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北泰 第二十章 現世報

曾蛟從未見過陳子錕臉色如此的難看,鐵青中帶著一股黑氣,不對,是煞氣,大帥要殺人!要見血!

衝進警察廳的不是警備旅的兵,而是陳子錕的私人衛隊,一水的白俄僱傭兵,歪戴大檐帽,套頭式軍上衣,帶紅褲線的馬褲,俄式馬靴,挎著恰希克馬刀和駁殼槍,走路鏗鏘作響,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彪悍勁兒。

陳子錕徑直進了廳長辦公室,曾蛟趕緊站起來讓位,畢恭畢敬立在一旁。

「你就是曹明,曹副廳長?」陳子錕看著已經被剝掉警服的曹明問道。

「卑職冤枉啊。」事到如今,曹明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搞不懂為啥鬧出這麼大動靜。

「誰讓你槍斃夏小青的?」陳子錕開門見山,沒頭沒腦就是一句。

曹明終於明白了,是女飛賊惹出的麻煩,他也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江湖了,知道這種時刻不能鬆口,一定要把責任往外推。

「陳部長,卑職實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是底下人做的事情,這種小案子,卑職也不可能親自插手啊。」曹明苦著臉狡辯,陳子錕卻不為所動,官場這些貓膩他清楚的很,曹明和區廣延是一系的,幫他弄死幾個人不過是嘴唇一動的事情而已。

可恨夏小青就死在這樣一幫無恥官僚手中!

「誰負責偵辦的,報出名字。」陳子錕道。

曹明報了兩個名字,是偵緝隊的兩個老手。

曾蛟立刻派人去傳。

陳子錕擺擺手,兩個白俄兵上前將曹明拉了出去,剛開始他還不明就裡,到了樓下才知道,這是要開刀問斬啊。

這陳部長也忒不講理了,一省的副廳長,說殺就殺,沒有任何程序,甚至連借口都沒有,曹明無語問蒼天,冤枉啊!

白俄兵將曹明按在地上,抽出恰希克馬刀,一道優美的弧線划下,頓時人頭落地,頸子切口齊整無比,血從腔子里噴出來,人頭尚有知覺,還衝人眨了眨眼睛。

兩個受傷的偵探被押來的時候,曹副廳長的屍身還沒收斂,就躺在院子里,上面蓋了一塊白床單,身下一攤血,倆偵探膽戰心驚,被押進了廳長辦公室。

曹明的首級擺在盤子里,雙目尤睜,陳子錕身後站著四個膀大腰圓黃毛碧眼的白俄兵,手按刀柄殺氣騰騰。倆偵探一看這陣勢,當時就跪下了,口稱冤枉。

「是曹副廳長讓我們做的,再說那女子並未真死,她跑了!」偵探聲淚俱下道。

「沒死?」陳子錕的臉色漸漸和緩了一些,「怎麼回事,說!」

倆偵探一五一十把經過敘述了一遍,還把胳膊上纏的紗布解下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犯人確實有人搭救,而且武功不俗,自己只是為了敷衍上司才編出將逃犯擊斃在護城河裡的謊話。

夏小青還活著,陳子錕心情大好,讓人把兩個偵探帶下去嚴加看管。

曾蛟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道:「大哥,曹明就這麼處決了,上面問起怎麼辦?」

陳子錕道:「他草菅人命,難道不該死?怎麼交代那是你的事情,我包你沒事就是。」

曾蛟道:「我明白了,這廝瀆職不說,還私通共黨企圖行刺上峰,將他就地處決後,警察廳人心大快。」

陳子錕笑道:「你真是越來越長進了,回頭務必把曹明的親信肅清,一個不留。」

大帥終於露出笑臉,曾蛟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暗道老曹你真是活該,這回現世報了吧,腦袋還真沒保住,回頭我燒點紙給你,黃泉路上你個無頭鬼慢慢溜達去吧。

他啪的一個立正:「是!卑職一定把他們全槍斃了。」

陳子錕道:「槍什麼斃,找個由頭開革下獄就是,濫殺無辜可不行。」

曾蛟看看桌上的人頭,說聲是。

陳子錕出了警察廳,回到車裡,對小北道:「孩子,你娘沒死,笨蛋警察胡扯八道的。」

小北喜道:「真的!」

陳子錕道:「這孩子,爹還能哄你么。」

……

區家突遭滅頂之災,府邸被憲兵圍了,男女老幼被集中在後院空地上,大人哭,小孩鬧,唯有金甌和婉茹手挽手站在一起,四目對視,溫柔無限,反正天都塌了,他們也不在乎被人發現了。

