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日月當空 第5章 雪夜襲太原

張承平狐疑的看了看毓風,接過了信件,信封上沒有一個字,抽出信紙,搭眼一看,抬頭就是「承平吾兒」四個字。

信紙被猛然放下,張承平銳利的眼睛緊盯著毓風:「信是哪裡來的?」

到底是皇帝,一股逼人的氣勢讓毓風坐立不安,當即跪倒道:「是奴婢出外採買之時,一個中原口音的人塞給奴婢的,還給了五兩銀子,奴婢這才照他的話去做。」

張承平這個皇帝當的窩囊,手底下使喚人不多,還都是傅有德安排來監視他的,唯有這個小太監還能信賴,可是沒想到居然也是別人的眼線,承平長嘆一聲,不再管他,繼續看信。

信箋上的字跡娟秀清麗,看得出是女人所寫,事實上這真是承平的生母蓉妃娘娘親筆為之,將承平的身世做了解釋。

草草看完,張承平久久無語,面前的香茶已經變得冰冷,直到毓風提醒道:「陛下,奴婢幫你添茶。」他才恍然驚醒,道:「不用,你下去吧。」

毓風倒退著下去了,張承平用顫抖的手再次拿起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淚水潸然而下,打濕了信紙。

母親在信中說,自己的生父竟然不是張士誠,而是前朝武帝,那個傳說中的奇男子,而元封,那個和自己一見如故的好朋友,好兄弟,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兄長,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百般滋味在心頭,無法言表。

生父被人殺死,生母被人霸佔,然後又囚禁冷宮二十年,自己不但不能為父母報仇雪恨,反倒認賊作父,一口一個父皇喊的親切!

這種恥辱無以復加,可是想到殺父欺母的大仇人,承平卻怎麼也恨不起來。

不錯,張士誠確實是他的大仇人,但卻從小視自己為親生,關愛有加,甚至在王朝覆滅的最後關頭還想著自己,把大位子傳給了自己。

二十餘年養育之恩,這也是一筆還不清的帳。

何去何從,張承平無法選擇,此時他的內心已經完全亂了,心硬如鐵的冷血人都無法承受這種衝擊,更何況張承平本來就是個心軟的人。

不知道這樣枯坐了多久,冥想了多久,外面已經漆黑一片,宮燈的光影下,依稀可見片片雪花飛舞,雪,又開始下了。

御書房內有些冷,火爐子不知道什麼熄滅了,晉中的冬天不比江南,那是一種徹骨的寒冷,不過張承平不在乎,他正需要寒冷來清醒一下頭腦,房門被輕輕叩響,張承平煩躁的喝了一聲:「滾!」

來人卻沒有滾開,而是平靜的說道:「陛下,是臣。」

是楊峰的聲音,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化裝成乞丐,忍辱負重從京城逃出,一路乞討來到河南境內,才被文海他們遇上,結伴來到山西投靠秦王,也就是大周的儲君,張承平殿下。

京師已破,皇帝殉難,國之大統交給了秦王殿下,作為託孤顧命的大臣,楊峰有資格,有權力直闖御書房,向陛下陳情。

張承平收拾心思,沉聲道:「楊卿家請進。」

楊峰走進御書房,剛想脫下狐裘,忽然發現室內極其寒冷,當即皺眉喝道:「來人啊!」

小太監毓風慌忙跑來聽差,楊峰也不管皇帝在一旁,直接呵斥道:「你這個死奴才,是怎麼照顧皇上的,爐子滅了都不知道添炭,著實該死!」

毓風慌忙跪倒,口稱楊大人恕罪。

楊峰不依不饒,喝令隨從將毓風拖出去痛打三十軍棍,根本不顧張承平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特別難看。

發了一通威風,楊峰這才語重心長的對張承平道:「皇帝應當保重龍體才是,這樣苛待自己可不是辦法,我們這些做臣子豈能放心。先皇將陛下託付給臣,臣就要對得起先皇的信任,陛下您說是不是。」

言語之間就像是訓斥小孩子,其實楊峰不過比承平大了幾歲而已,仗著功臣的身份就這樣肆無忌憚。

但張承平也只能捏著鼻子接受,畢竟身邊沒有自己人,甚至還不如當年在長安當秦王的時候。

想起就藩長安之時,和元封等人一起大鬧酒樓的情形,張承平不由得心馳神往,若是時光倒流,能回到當初該有多好啊。

看到皇帝分神,楊峰又不滿的乾咳了一聲。

張承平迅速回過神來,問道:「楊卿家,漏夜前來,所為何事?」

此時其他的太監已經將一個燒的火燙的爐子搬進來,御書房內恢複了溫暖,楊峰這才將裘皮脫下,露出裡面一品大員的蟒袍來,坐在椅子上道:「山東二皇子那邊送信過來,邀陛下出兵南下,收復陝西,兩軍齊頭並進,在中原會師。」

