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敵後 第三十四章 心敵

趙子銘大怒,拔腿追過去要揍人,倆小孩飛也似奔到衛生隊門口大喊:「小葉子姐姐,救命啊。」

葉唯兩眼通紅從衛生隊里出來,正看見趙子銘抓住一個兒童團員,揮起了蒲扇大的巴掌,急忙大喝一聲:「住手!」

趙子銘訕訕放下巴掌,笑道:「那啥,我和他逗悶子呢。」說著放開了小孩。

倆小孩跑到葉唯身後,沖他伸舌頭眨眼睛。

葉唯冷冷問道:「你來牛馬庄做什麼?」

趙子銘舉起裝著子彈殼的口袋道:「那啥,給你送點東西。」

葉唯嗤之以鼻,現如今八路軍已經鳥槍換炮,打下縣城繳獲了一批武器彈藥,陳子錕又調撥了一批物資,警衛連的戰士們都換了嶄新的三八槍,子彈帶里也插滿了黃澄澄的真子彈,軍工廠雖然還在加工復裝子彈,但遠沒有以前那麼迫切了。

「誰稀罕。」葉唯翻翻眼皮,抱著膀子問道:「你到底有什麼事找我?」

趙子銘急得抓耳撓腮:「那啥,咱出去溜達溜達吧。」

葉唯氣笑了:「你覺得我和你一樣閑得慌么,我正在幹活呢。」

趙子銘無言以對。

葉唯不耐煩道:「還有別的事情么,沒事的話我進去了。」

趙子銘急了,大吼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么,我就是稀罕你,咋了,就是想和你處對象,咋了,行不行你給個準話!」

正值晌午,村民們都捧著大碗蹲在門口看熱鬧,指指戳戳的讓葉唯的臉通紅,低頭道:「進來說,別在外面丟人。」

把趙子銘拉進了衛生隊的院子,又將兩個兒童團員打發走了,正色道:「趙司令,請你以後不要來找我,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趙子銘道:「為啥說這話,你心裡有人么?是誰?」眼中凶光畢現。

葉唯道:「我心裡有沒有人,和你沒關係,你是土匪,我是八路軍,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趙子銘道:「我才不是土匪,我是陳總司令委任的江北抗日救國聯軍第七路司令。」

葉唯鄙夷道:「那就是國民黨頑軍,和土匪沒啥區別,和我們共產黨八路軍不是一路人。」

趙子銘道:「你這話就不對了,國共合作你懂不懂,我是國軍,你是共軍,咱倆結合,那揍是國共合作,蔣委員長和你們毛主席都能合作,咱倆就不能合作一把?」

葉唯臉紅了一下:「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趙子銘嘿嘿笑道:「說不過我了吧,小唯妹子,我和你說實話,自打我見你第一面,就喜歡上你了,甭管是吃飯睡覺,就是打日本人的時候都想著你,想你想的吃不下飯,能見你一面,回去就能吃三大碗。」

葉唯小聲道:「飯桶。」

趙子銘道:「小唯妹子,你……」

葉唯打斷他道:「啥也別說,我們支隊的老張在北泰採購的時候,被日本憲兵隊抓了,你要是能把他救回來,我就……」

「就給我當媳婦么?」趙子銘眼睛一亮。

「想得美,就考慮和你來往。」葉唯道。

「小事一樁,您就瞧好吧。」趙子銘轉身就走,迎面遇到葉雪峰進來,身後還跟著倆兒童團員。

「子銘來了,到我屋裡坐會吧。」葉雪峰道。

「沒空。」趙子銘冷著臉和他擦肩而過,走了。

葉雪峰嘆了口氣,問葉唯:「葉護士,趙子銘他來做什麼?」

葉唯的臉又紅了:「他……葉大哥,其實趙子銘是好人。」

葉雪峰道:「我知道他是好人,他曾經是一名紅軍戰士。」

葉唯驚呆了:「什麼,趙子銘當過紅軍!」

「是啊,那還是長征以前,在江西蘇區,他父親是黨的高級幹部,長期從事敵後工作,肅反的時候被當成AB團錯殺,趙子銘因此對黨產生了誤解,脫離了部隊。」

葉唯想了想道:「葉大哥,這麼說你認識他了,那時候你在哪兒?」

葉雪峰覺得臉上發燙,緩緩道:「那時候我在政治部保衛處工作。」

葉唯張大了嘴,雖然她軍齡很短,但也知道保衛處是幹什麼的,想必趙子銘的父親就是死在葉政委手裡的。

往昔一幕幕浮上心頭,那時候葉雪峰還叫葉開,因為政治素質過硬,被選入政治部保衛處擔任保衛幹事,趙大海被捕之後,組織上讓他檢舉揭發趙的罪證,他苦苦煎熬了三天依然保持沉默,要不是保衛處領導作保,差點也被肅反了。

