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家和萬事興【大結局】

清明剛過便是寒食,路上的車轎行人絲毫不比前一日掃墳祭祖的少。

多是大包小裹的婦人,帶著幾個高矮不一的孩子,也有的是一家幾口,男人趕著車帶著妻兒,全都是寒食歸寧的女子。

北方四月初的天兒還是有些涼的,尤其又是這樣一大早。

許玲子坐在牛車上,懷裡抱著的是小女兒,總覺得迎面吹來的風都有些涼颼颼的,伸手緊了緊孩子身上的包被,又問大女兒和兒子冷不冷。

大女兒鄭慧今年已經八歲,一路上都懂事地摟著弟弟。

兒子鄭源今年五歲,正是淘氣好動的時候,平時連按都按不住,好在今日起得早,這會兒還困著,所以比較老實,乖乖地窩在姐姐的懷裡,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前面那段路不太好走,鄭琦從車轅上跳下去,到前面拉著牛韁繩,怕顛到妻子兒女。

雖然這樣小心,但鄭源還是被吵醒了,胖乎乎的小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哼唧道:「娘,還要多久?」

「翻過這座山就要到了。」

小女兒是正月里生的,因為待產和坐月子,所以今年過年就沒能回娘家,好不容易等到寒食,自己身子恢複了,小女兒月份也稍大了點兒,趕緊催著丈夫套車回家。

為此,婆婆還頗有些微詞,倒不是不讓她回娘家,只是覺得孩子太小,想給留在家裡。

不過婆婆還算是有分寸的人,這種事都不直接來跟自己說,而是私下裡跟鄭琦通了通氣。

鄭琦是知道許玲子的心思的,娘家父母年紀越來越大了,兩家離著雖說不上太遠,卻也沒有總回娘家的道理,而且上年紀的人,誰都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沒了,所以想把孩子抱回來,先給父母看看也是好的。

婆婆這才沒了話說,但還是擔心的,臨走前除了給親家帶的禮物,還特意給車上放了一包袱衣裳和薄毯,又說,難得回去一趟,多住兩日再回來,如今家裡也沒什麼事等你們做,而且還帶著三個孩子,著急趕路累著反倒不好。

許玲子對此很是領情,想到當年為了自己的婚事,鬧得幾乎分家析產,差點兒一時衝動去廟裡絞了頭髮做姑子,好在三哥和四哥都站在自己這邊,當時只覺鬧得身心俱疲,稀里糊塗地就嫁了。

如今事後每每想起,都越發覺得自己命好,如今丈夫知冷知熱不說,公婆也都是明理的人,家裡也沒有妯娌小姑鬥氣,有兒有女,日子過得不要太舒坦。

牛車搖搖晃晃地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已經快下到山腳,路兩邊已經不是樹木和野草,而是用木欄杆圍起來的葯田。

此時天氣還早,地上剛零星冒出些綠意,還露著一些褐色的地皮。

再走一段路,路兩邊便逐漸是多年生的草藥了,大片大片綠蔥蔥的,在這個還沒春暖花開的季節里,看著格外搶眼。

「你家的草藥算是種出名聲了,我前些日子去京城進貨,看到有的藥鋪外面掛著幌子,寫著許家藥材,生意格外的好呢!」

「哪裡是我家的本事,還不是因為吳家人不居功。」許玲子對這件事卻並不願意多說。

許杏兒聰明能幹,這些年許玲子都是看在眼裡的,但杏兒本身低調,凡事都往旁人身上推,什麼都說不是自己的本事。

這樣的話,也就唬一唬外人,或是許老太太這樣沒什麼見識的。

但是許老三一家都不是喜歡顯擺的人,又覺得一個未出門的女兒家,名聲太大也不是好事兒,少不得要招惹是非,所以對外的口徑倒也一致。

許玲子在擇婿這樣的大事兒上得了哥哥的好處,越發不肯給哥哥家惹事,生怕婆家有人動什麼不該動的念頭。

俗話說親戚遠來香,總湊在一處就容易生矛盾間隙,更不要說再有什麼錢財生意往來。

更何況許杏兒本就是個心思活泛的人,事事都能想到別人前頭,看到許玲子頭一胎生了個女兒,生怕她在婆家受氣,七拐八拐地託人給鄭琦拉了一攤生意,連保人帶本錢一併備好地送上門來。

最難得這差事還十分投鄭琦的脾氣,他這人說不上跳脫,卻喜歡各處跑跑,正對了心思,所以也肯下功夫,幾年下來,也經營得十分不錯。

本錢自然早就還給了許杏兒,也送了不少謝禮,但這份情卻並不是還錢送禮就能一筆勾銷的,自家日子也過得不差,許玲子當然也不願意再讓娘家侄女幫襯。

多年夫妻了,鄭琦對許玲子的心思,不敢說能全懂,卻也能猜出個七八,剛才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見許玲子興緻不高,就轉了話題問:「杏兒如今也十七八的大姑娘了,早早訂了親事,如今怎麼還沒成親?」

