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軍閥 第四十章 小土匪雙喜

陳清鋒一聲慘叫,緊跟著廂房裡就竄出兩個人來,都打著赤膊,手裡提著機頭大張的盒子炮,就地一滾各找掩護,敏捷的如同豹子一般,正是陳子錕的兩個馬弁,到底三四十歲的老兵油子了,那戰術動作簡直太老道了。

緊跟著跳出來的是陳子錕,但他不是從門裡出來的,而是從窗戶躍出來,蹭的一下就上了房,居高臨下用手電筒四下亂照,除了隨風擺動的樹葉,哪有半個人影。

參謀長和副官也出了屋,趙玉峰今天喝了不少,醉意朦朧的眼睛都睜不開,打個哈欠道:「嚎什麼呢。」

陳清鋒戰戰兢兢指著地面不說話,閻肅打著燈籠過去一看,大吃一驚道:「誰的腳印?」

陳子錕從屋頂上跳了下來,關了手槍保險,查看一下血腳印,又看看陳清鋒腳下的鞋子,皺眉道:「你剛才去哪裡了?」

「上了趟茅房,又在水池邊走了一圈。」小勤務兵怯生生的回答。

陳子錕打著手電筒,沿著這條線路搜尋了一番,除了陳清鋒留下的腳印之外,沒有任何可疑的蹤跡。

此時鑒冰和姚依蕾房間里的燈也亮了,本來這倆冤家是不可能住在一個屋裡的,但是考慮到凶宅的關係,兩人不得不盡棄前嫌,抱團取暖,此時聽到外面動靜,也哆哆嗦嗦的出來察看,卻被陳子錕一嗓子給吼了回去。

院子里靜悄悄的,老王老李高舉盒子炮,嚴陣以待,月光灑在地上,一片皎潔,轉眼又隱藏進雲彩後面,院子里一片黑暗,陳子錕問道:「剛才的怪聲音,大家都聽見了?」

「聽到了,像是貓叫。」閻肅道。

「像個娘們在哭。」王德貴道。

趙玉峰毛骨悚然,手都在發抖了。

陳子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再次仔細搜索一番,終於走到那口古井旁。

縣衙後宅的井是明朝時候打的,很有些年頭了,辛亥年間南泰縣令的一個小老婆就投井死在裡面,井這種東西,總是給人神秘陰森的感覺,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鬧鬼的夜晚。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生怕井裡突然竄出惡鬼來。

陳子錕一手握槍,一手持手電筒在裡面照了照,井壁光滑,井水平靜,毫無異常。

沒有發現任何情況,但是血腳印卻無從解釋,眾人懷著深深的恐懼各自回去睡覺了,至於能不能睡著就是兩說了。

……

第二天一早,陳清鋒匆匆而來,陳子錕正在地上做俯卧撐,看到小勤務兵如此慌張,跳起來道:「何事?」

「那個土匪……」

「死了?」

「不是,活了。」

陳子錕親自前去查看,見那少年躺在廊下,氣色比昨日好了很多,摸摸額頭,燒也退了,只是傷勢較重,還爬不起來。

「你叫什麼?」陳子錕問道。

「我叫雙喜。」少年道,他張望一下四周,反問道:「這是哪兒?」

「這是南泰縣衙。」陳清鋒回答他。

雙喜顫抖了一下,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去盛碗稀飯來。」陳子錕吩咐道,自己蹲在雙喜面前,繼續問他話:「今年多大了?」

「十七。」

「為啥當土匪?」

少年眼神一黯,低下頭道:「爹娘沒了,吃不上飯。」

「殺過人么?」陳子錕又問道。

「沒有。」雙喜的回答都很簡短,他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赤膊年輕人是幹什麼的,但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沒有惡意。

陳子錕嘆口氣,喃喃道:「官逼民反。」

陳清鋒端著一碗稀飯過來,雙喜一看,眼睛都直了,這是一碗白米熬的稀飯!傳說中的白米飯!每一粒米都那麼飽滿,亮晶晶的極其誘人,就算是縣城的舉人老爺家裡也吃不上如此上好的白米飯啊。

雙喜的眼淚噗嗒噗嗒掉在碗里,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他只記得自己跟著大隊趁著黑夜往營地里攻,突然燈光大亮,什麼都看不見了,緊接著有人高喊快跑,再後來似乎自己夢裡來到了天庭,看到了仙女,然後就身處縣衙了,顯然自己是被官軍俘虜了,可人家又給自己治傷,又給白米粥吃,怎麼也不像是俘虜的待遇啊。