事到如今,也沒人管大少爺的醜事了,各人顧各人,有的苦苦哀求看守憲兵放自己一條生路,有的跪地念經,祈求上天保佑,更多的則是蹲在地上惶惶然,區廣延則不停和負責看押他們的憲兵排長講著道理。

「我是省黨部主任委員,歸中央組織部管,只有陳祖燕才能撤我的職務,陳部長這是越權,我要上告,我要申訴,小兄弟,你幫我拍一封電報到南京,我把這個給你。」說著,區廣延拿出一塊俄羅斯金的懷錶來。

憲兵少尉接過懷錶放在耳畔聽了聽,猶豫了一下:「你拍什麼電報?」

區廣延道:「拍給南京組織部,就說我被下獄。」

憲兵少尉點點頭,轉身去了。

區廣延擦擦汗,這才緩緩出了一口氣,抬眼看看自己的大兒子,又氣得發抖。

「金甌!你做什麼!」當爹的憤怒質問道。

「爹,我和婉茹是真心相愛的,你們誰也阻止不了我們。」金甌義正辭嚴,毫無懼色。

婉茹扭頭不敢看老爺,但是手指依然和金甌緊扣。

「反了反了!全翻天了。」區廣延指著大太太怒斥:「看看你養的好兒子!」

又看看三姨太和蜷縮在地上的金寶,罵道:「都是你這個孽畜惹的禍,好端端的欺負陳子錕家的孩子幹什麼!」

眾人不敢頂嘴,由著他發飆。

區廣延四下看看,沒發現女兒金靈。

「金靈呢?」

「沒看見。」眾人都搖頭。

「小姐跟人跑了,一個穿學生裝的公子背著她跳牆出去的。」丫鬟小紅怯生生道。

區廣延一口老血噴出來,當場倒地。

「救人吶,出人命了。」家眷們凄慘的叫起來。

……

區公館客廳里,陳子錕和閻肅相對而坐,正商討如何善後。

閻肅道:「區廣延是南京派來的,是陳立夫的親信,你把他辦了,組織部方面肯定要有所反應。」

陳子錕道:「省黨部烏煙瘴氣,到處伸手,安插親信,這是要奪我的江東,我不出手就晚了,反正已經殺了一個,再鬧大點也無妨。」

閻肅道:「恐怕鬧得太大,傳到蔣主席耳朵里,對你不利。」

陳子錕道:「非也,嘯安你沒做到我這個位置,有些事情是不懂的,你說蔣中正是信任一個智勇雙全八面玲瓏的老牌黨員,還是信任一個做事不計後果的莽撞武夫?」

閻肅一點就透,嘆息道:「昆吾,真是難為你了。」

憲兵少尉在門口敬禮報告,說區廣延行賄讓自己給南京拍電報,還把金錶交了出來。

陳子錕道:「金錶你留下吧,電報這就去拍,按他的意思,拍給陳祖燕。」

憲兵少尉去了,閻肅道:「反正事情捂不住,讓南京方面早點知道也好,區廣延是老黨務了,在各縣都設立了黨部,嚴重分了省政府的權力,把他搞下去也好。」

陳子錕道:「江東是咱的地盤,容不得任何人插手,善後的事情嘯安你來處理,我得趕緊回去了。」

閻肅道:「你剛回來就放了一炮,弟妹一定很擔心,早點回去吧。」

陳子錕道:「我可不是回家,還有要事要辦。」

閻肅奇道:「莫不是要把軍隊里的中央系也清理了?」

陳子錕道:「啟麟是自己人,信得過,我去辦別的事兒,嘯安,再過幾天你等著喝我的喜酒吧。」

閻肅做恍然大悟狀,等陳子錕匆匆離開,又嘀咕道:「這都哪跟哪啊。」

搜查區公館的憲兵捧著一個清單來報:「閻主席,區家的財產都在這上面登記著了。」

閻肅接過來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他才當了一年襠部主任,就他媽撈了這麼許多!」

……

陳子錕明白,做娘的無論如何放不下兒子,夏小青一定會到中央大旅社來找小北,所以又回來守株待兔,還把衛兵都撤了,生怕嚇到夏小青。

可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見人來,楓林路那邊的電話倒是打了好幾個,催促他趕緊回家,陳子錕知道夏小青不會來了,便在房間里留了一張紙條,帶著小北回家了。

奇怪的是,小北對這個強行要當自己爹的男子,一點生疏感都沒有,反而很是喜歡,喜歡他高大威猛的外形,喜歡他雷厲風行的作風,更喜歡他下令砍人腦殼時候的兇悍,娘雖然也很兇,但屬於兇惡,比兇悍還差點意思。

陳子錕帶著小北上車回去了,馬路斜對面,藏在暗處的夏小青冷哼了一聲,也消失在黑暗中,兒子和陳子錕在一起不用擔心,現在她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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