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渾水

「這個你不用管,只要知道我說的是事實就可以,畢竟我也有皇家身份,想知道一些事並非沒有渠道。」完顏蘭問:「這個情報是不是可以換我剛才提的那個條件。」

「什麼條件?」歐陽迷茫問。

「除非你真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會引導你去查金三。」

完顏蘭出賣金三,歐陽還是非常好奇的。也許金三真不是完顏蘭的直屬下屬,但是金三潛伏對女真只有好處並沒有壞處。

「恩……」歐陽沉思一會後道:「其實你應該知道,我不可能能約束那麼多商人對待女真勞工的態度。不過我可以介紹你和商業協會人認識,你畢竟是公主,如果能爭取到什麼好處和商人交換的話,也許會有所改觀。」

「什麼好處?」

「比如……再介紹一些勞工。」歐陽見完顏蘭大怒忙道:「比如你可以說服皇上做出一些決策。很多勞工都在小秦嶺挖礦,如果你能說服皇上提高金、鐵等價,或者減金什麼稅的話,他們自然也會投桃報李。」

完顏蘭問:「什麼是投桃報李?」

「恩……你砸我一個桃子,我用李子砸回來。形容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哼!你還和我說過寤寐思服是寤寐在考慮要不要買衣服。」完顏蘭帶笑鄙視歐陽。

歐陽心神一暖,想起了當年去金國的情形。這個冷冰冰的人為了保護自己而做出的犧牲。有道是愛之深,恨之切。她一定沒想到她救了自己,而自己一手導致了女真和契丹人進入綿綿不絕的纏鬥之中。難怪她這麼恨自己。想到這,歐陽反倒有些釋然。雖然自己對完顏蘭那一點好感早就去了鯊魚肚子,但是最少要對這個可憐女人好一些才是。

「咳!」展銘咳嗽一聲,搞什麼。那女的臉紅小女兒情態就算了,怎麼大人似乎也迷茫了。惠蘭和展銘說過,當年完顏蘭被歐陽『挾持』來陽平後,兩人是有點意思的。可惜,當完顏蘭第二次來大宋時候,卻是刺殺任務。不僅讓一段冤孽就此終局,還把一個本沒機會的女人送到了歐陽的懷抱。

歐陽忙道:「我們說回原來那問題。」

完顏蘭也意識到失態,忙端正坐好問:「剛才是什麼問題?」

「……」歐陽看展銘。

展銘道:「大人說,完顏公主可以通過好處交換來達成目的。」

完顏蘭點頭道:「我需要的還要多一些。」

「多哪些?」

「恩……」完顏蘭想想後道:「中原有句話叫每逢佳節倍思親。」

歐陽點頭:「這句話我知道。」

「而中原最重的也就是端午和年節。」完顏蘭道:「所以端午和年節我想去看看他們。」

「這個要求倒不算過分。」歐陽道:「只不過我不太相信你只是為了看看他們。」

「你不會明白的。」完顏蘭嘆氣道:「我們攤開說,大宋野心是路人皆知。將來我女真人或戰死最後一人,或者投降亡國。最可憐的當然就是這些在宋的勞工。女真人變成了漢人,他們待遇仍舊是好的。但是在宋的女真人……」

倒也有幾分道理。完顏蘭自從第二次來宋後,就脫離了女真管理階層。和歐陽會面的幾次,都是希望歐陽不要再製造戰爭悲劇。出發點一直都是以人為本,而不是上位者的以權為本。她是真的關心女真的子民,而不是完顏阿骨打那樣,關心的是打敗敵人,女真人的尊嚴是他用來收買女真人的口號,女真人的生命是他皇位的奠基石。他起兵的直接原因是遼要對他下手,才放手一搏。還有在護步崗達開戰之前演出那場哭戲,比得上三國的劉備。

完顏蘭卻是純真認為,完顏阿骨打真是一心為女真人著想。每次歐陽說的,完顏蘭都會替阿骨打儘力反駁,認定女真起兵的正義性。而越到後面完顏蘭越看清那些上位者,不過是利用女真人的民族情感罷了。如紅色劇『沂蒙』中說的,打仗時候靠農村,而解放後,農村卻沒有人去理會。農村人救治的紅色貴族們,甚至都不回來看望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歐陽道:「如果你真出於這麼簡單的目的,其實不用什麼交換條件,直接和我說一聲,我也會幫忙。」

