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突吉蒙心中一顫，死死地盯著那個小兵，道：「誰？」
小兵上牙打下牙，渾身哆嗦著說道：「巴……巴巴特族長……」
「轟！」
原本還以為巴圖在說胡話的突吉蒙，腦子中就像是響起了晴天霹靂，整個人都有些懵。
巴巴特可是拔野古的族長，平時就是住在天鷹城中，甚少外出，這次卻是一顆大好頭顱被副族長送了過來，巴圖方才所說的話，八成是真的。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薛延陀復地不就直接被人給掏了老窩了嗎？
「去，快去給本將把那個傢伙喊進來！」突吉蒙現在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天鷹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中軍大帳的帘子剛剛被掀開，一個身穿白色囚服，長得肥頭大耳的傢伙就滾了進來，在他的手上還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個東西，那東西上面還蒙著一塊白色的，但是上面明顯沾染了血跡的紗巾。
「葉護大人……」
這剛進了大帳，還什麼都沒看見，這肥頭大耳的傢伙就跪在了地上，口中大聲哭嚎著，一時間鼻涕眼淚橫流。
突吉蒙沒有搭理他，而是一把掀開了那方托盤上，早就已經額比染成了赤紅之色的絲巾。
絲巾之下，一顆大好頭顱死死地睜著他的眼睛，臉上寫滿了驚恐畏懼之色，時間在這裡徹底定格！
「巴巴特！」突吉蒙的臉皮抽搐著，過了好半晌才扭頭看著那肥頭大耳的傢伙，道：「索姆……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巴巴特是被誰給殺死的？」
名叫索姆的傢伙聞言，渾身的肥肉顫抖了幾下，這才說道：「回葉護大人的話，那日。我隨族長大人……我的呢個眼睜睜地看著一萬餘名前來支援我們的吐番精騎被那一人斬殺過半……他是惡魔，他簡直就是惡魔！」
「現在可汗在何處？」突吉蒙陰沉著一張臉，說道。
索姆從白色的囚服中掏摸了半晌，突然拽出一張白色布帛來，道：「葉護大人，眼下我薛延陀包括可汗在內，所有的貴族階層，全都在朔州城中！這是可汗叫我拿過來的親筆信！」
突吉蒙從索姆的手中取過那張白色的布帛，打開瞄了一眼就發現這胖傢伙並沒有騙自己，這封信也確實是他們的真珠可汗所寫。可是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封布帛上卻是寫明了叫他雙手縛起，率領大軍對朔州城大軍繳械投降！
啪！
一把狠狠地將手中的白色布帛給摔在了地上，突吉蒙冷哼道：「哼，還真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誰的都重要！只不是幾個尸位素餐的傢伙，為了他們，竟然讓我大軍繳械？」
「葉護大人，是不是很不甘心？」
就在突吉蒙心中怒火橫生的時候，巴圖突然走了過來。對突吉蒙說道。
突吉蒙惡狠狠地瞪了巴圖一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對於突吉蒙那兇狠的態度，巴圖並不在意。只見他聳了聳肩幫，道：「大人，漢人有句話，叫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根據我們的情報。現在天鷹城已經是一片廢墟了，縱然是你救出了族中的可汗以及貴族們，整個部族也需要進行重建。」
「你想表達什麼意思？」突吉蒙眉頭一擰。說道。
「依我來看，既然部族需要重建，那葉護大人何不放棄那些只為自己著想的貴族們，取真珠而代之？」巴圖聲音中充滿了蠱惑。
「住口！」突吉蒙怒斥道：「我鐵勒一族自建國伊始便奉真珠可汗一族為主，如今主人被困朔州城，作為臣子的焉有不救之理？」
「葉護大人，眼下朔州城中的唐軍已經呈困獸之態，只要定計攻伐，還怕他們不被攻下來？」巴圖繼續展開勸說攻略，「若是此刻，那唐軍以真珠可汗等人的性命威脅葉護大人，不知葉護大人如何抉擇啊？」
沒等突吉蒙說話，那巴圖就繼續說道：「而且，我吐番斥候去往天鷹城中的時候，發現其內的無數族民，早就已經隨著一把大火被燒成了灰燼！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葉護大人的妻兒親族似乎便是住在城……」
「鏘！」
「閉嘴，再說話，信不信本將砍了你的腦袋！」
