讓他向劉和投降,當時就氣得一張臉變成了豬肝色。

「田元皓,當初建議攻取關中的人是你,如今擾亂軍心的人也是你,你可知罪!」袁紹一邊喘息,一邊用手指著田豐厲聲說道。

田豐的表情木然,硬梆梆地說道:「自古都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袁氏最高只能出三公這樣的人物,又豈能怪我無能?」

袁紹被田豐這話氣得喘不上氣來,守在袁紹榻前的袁尚大聲呼喊左右侍衛,將田豐打進地牢之中,等候袁紹的發落。

田豐被關進地牢之後,卻是甚少有人出面替他求情,只因田豐性子孤傲,在得勢的時候並不顧及他人的感受,也從不拉幫結派,所以他在袁紹陣營內實際上就是一個孤臣。幸好袁紹在氣過之後,也沒想立即殺掉田豐解恨,所以田豐便這樣被關押起來,也不知最終會落得怎樣的結果。

長安距離洛陽不算遠,西邊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東邊,李嚴得知袁紹將田豐囚禁起來之後,笑著對屈蒙說道:「袁紹自毀陣腳,看來距離敗亡已經不遠了。」

屈蒙向李嚴建議說:「聽說這個田豐素有謀略,如今公子麾下的謀主只有郭奉孝和李文憂兩人,若是能將田豐為公子所用,豈不美哉?」

李嚴搖頭說:「袁紹現在心裡記恨著田豐,如果我們此時打他的主意,豈不是把田豐活活地往死路上逼。」

「那就這麼看著田豐被袁紹囚禁么?萬一袁紹哪天給田豐一杯毒酒,豈不是白白糟蹋了這樣一個上等的人才?」

「這件事情太難把握,咱們還是不要輕易出手,先將情況向公子報告一下,然後靜候鄴城那邊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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