張承平點點頭:「嗯,出兵的事宜,要問傅老將軍,還有呢?」

楊峰道:「還有就是燕王已經承諾不和陛下爭奪皇位,這可是一個大好消息,咱們大周不會內訌了。」

張承平勉強的乾笑了兩聲,不以為然。

楊峰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如今兵馬都在傅將軍掌握之中,咱們唯有使用權謀合縱連橫之計,才能逐鹿中原,奠定大統,微臣已經有了辦法。」

說著,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簡略的地圖來,向張承平講解著:「陛下請看,這裡是大同,這裡是大青山,蒙古人的地盤,這是河套,陰山,是西夏人的地盤,咱們要想有所發展,必須從這兩個方面入手。」

「現如今蒙古人正在和漢軍騎兵打仗,急需鐵器、火藥、磚茶、絲綢等物資,咱們可以滿足蒙古人的需求,用這些緊俏物資換來戰馬和牛羊,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幫助了蒙古人就是幫助了我們自己。」

「還有西夏人,雖然他們的公主嫁給了賊首元封,但是西夏王和王太子一直想建立大夏朝,重現當年盛世,他們存了這個心思,我們就好利用……」

「……皇帝不妨明日早朝,向傅將軍面授機宜,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他趕緊行動,若是再這樣按兵不動,等人家打到家門口就晚了,陛下,陛下!」

楊峰滔滔不絕的講了很多,張承平卻不由之主的走神了,這些計策雖然聽起來不錯,但操作起來受損害的還是老百姓,蒙古人和西夏人再多鬧騰幾年,中原的徭役賦稅就不會降低,青壯年的大量傷亡,妻離子散的場景都不會少,而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難道為了自己在長江邊上那個大大的皇宮裡登基坐殿,號令天下?亦或是這些大臣封妻蔭子,流芳千古?

錯!這一切都不過是出於幾個人的貪慾而已,為了一己之私,就鋌而走險,把整個民族拖進戰爭的深淵。

元封是什麼人?他是馬上得天下的君王,一步一個血腳印殺出來的,難道還會在乎這些小計倆,西涼的騎兵比蒙古人還厲害,漢軍的步兵炮兵更是無敵於天下,任何徒勞的掙扎都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早一年晚一年統一對元封,那個自己親生兄長來說,基本沒有什麼區別。

張承平走神了,只看見楊峰的嘴在一張一合。說的什麼卻完全聽不進去,他的眼神有些散亂,以至於楊峰發現自己是在對牛彈琴,不由得怒道:「陛下,陛下,醒醒。」

張承平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道:「朕知道了,你留下摺子回去吧,朕明天自會找傅有德。」

皇帝心不在焉,談不出什麼結果來,楊峰一臉的恨其不爭,悻悻然離去了。

雪,還在下,張承平走到門口,看到已經變成白色的世界,嘆道:「如果雪能將世間的罪惡都清洗的乾乾淨淨該有多好啊。」

……

次日早朝,張承平果然按照楊峰的交代向傅有德面授機宜,但是傅有德這個老狐狸卻只是打哈哈,這些計策不是不好,只是太過折騰,傅有德只想偏安山西,割據一方,沒心思玩的這麼大。

傅有德不點頭,所有的計畫都泡湯,楊峰等人還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他們手底下沒有兵馬,只有一幫成不了氣候的錦衣衛。

楊峰不死心,企圖以招募御林軍的名義招兵買馬,擴充自己的力量,但是傅有德哪容卧榻之旁有他人酣睡,兩下里見招拆招,內鬥不已,晉中平原的這個冬天,註定不會平凡。

傅有德不是傻子,他早就和漢王那邊暗通款曲,只是價碼雙方沒談攏而已,傅有德要的是世襲國公的位子,永鎮三晉,原來的人馬一兵一卒都不能裁撤,還要朝廷撥發足額的軍餉糧草兵器,才願意改換旗幟,歸順大漢。

若在以前來說,傅有德要價不算高,但是現在看來,就有些無厘頭了,天下大勢已定,那還由得你漫天要價。

漢軍也曾經試探著進攻了幾次,可是都被晉軍挫敗,山西到處都是山,呂梁山,太行山,中條山,那都是茫茫大山,幾十萬軍隊撒進去都不見個人影,晉中平原只不過是群山環抱中的一個山谷狹窄地帶而已,有這樣的天然屏障,何愁不勝。

傅有德還有三個兒子,這三個人可比呂珍的三個兒子有出息多了,個個都是能征善戰的大將,上陣還是父子兵,有他們把守關隘,必定萬無一失。

……

花花真定府,錦繡太原城,這是流傳於宋朝的諺語,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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