聽丈夫說起這事兒,許玲子也皺眉,嘆了口氣說:「誰知道哥嫂是個什麼打算,也許是捨不得閨女,但女孩兒家到底不該留得太久,不然像我當年似的,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氣。」

「好好兒地怎麼又想起這個。」鄭琦覺得自己忘了看黃曆,說不定是不宜口舌的日子,怎麼提什麼話都不對。

許玲子倒也沒太往心裡去,她生性好強,有什麼苦都自己往肚子里咽,如今能把這話說出口,反倒是說明她已經不再介意。

「等這次回去我也得問問,桃兒如今也十四了,再耽擱下去,豈不是連後頭的都延誤了。」許玲子說罷又道,「好在如今是分了家,不然大哥家三個閨女,早就該炸廟了。」

鄭琦卻又笑著說:「不過吳家如今都不急,你也用不著太操心。」

許玲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怎麼正的反的話都讓你說去了!」說罷扭頭去看孩子,不再搭理他。

鄭琦自己討了個沒趣,只得專心趕車。

牛車沿著山路快走到山口,遠遠兒地就看到有人在路邊蹲著抽煙。

鄭琦眯起眼睛看看,又回頭問許玲子:「你眼神兒好,看看前頭的是不是三哥?」

許玲子扭頭一看,居然還真是,趕緊催鄭琦道:「趕快些個,三哥也不知在這裡等了多久。」

牛車走到近前的時候,許老三已經把煙袋鍋磕打幹凈,起身將煙袋別再腰後。

「三哥,大冷天的,咋在這兒等著啊!」鄭琦從車上跳下來,跟許老三寒暄。

「去年秋不是新蓋了房子么,你們過年沒回來,年後我們都搬進去了,你嫂子怕你們又往老房子那邊去,便讓我過來迎迎你們。」許老三話本就不多,說了緣故,便坐在另一邊的車轅上,指點著方向往村裡過去。

許玲子見到娘家哥哥,頓時就閑不住了,止不住地問:「爹娘身子可都好?」

「都好著咧!」

「嫂子和孩子們也都好?」

「也都好咧!」

「杏兒定親都好幾年了,咋還不張羅成親的事兒?」

「那丫頭自己有主意咧,做不了她的主了!」

許老三這話說出來,自己倒也不覺得哪裡不對,雖說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許杏兒跟別人家女兒如何一樣。

別人家是老子給閨女掙吃掙穿,自家卻整倒過來,如今這些家業,哪一樣兒不是許杏兒置下的,連婚事都沒用家裡操心。

她與山子算是半大時候一起長起來的,兩家知根知底兒,有一層師徒關係不說,草藥生意也互相幫成。

如今山子沒有意見,吳家也不著急,自己何苦去逼女兒,多留幾年也沒什麼不好。

許玲子卻並不完全這樣想,對許老三道:「我還想著給桃兒說門親事呢!」

雖說大姐未嫁,但畢竟是定親了,並不影響妹妹說親,可如今誰也不知道許杏兒到底想拖到什麼時候嫁人,男方家能不能樂意就說不好了。

雖說許家如今不同往日了,許多人都想結這門親,說訂親後等個兩三年都不是什麼大事兒,可連個准日子都沒有,又有誰家會肯。

許老三完全沒能理會妹子的憂心,樂呵呵地說:「桃兒的婚事,你去跟杏兒說就是,只要她點頭了,我和你嫂子操辦就是了。」

許玲子聽著忍不住頭疼,揉揉額角,卻又想不到有什麼能反駁的理由。

論賺錢,全家加起來抵不上許杏兒一個。

論眼光,許玲子雖然虛長些年紀,都不敢說自己能比那小妮子看人准。

論脾氣,如今雖說文靜的時候多了,可發起火來誰都攔不住,偏還有個山子給撐腰,簡直是越發潑辣彪悍了。

論護短,她是家裡老大,簡直把幾個弟妹當兒女似的拉拔長大,自己罵也罵得、打也打得,可別人若敢動一個手指頭,不管是什麼緣故,她都恨不得把人手剁下來。

許老三家有這樣一個彪悍的存在,這些年倒是少受了不少氣。

當年許老太太出過那檔子事兒之後,許杏兒給她填補了虧空,解決了事情。

但是老頭老太太被老大一家的避之不及還是傷到了心的。

許老太太大病了一場,但被許老三一家接過來照顧得很好,這幾年身子骨雖不如從前了,臉色卻也比一般的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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