「縣長來了。」陳清鋒稟告道。

陳子錕點點頭,拍拍雙喜的肩膀:「慢慢吃,別急,燙。」說罷起身去了。

雙喜還是忍不住眼淚,自從娘死後,就沒人對自己這麼好過,就算是最親的三哥也不例外。

……

回到二堂,柳優晉笑道:「護軍使,昨晚休息的可好?」

陳子錕道:「不太好,後宅不大太平,看來你說的對,確實有不幹凈的東西。」

柳縣長神色凝重,道:「有沒有人出事?」

陳子錕搖搖頭:「沒事。」

柳縣長鬆了一口氣:「萬幸啊,護軍使您怎麼打算的?要不我找個道士來做法驅鬼?」

陳子錕道:「也好,我這人生來不信邪,倒想見識一下什麼妖魔鬼怪敢在我頭上撒野。」

柳縣長道:「聽說縣裡張財主家裡也不幹凈,請了個雲遊道士做了法之後就太平了,那道士還在縣裡,要不我把他請來。」

陳子錕道:「那就有勞縣長了。」

「別客氣,份內事。」事不宜遲,柳縣長當即就去尋找道士,陳子錕回了後宅,找到閻肅問道:「怎麼樣,查到什麼沒?」

閻肅搖搖頭:「什麼也沒有,血腳印也消失了,確實古怪啊。」

陳子錕道:「柳縣長的表現也很古怪,他一個博覽群書的知識分子,居然相信道士做法驅鬼,我看他是不想我住在這兒,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要住在這兒。」

正說著,忽然一聲尖叫傳來,兩人奔過去一看,只見鑒冰暈倒在地,身後同樣一串觸目驚心的血腳印!

陳子錕急忙把鑒冰扶起來掐人中,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看清楚抱著自己的是陳子錕,頓時嚎啕大哭:「阿拉不要住在閣里廂!」

姚依蕾聽見動靜跑出來,看到血腳印再度出現,也嚇傻了,顫抖著說:「這兒真的不幹凈,咱們還是搬走算了。」

陳子錕一回頭,看見她脖子上掛著十字架,懷裡抱著菩薩像,啞然失笑:「你這是請的哪路神仙?」

姚依蕾才沒心思和他開玩笑,道:「這地方不能住了,我討厭這裡。」

閻肅蹲在地上,用手指摩挲著地磚上的血腳印,放在鼻尖嗅了嗅,皺起了眉頭,道:「不是血,真正的血跡應該有腥味,帶點粘稠,這個應該是一種染料。」

陳子錕冷笑一聲,這個判斷和他的預料相差不大,鑒冰和姚依蕾恍然大悟,似信非信,不過仔細看過血腳印之後終於相信,這真的不是血。

「你去過什麼地方?」陳子錕問道。

鑒冰回憶了一下,道:「去了好多地方,卧室、廚房、衛生間。」

忽然陳清鋒跑進來道:「大帥,保安團丘團長拜見。」

陳子錕道:「參謀長,後宅的事兒交給你辦了,我去辦點公事。」隨即帶著勤務兵來到二堂,柳縣長已經很識趣的從這兒搬了出去,到管驛辦公去了,縣衙二堂現在是江北護軍使公署。

保安團長丘富兆畢恭畢敬站在院子里,看到陳子錕駕到,啪的一個立正,道:「報告!」雖然敬禮不大標準,但好歹有點軍人味道了。

陳子錕道:「丘團長找我什麼事?」

丘富兆道:「卑職是來提人的。」

「哦,提什麼人?」陳子錕很納悶。

「提土匪,大人不是活捉了十幾個土匪關在縣衙監牢里么。」

「是啊,你提他們做什麼?」陳子錕更納悶了,土匪是自己抓的,怎麼保安團反倒來提人。

丘富兆諂媚的笑道:「提去砍頭的。」說著還做了一個切菜的手勢。

陳子錕大怒:「荒唐,處決要經過審判你懂不懂,再說這些土匪是老子抓的,與你們保安團何干?」

見陳子錕發飆,丘富兆頓時慌了,忙道:「護軍使息怒,是夏老爺派遣卑職來提人的,昨天土匪陳壽前來騷擾,夏老爺想借幾顆人頭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可沒有和護軍使爭功的意思。」

陳子錕道:「你回去告訴夏老爺,我陳子錕辦事有自己的規矩,不能亂來,尤其人命關天的事情,更不能說殺就殺,我要親自審問這些土匪,再做定奪,你走吧。」

「是!」丘富兆敬了個禮回去了。

陳子錕讓勤務兵去把陳調元派來的護兵連長叫了來,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弟兄們辛苦了,每人發三塊錢喝酒,另有一百大洋是賞你的。」

連長喜滋滋道:「多謝護軍使。」

這個連長不是傻子,陳調元並非直系嫡系,徐海鎮守使麾下的部隊油水不是很足,普通大頭兵每個月關六塊錢的餉,其中三塊錢是伙食費,到手只有三塊錢,連長的軍餉也不高,五十塊錢而已,陳子錕出手闊綽,賞了大兵們一個月的軍餉,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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