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混戰 第六十四章 茂才,這是一種態度

上海本地土流氓,向來不忌憚過江龍,當年馬永貞夠兇悍的吧,還不是在一線天茶樓被石灰包打瞎了眼,亂刃分屍,眼前這位身材高大的北方小伙,就屬於那種狂妄無知,自尋死路的過江猛龍。

電光火石之間,白先生心中已經有了對策,他皺眉道:「林文靜畢竟是米家的外甥女,就這樣不明不白搬出去住,不成體統吧。」

陳子錕道:「我這不是來知會你們一聲么,從今後林文靜就是我陳子錕的人了,你們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你放心,我行得正站的直,絕不會一走了之,我就住在匯中飯店五樓,你有事可以到那裡去找我。」

白先生道:「好吧,事不宜遲,我這就打電話給賴先生,咱們晚上八點,聚寶茶樓不見不散。」

陳子錕點點頭,轉身就走,林文靜低著頭道:「外婆米姨舅舅舅媽白先生,再會」。

幾聲冷哼,沒人搭理她。

他倆一走,屋裡就開了鍋,舅媽破口大罵,米姨怨聲載道,舅舅怒不可遏,白先生卻若有所思。

「這個人竟然住在匯中飯店,其中必有蹊蹺。」

「啥么子蹊蹺?」舅舅狐疑道。

「匯中飯店是上海灘最豪華的飯店,房費噶巨,豈是伊拉鄉戶擰掏得起的,這個姓陳的,背後肯定有人,儂放心,阿拉這就去打聽,看他的後台是哪個。」白先生自信滿滿的說道。

……

從米家出來,兩個人手牽手走在弄堂里,林文靜一蹦一跳的走著,像只快樂的小喜鵲,白先生和舅舅吃癟的樣子讓她別提多舒暢了。

「剛才我好害怕,不過他們都不如你凶。」林文靜喜滋滋的說道,此刻的她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陳子錕笑了:「我已經很客氣了,一點也不凶,他們畢竟是你的家人,一個屋檐下過了那麼久,這點禮數我還是有的。」

林文靜吐了吐舌頭,她想像不出來,陳子錕凶起來是什麼樣子。

陳子錕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去吃飯,你昨天說什麼來著?小籠包?」

林文靜道:「咱們到城隍廟去吃湯包和生煎。」

兩人快快樂樂的向前走,如同五年前在北京的衚衕里那樣。

忽然林文靜拉了一下陳子錕的衣袖:「後面有一輛車一直跟著咱們。」

陳子錕笑道:「那是我的弟兄,保護咱們的。」

這下林文靜更放心了。

來到城隍廟附近找了一家小吃店,各種美食點了一遍,林文靜才吃了一點就摸著肚子滿足的說:「從來就沒這麼飽過。」

長期挨餓,飯量才會變得這麼小。

看著她瘦瘦的手腕和細長的脖子,甚至比五年前還要瘦削一些,陳子錕鼻子一酸,扭過頭去假裝看街景,悄悄擦拭了一下眼睛。

「對了,那個姓黃的住在哪兒?咱們找他算賬去。」陳子錕忽然想起這茬事兒了。

林文靜道:「今天禮拜一,黃先生家裡應該沒人。」

「那他在什麼地方上班?那個臭小子又在哪個學校上學?」

「黃先生在租界洋行做事,不清楚具體地址,黃少爺在南市的民立中學讀中二。」

「走,咱們去學校堵他。」

林文靜猶豫了一下道:「算了,我下午還要上班。」

陳子錕道:「別上班了,以後我養你。」

林文靜堅決的搖了搖頭:「我不要你養,我能養活自己,再說先施百貨的工作很好,辭掉太可惜了,我知道你朋友多,但我覺得最好別給人家添麻煩。」

陳子錕點點頭,不再勉強,親自將林文靜送到大馬路上的先施百貨,又安排了兩個帶槍的弟兄在附近暗中保護她,這才帶著梁茂才離開。

「大帥,咱們幹啥去?」梁茂才敏銳的察覺到陳子錕眉宇間隱隱有殺氣。

「去民立中學,對付一個仇家。」陳子錕道。

「好,我來打頭陣。」梁茂才檢查了一下腰間的駁殼槍。

「我親自來。」陳子錕深吸一口氣道。

梁茂才倒吸一口冷氣,能讓大帥親自出馬的人,那是何等強橫的角色啊,他很慎重的問道:「要不要多叫幾個兄弟,帶上硬傢伙。」

看梁茂才滿臉凝重之色,陳子錕忽然笑了:「沒那麼嚴重,就一個十五歲的小兔崽子而已。」

「大帥,我糊塗了,殺雞焉用牛刀?」梁茂才撓著後腦勺,一臉的不解。

陳子錕道:「這個小崽子欺負我女人,這種事情不分大小,我都得親自上,茂才,這是一種態度,你懂不?」

梁茂才懵懂的眨眨眼,道:「我好像懂了。」

……

下午四點,民立中學,放學的鈴聲響了,大群學生從校門裡涌了出來,陳子錕和梁茂才如同中流砥柱般挺立在門口,將人潮分成兩股。

陳子錕隨意抓了個男生,將一枚大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找一個學生,姓黃,上中二,家裡挺有錢。」