趙子銘不清楚此事,一直認為葉雪峰見死不救,結義兄弟恩斷義絕,形同陌路。

剛才兩個兒童團員跑來報告說大土匪趙子銘來欺負葉護士,讓自己趕緊去看看,本想藉機解釋清楚,可是見了面卻還是無法開口,因為這段經歷同樣也是葉雪峰心中難以抹去,無法釋懷的傷痛。

「小葉同志,沒事你就繼續工作吧。」葉雪峰轉身回去,來到支隊會議室,武長青正在主持營救老張的軍事會議,屋裡煙霧繚繞,大家愁眉不展,都沒有好辦法。

老張叫張啟發,以前在國民黨鞏縣軍工廠當過技術工人,後來參加八路軍,專門負責武器研發製造,是支隊不可缺少的人才,這回潛入北泰採購遊標卡尺等工具,遭叛徒出賣,被日本憲兵抓去,至今杳無音訊。

「張啟發同志是支隊的寶貝,少了他,軍工廠就轉不起來,戰士們就沒有彈藥打擊敵人,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人給我救回來!」武長青敲了桌子。

同志們一籌莫展,狠命抽煙,北泰可是大城市,駐紮著大批鬼子,強攻劫獄是沒可能的,若是被漢奸偵緝隊抓走還能通過關係想想辦法,被憲兵隊抓去只能聽天由命了。

葉雪峰道:「陳子錕在北泰經營多年,據說市長蕭郎是他的老朋友,我想可以通過他的關係進行疏通。」

武長青道:「好,備馬,我這就去找陳將軍。」

……

趙子銘惦記著葉唯的話,沒回駐地,直接縱馬揚鞭奔著北泰去了,到地方已經是晚上了,在城外尋了家車馬店,把馬交給夥計,交代道:「拿上好的飼料喂,少一根馬鬃唯你是問。」

夥計見他身穿黑皮衣,腰插盒子炮,嚇得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伺候著他的戰馬,趙子銘昂首闊步到了櫃檯前,拍出兩枚大洋:「掌柜的,一間上房,再幫我找身老百姓的衣服,不要多好,半舊就成。」

「好嘞,上房一間。」掌柜的滿臉堆笑道。

等這位凶神惡煞的客人進了房間,夥計過來道:「老闆,這人來者不善啊,興許是這個。」說著豎起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八的字樣。

「興許是八路,興許是陳大帥的人馬,興許是土匪,反正咱惹不起,小心伺候著吧。」掌柜的愁眉苦臉道。

歇了一夜,次日早上,夥計拿著一套黑布棉袍上樓敲門:「客官,衣服送來了。」

「進來。」

小夥計推門進去,見客人正坐在桌旁擦槍,鋥明瓦亮的長苗盒子炮拆散了,拿棉布仔細擦拭,黃澄澄的子彈撒了一桌,他哪敢廢話,放下衣服戰戰兢兢就出去了。

「站住!」趙子銘一聲厲喝。

小夥計嚇的一抖,夾住兩腿,差點尿了。

趙子銘走過去瞧了他兩眼,忽然將夥計的氈帽摘了下來,在指尖上轉了兩圈:「這個我借戴兩天。」

「成,成。」小夥計哪敢說半個不字。

趙子銘掏出一枚大洋塞在他手裡:「不白借,給你錢。」說著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戴上氈帽,穿上棉袍,將身上的戾氣儘力收斂之後,趙子銘背著褡褳袋進城去了,北泰是大城市,沒有游擊隊騷擾之虞,治安還算良好,由於是新興城市,沒有城牆城門,只在交通要道上設了卡子,兩個沒精打採的偽軍站崗,對來往行人根本不檢查。

趙子銘來到憲兵隊附近,只見深宅大院,圍牆極高,門口堆著沙包,架著機關槍,牆上有鋒利的碗茬子和電網,隔得老遠就能聽見狼狗的狂吠,據說憲兵隊喜歡拿人肉喂狗,幾頭狼狗眼睛通紅,比狼還厲害。

強攻是沒可能的,就算自己三頭六臂也抵不過成群的憲兵,而且就算救出人來,也沒法逃出去啊,還得再想辦法。

回到客棧,趙子銘要了一壺白酒,一盤子鹵牛肉,喝起了悶酒,越想越頭疼,葉唯這小妮子太可恨了,給哥找了個這麼難的活兒,簡直要命啊,這回要是真把老張救出來,看她怎麼說,哼哼,一定要狠狠親她兩下,拿自己堅硬的鬍子扎扎她的小臉蛋,想到這兒,趙子銘臉上浮起了笑意。

喝完了酒,拎著酒壺下樓打酒,聽到掌柜的正和人閑聊,說城裡日本洋行把煤油生意都壟斷了,價錢漲了好幾分,還非得上那兒買去不可,別家沒得賣。

「唉,日本人佔了咱的地方不說,還搶咱中國人的生意,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難過了。」掌柜的抬頭看見趙子銘,急忙堆上笑臉:「客官,要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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