突吉蒙赤紅著眼睛盯著巴圖，手中的彎刀已然出鞘，那鋒銳的刀芒，就這樣依靠在巴圖的脖頸上，森冷的寒意已經透體而出，讓巴圖的脖頸上瞬間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撲稜稜……」
站在巴圖肩膀上的灰隼飛了起來，一雙鷹目死死地盯著突吉蒙，大有你敢動我就上的架勢。
相比起灰隼的緊張，巴圖卻是沒有露出哪怕絲毫緊張的神色，他依舊不緩不慢地說道：「葉護大人，只要您能夠答應起兵脫離薛延陀自立門戶，我吐蕃願集齊十萬大軍於朔州城外，並奉上牛羊各五萬頭，戰馬三萬匹，兵戈五萬件！」
「嘶……」
這次突吉蒙心動了，有了這些兵卒、兵器以及牛羊口糧，完全可以拿下朔州城。
並且就像方才巴圖所說的那樣，反正天鷹城已經被毀了，他們現在這十七萬大軍可以說是無根之草了，既然如此，何不反他娘地？
想到這，突吉蒙放下了手中的彎刀。
他看著巴圖，道：「說說你們國主是什麼意思？」
「還是那句話，只要葉護大人下定了決心繼續攻伐朔州城的話，援軍稍後即至！」巴圖的嘴巴很嚴實，只要突吉蒙不吐口，一切都免談。
突吉蒙低頭想了想，道：「這樣吧，左相，你先去旁邊的營帳中休息一下，本將需要和人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
半個時辰之後，薛延陀中軍大帳。
「列位，事情的經過想必你等已經知道了。別的事情就先暫且擱置一旁，眼下最重要的，是我等接下來要如何？是繼續征戰，還是聽從可汗的命令撤兵，你們都說說吧！」
已經把今日所發生之事細細說與一眾手下們的突吉蒙，看著這般聽到這些消息之後，神色變得或是憤怒，或是驚訝，或是滿臉愁容的眾人，聲音淡然。
「葉戶大人，而今我等糧草未至，相信不出兩天，軍中便會斷糧。」突吉蒙話音方落，一個身材敦實的中年漢子就站了出來，道：「正所謂，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由此便可見糧草的重要性！而今，天鷹城慘遭屠戮，我大軍沒有了糧草，那麼這場征戰，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不錯！總不能讓我族中的勇士餓著肚子攻城吧？」另外一名薛延陀將領接過了話茬，道：「另外，還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一旦兵士們知曉了軍中無糧，大軍怕是立刻便會嘩變。是以，我以為應該聽從可汗的建議，向朔州城繳械投降。」
沒了糧草，自然就是退兵了，若是真等到斷糧的那一天再撤退，怕是就晚了！
「不行，不就是沒有糧草嗎？你難道沒聽到方才葉護大人的話嗎，吐番已經派人送來了充足的糧草、兵戈以及後援大軍！有了這些支持，不過是區區一座朔州城罷了，想要攻下他，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一聽有人說要撤退回去，大帳之中頓時就有人站了起來，十分激動的反駁道。
「沒錯，我們不能就這樣繳械投降！他大唐軍隊屠戮我族人，殺我鐵勒族民！他們不能就這樣白死了，即便是拼掉了這條性命，我也要拉上幾個唐人來為我鐵勒族民陪葬！」
緊接著，立馬又站起來一個傾向於接受吐蕃支援的人，開始說話了。
而今天鷹城已毀掉，縱然是回到族地，也是面臨的一片廢墟，與其這樣的話，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當沒有接到過乙失夷男的命令，強行攻城！
這樣的話，大帳中的諸位便都是新薛延陀汗國的締造者，等葉戶突吉蒙成為可汗之後，自然便有其他的高官厚位在等著他們。
「葉護大人，我也同意接受吐蕃的支援，畢竟我薛延陀復地已經被盡數毀滅，我等可以說是鐵勒最後的支柱了，若是我等倒下了，怕是整個不部族想要再次復興，此生卻是無望了！」
「還有，周圍的部族可是早就眼饞我們的領地了，若是我薛延陀就此滅亡，怕是他們便會前來瓜分土地，我們日後若是再想要收復，那可就難說了。」
此時繳械投降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大唐軍隊瘋狂屠戮草原牧民，若是突吉蒙真得投降了，怕是這大軍中的所有人，日後在這草原之地也都沒了立足之地！
最先提出撤退建議的那個漢子，聽到後面幾人的談話頓時就急了，道：「不可！可汗待我等不薄，若是就此不顧可汗以及諸位大人的性命，而選擇繼續對朔州城進行攻擊的話，恐遭人……」
「噗！」
這漢子話都沒說完，一顆大好頭顱就飛了起來，卻是站在那漢子身邊的一個人，拔出腰間跨著的彎刀，結果了這傢伙，那彎刀上的鮮血濃稠，甚至還在不斷往下淌著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