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戎機 第十二章 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

按說陸軍中將曲同豐也算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了,當年甲午海戰之時他就在定遠號巡洋艦上當二等輪機員,後來留學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步科畢業,論起資歷來,就連徐樹錚也要稱他一聲學長。

曹三傻子和吳小鬼奇兵倒段,身為段系四大金剛之一的曲同豐領命出征,以邊防軍第一師師長的身份兼任定國軍西路前敵副總司令,率領大軍與吳佩孚的第三師對陣。

西路軍的總司令是段芝貴,可這位皮條客將軍整天坐在長辛店的專列上打麻將,根本不問戰事,於是指揮權就落到副司令曲同豐身上,由他指揮西路軍五萬人馬。

對於這場仗的勝負,曲同豐心裡還是滿有數的,西北邊防軍的前身就是參戰軍,參戰軍是幹什麼的,那是準備開赴歐洲參加世界大戰的,大到拉火炮的挽馬,小到軍裝上的扣子,全部都是日本貨,伙食也不賴,肉罐頭、水果罐頭管夠,大夏天的還有冰鎮汽水供應。

曲同豐曾經留學日本,是見過一些世面的,當今世界打仗拼的是什麼,是鋼鐵、給養,沒槍沒炮沒子彈,光拿口號上,管蛋用!

吳佩孚的第三師是有點名氣,可那是他們運氣好,碰上的都是軟腳蝦,遇到武裝到牙齒的邊防軍讓他再狂一個試試?不把丫挺的打出屎來都不算好漢。

如同曲同豐預料的那樣,兩天前正式開戰後,邊防軍勢如破竹,東路軍在徐樹錚的率領下,擊敗直軍佔領楊村,天津指日可下,西路戰事也頗為順利,今天前方發來戰報,吳佩孚大敗,已經退出高碑店向保定方向撤退,曲同豐聞訊後隨即將前敵指揮部南移,傍晚時分在涿州以南,高碑店以北的松林店安營紮寨。

司令部設在村南頭的祠堂里,參謀人員按照曲司令的意思制訂作戰計畫,還編了一句話讓士兵們傳唱:直搗保定府,活捉吳小鬼。

曲同豐興奮的徹夜未眠,連夜讓人從北京找來裁縫,為自己量體裁衣,製作上將大禮服,他甚至連上將肩章都給自己預備好了,縫在肩膀上對著鏡子洋洋自得。

一直折騰到凌晨時分,曲司令才覺得困意襲來,脫了馬靴和軍裝,在躺椅上假寐了一會,正做美夢呢,忽然一聲巨響,驚得他一個激靈跳了起來。

爆炸聲接二連三的傳來,夾雜著槍聲和喊聲,外面亂成一鍋粥,剛開始曲同豐還強作鎮定,讓副官出去看看怎麼回事,副官跑出去一看就傻了眼,火光衝天人喊馬嘶,熊熊烈焰中不知道多少人在狂奔。

松林店彈丸大的地方,駐紮著定國軍西路司令部,邊防軍第一師的師部,第三師第五混成旅的一個騎兵連,陸軍十三師的輜重營,還有徐樹錚那邊第二混成旅的一個連,這些部隊互不隸屬,誰也不認識誰,全亂套了。

副官急報曲司令,曲司令立刻意識到這是吳小鬼偷營!司令部地處戰線後方,大部隊都在幾十里外,單憑一個警衛營根本擋不住,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吧。

一聲令下,護兵們架起司令就走,匆忙間連馬靴都沒來得及穿,只順手拿了件軍裝,剛從祠堂側門鑽出來,迎面一群戰馬衝過來,將走在前面的護兵沖了個七零八落,緊接著一個騎士舉槍就打,護兵們應聲而倒,曲司令稀里糊塗就被俘虜了。

誤打誤撞竟然生擒了一個陸軍上將,陳子錕豪氣萬丈,剛要縱馬疾馳,胯下這匹戰馬卻中了一顆流彈,長嘶一聲倒地不起,將陳子錕壓在了下面,曲司令摔了個七葷八素,爬起來就跑,別看他體態肥胖,跑起來到挺快。