男生不假思索道:「你說黃進寶啊,他在後面,諾,就那個穿西裝的。」

陳子錕一瞅,後面果然有個小子,穿一身花呢西裝,個頭比別的孩子都高,一臉的囂張跋扈,就是他了!

徑直上前堵住他問了一句:「你叫黃進寶?」

黃少爺一愣:「哪能?」

「問你話就痛快點回答。」陳子錕掃臉就是一記耳光。

黃進寶嚇傻了:「我是。」

「你爹在洋行做事?」

「對。」

「你娘給你請了個家庭教師姓林?」

「對。」

陳子錕點點頭,單手拎著黃進寶的衣領子,跟提小雞似的提進了旁邊一條僻靜的弄堂,學生們想圍觀,被梁茂才攔在外面。

弄堂里,陳子錕繼續審問:「你偷了林小姐十五塊錢,是不是?」

「阿拉沒偷。」黃進寶驚慌失措,不忘撒謊。

掃臉就是一個嘴巴,少年的腮幫子頓時腫了起來。

「是阿拉拿得。」

「哪只手?」

「這隻……」黃進寶伸出了右手。

陳子錕抓過他的手,卡啪一聲,食指以奇怪的角度向後反折,手指斷了。

黃進寶慘叫一聲,痛的汗都下來了。

「小小年紀,不但偷錢,還栽贓陷害,這是給你一點小小教訓,回家告訴你爹娘,趕緊給林小姐賠禮道歉,再把欠的補課費付了,不然我再折斷你一根手指。」

黃進寶捧著右手不住點頭。

「滾吧!」

少年如蒙大赦,一溜煙的跑了。

梁茂才走了過來,摸摸腦袋:「大帥,處理完了?」

「完了,略施懲戒而已,希望這小子能幡然悔悟,走上正道,也不枉本帥一片苦心。」陳子錕嚴肅的說道。

梁茂才深以為然,大帥就是有學問,說話如此深奧,以後一定要跟他多學著點才是,不過仔細想想,這事兒忒古怪了點,堂堂一省軍務督辦,手下十萬雄兵,居然跑到中學門口堵一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

處理了黃少爺,陳子錕趁著空餘時間,驅車趕赴吳淞,檢閱了駐上海江東軍特務團,這支部隊由薛斌擔任團長,原參謀處長蘇青彥改任團參謀長,兩人都晉陞了上校軍校,因為是駐滬部隊,南泰大斗笠是不能再戴了,二尺半土布軍裝也不能再穿了,統一換髮美國進口的歐戰剩餘物資,黃呢子軍裝大皮鞋,配M1917式鋼盔,頂在頭上跟鋼碟子似的,不過隱隱也有些歐洲軍隊的味道了。

特務團受命駐紮上海,那是十萬江東軍里獨一號,全團上下士氣高漲,精氣神那是沒的說,大帥親臨檢閱,一個個胸脯挺得老高,氣勢比年初在南泰縣校閱的時候強了百倍不止。

說是一個團的編製,其實足有一千五百人,武器配備都是最精良的,一水的美國造輕重機槍和步槍,另配卡車若干輛,快艇十艘,總之為了打造這支部隊,陳子錕是花了大力氣的。

重金裝備特務團,自然不是為了保持江東軍在大上海的存在感,而是為了扼住吳淞口咽喉水道。

上回運載鴉片的貨船被劫,就是在吳淞口發生的,三鑫公司勾結浙軍在吳淞口設卡攔船,所有外運鴉片都要經他們的手,如今浙軍已經覆滅,取而代之的是江東軍特務團,風水輪流轉,如今外省的鴉片想要流入上海,全都要經陳子錕的手了。

檢閱完部隊,陳子錕乘船視察了吳淞水道,但見江中桅杆如林,千帆過盡,上海繁榮可見一斑。

「如果在江中攔一條鐵鎖,每艘船都繳納通行費的話,哪怕一條船一塊錢呢,一天下來也是成千上萬。」望著滿江貨船,薛斌做起了白日夢。

蘇青彥道:「且不說這麼寬的江面根本攔不起來,就算攔起來收錢,不等老百姓造反,齊燮元和孫傳芳就先動手了。」

陳子錕道:「參謀長所言極是,攔江收費之法不可取,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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