完顏蘭點頭:「如果你們還有什麼要問金大的,儘管問。」

這麼大方一定是沒什麼可以問的。歐陽道:「你們把張金兒送到京畿提刑衙門吧!」

「當然!」

雙方氣氛變得友好起來,歐陽寫了封書信讓完顏蘭自己去找周安。三更時分送完顏蘭到門口離開。

「大人別怪我多嘴。」展銘道:「每見一次完顏蘭,我就感覺她就更不簡單一分。」

「有些事只能選擇信和不信,我欠過她人情。而且她說的也合情合理。」

「恩!」展銘見歐陽這態度不再說什麼,而是靜靜看著遠去的轎子。展銘讀書,而且讀過很多書。文學的造詣絕對不在歐陽這個狀元之下。而幾千年先人所遺留下的文學智慧展銘也略有心得。他直覺告訴自己,完顏蘭不僅不是表面看得那樣,而且還另有所圖。也許陽平沉屍案真是她乾的,也許沉屍案不過是所有陰謀的一個前奏罷了。也許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但展銘知道,完顏蘭絕對不只是第一次來陽平的完顏蘭那麼單純。展銘感覺今天的歐陽處事有點婦人之仁。那也更說明完顏蘭的可怕,歐陽竟然忘了問金三的事,雖然問了也是白問。

……

又過了一些日子,皇家報報道了李綱接任相印的過程。至於李綱在西北軍道遺留下的空缺,將由資政殿大學士宇文虛中接任。歐陽知道這個宇文虛中也是有大才的人。和李綱不同的是,他不會指責誰是奸臣,誰做得不對,而是專心做好自己能做的事,並且性情堅忍,不僅能承受肉體之苦,還能承受精神之苦。乃是大宋少見有遠見有膽識的實幹愛國大臣。

又過了幾天,剛上任的李綱奏請趙玉定王黼之罪。期間把大量人證物證造表成冊,並且還有各苦主的狀書。牆倒眾人推,百官也上表彈劾王黼。王黼的下場已經決定,不會重也不會輕,流放是必然了。但是朝內在一致同意法辦的氣氛下,卻分了兩派,一派是李綱為首的要求抄沒家產,一派是李邦彥為首的認為,非附逆等或者是刑事大罪,祖制是不對士大夫抄沒的。

其實官員們倒不是對王黼有同情心,而是怕此例一開,將來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恐怕也是同樣下場。但是新拜相的李綱意志非常堅決,認為王黼乃是百貪之首,必須嚴懲。趙玉這時候才知道,讓李綱這個黑白分明的人上位有什麼副作用。

趙玉深知,百官中貪污者多如牛毛。其中弊病甚大,如果不是因為持續打仗,朝廷內部不可調和的矛盾早就會暴發。有人能貪,並不是人人都能貪。比如一個是氣象局,一個稅務局。哪個有油水呢?如歷史記載那樣,陳東等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上書把蔡京等人列為六賊,要求嚴辦,最後也因為這事,讓六賊都沒有好下場。

同意抄沒吧!百官中必然人心惶惶,李綱還會變本加厲。不同意抄沒,那就是對新任宰相不負責。在這樣左右為難的情況下,趙玉宣布:投票吧!

投票時間是半個月後的朝會,而李綱在親信提醒下,連夜來陽平找歐陽問計。他知道歐陽的手段,他讀太多聖賢書,想不到如何用君子行為來解決問題,但他相信歐陽一定有辦法。

「啊?」歐陽聽說李綱親自跑來陽平,嚇了一跳。拜託,這不是西北時候,我當欽差,你當下屬。你現在是正一品大臣,我只不過是從六品的芝麻官。再說你這麼大張旗鼓的感謝我舉薦你,就沒覺不合適嗎?

「什麼?」歐陽聽說李綱來的目的再嚇一跳。由於李綱是當天就開馬車到陽平,歐陽甚至不知道朝會發生的事。

李綱正色道:「自古邪不能勝正,食君之祿,替君分憂。而今朝堂上下污官遍地,難得皇上認真處置王黼。如不趁此機會,嚴肅朝綱,勢必後患無窮。」

歐陽苦笑道:「李大人,我們私下說話就直接點。皇上未必不知道污官遍地。而處置王黼則是因為蔡京一事而平民憤。總不能將已經告老的蔡京抓回來審吧?」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但凡剝削民脂民膏則為惡國之首。虧空軍需中飽私囊為惡中之惡。我也知道群臣皆惡,百官欲清亦無法,皇上欲治而無方。而今皇上聖明非常,難得又開吏治之道,所以我認為應當趁熱打鐵,即使無法根除弊病,亦能警示世人。身為大宋之相,也是職責所在。」

道理歐陽也懂。非法佔田佔地剝削人民,會引發民變。宣和元年,也就是被篡位的前一年,王黼置應泰局,苛取四方水陸珍異之物,據為己有。王黼聽說朝廷有意聯金抗遼,王黼竭力慫恿,不遺餘力,且大肆搜括,計口出錢,得錢六千餘萬,相當歐陽二十幾年的暴利收入。虧空軍需,更是要命,一旦打仗沒後勤,甚至連武器都不好用,那還打個屁。但……歐陽實在不想攪和到這種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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