王德貴見狀急了眼,縱馬從後面追上,一個餓虎撲食將曲同豐撲倒在地,照著腦袋瓜就是一頓老拳。

李長勝隨後趕來,勒馬停下,招呼趙玉峰一起將戰馬屍體搬開,關切的問道:「陳大個子,沒受傷吧?」

陳子錕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沒事,快走!」

可剩下的兩匹戰馬也撒開蹄子跑了,陳子錕一咬牙,從地上死人身上摘下兩支花機關槍,拋了一支給王德貴道:「汽車!」

王德貴會意,接了槍一馬當先殺向停放汽車的地方,陳子錕將曲同豐抗在肩上,單手端著花機關槍緊跟其後,嘴裡還吆喝著:「都閃開,司令受傷了!」

這一招還真好使,路上居然沒人阻攔他們,奔到汽車旁,陳子錕拉開車門將昏迷不醒的上將丟進去,自己從司機位置下面抄了根曲軸,到車頭前猛搖起來。

李長勝和趙玉峰也鑽進了汽車后座,王德貴跳在旁持槍警戒,聽到汽車轟鳴聲響起,他迅速拉開車門跳了進去,花機關依然對著前方。

陳子錕也跳上車,迅速打開車燈,一踩油門,汽車嗚的一聲怪叫開動了,沿著來時的路向村口衝去。

前方數百步兵亂糟糟的堵住去路,陳子錕猛按喇叭,雪亮的車燈照的大兵們睜不開眼睛,王德貴舉槍朝天掃了一梭子,大叫道:「都閃開!」

身後忽然槍聲大作,有人高喊:「攔住汽車,他們綁了曲司令!」

陳子錕當機立斷,緊咬牙關,猛踩油門朝著人多的地方就沖了過來,王德貴身子從車窗里探出來,手中花機關槍扇面掃射,大兵們如同秋風掃落葉般栽倒在地,沒被打倒的也被汽車撞飛。

汽車呼嘯而來,村口掩體里的重機槍本來槍口向外,此時再想調整方向也來不及了,崗哨剛要舉起步槍,一顆冒煙的手榴彈就丟了過來,炸的他們鬼哭狼嚎。

終於殺出一條血路,陳子錕緊繃的神經這才稍微放鬆了一下,摸摸身上,全須全尾,又問大家:「都沒事吧?」

激戰中腎上腺素上升,就算中了子彈也覺不到疼,所以陳子錕有此一問。

王德貴笑道:「菩薩保佑,連根毫毛都沒傷到。」

李長勝也笑了:「當兵二十年,這場仗打得最過癮。」

陳子錕道:「還想再過把癮不?」

趙玉峰抹一把頭上的冷汗,驚魂未定:「哎呀媽呀,打死也不來第二回了,我這小心肝到現在還撲通撲通的。」

哄堂大笑,陳子錕道:「瞅瞅咱撈的大魚怎麼樣了?」

其實曲同豐早醒了,一張大連憋得鐵青,神氣的八字鬍也垂下去了,閉著眼睛不說話。

李長勝拍拍他的臉:「長官,醒醒,別裝了。」

曲同豐無奈,睜開眼道:「弟兄們,我是曲同豐,你們把我放了,我保證絕不追究,另外給你們每人五千,哦不,五萬大洋。」

又是一陣鬨笑,就連最貪財的趙玉峰都忍不住譏笑道:「曲司令,您把我們當三歲小孩耍啊。」

汽車速度越來越慢,發出噗噗的聲音,最後乾脆不走了,陳子錕跳下車,掀開引擎蓋一看,搖搖頭,咣當一聲蓋上千瘡百孔的引擎蓋道:「下來走吧。」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鄉間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大家下了車喘息抽煙,陳子錕大笑道:「皖軍連個會用兵的人都沒有,若在此放個哨卡,我等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話音剛落,樹林里跳出一群頭頂著樹葉的大兵來,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他們,陳子錕頓時傻眼,慢吞吞的舉起了雙手,趙玉峰嘴裡叼著的煙捲也掉了,捶胸頓足道:「早知道就不跟你們一起來了。」

忽聽陳子錕一陣大笑,那群兵也哈哈大笑,趙玉峰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人,師部警衛營機槍連的弟兄們到了。

「張連長,你們怎麼來了?」趙玉峰立刻恢複了精神。

張連長將駁殼槍收起來道:「我等奉大帥軍令,在此伏擊漏網之魚。」

趙玉峰有些納悶:「什麼漏網之魚?」

張連長道:「大帥親自帶兵突襲松林店,這會兒怕是已經得手了,你們這是?」說著他用手指了指曲同豐。

「我帶著幾個弟兄抓的俘虜。」趙玉峰無比輕鬆的解釋道。

……

一小時後,眾人回到了松林店,此時天光已經大亮,松林店遍地狼藉,到處斷壁殘垣,打穀場上密密麻麻蹲著俘虜,原來就在陳子錕等人大鬧松林店之後,吳佩孚親率精銳突襲皖軍司令部,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手,生俘司令部前體人員,唯獨少了一個曲同豐。

正在到處搜索,喜訊傳來,原來曲同豐已經被抓,而抓他的人正是放火燒了松林店的有功之臣。

吳佩孚得報仰天大笑,道:「來人呀,給我帶上來瞧瞧。」

副官道:「是,帶曲同豐!」

吳佩孚道:「敗軍之將,誰要見他,直接送保定,任憑曹大帥處置,我要見的是咱們第三師的好兒郎。」

滿身征塵的四個人被帶了上來,趙玉峰腳跟一併,挺起小胸脯道:「報告大帥……」

吳佩孚舉起一隻手阻止了他的報告,上下打量著這四個人。

趙玉峰是師部的少尉軍需官,這個人辦後勤還行,上陣打仗絕對不是這塊料,從他閃爍的眼神就能看出來,這場仗絕不是他指揮的。

另外三個人,吳佩孚也認識,兩個老兵分別是伙房和馬棚的班長,這種老兵油子,軍事技能雖強,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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