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鐃歌列騎吹颯沓引王侯 第九十八章 患難

二年帝觀山中有龍氣,尋之得寶劍赤霞,遂征諸藩伐突厥。初戰不利,吐谷渾軍方敗烏羅護又破國,帝借佩劍予右武衛大將軍杜暹令其攻南廷,暹持劍立於城南歌大風,忽起神風城門轟塌,諸軍趁勢掩殺,大破之。

……

傳說薛崇訓得到了漢高祖劉邦佩戴的寶劍,威力無比,在戰事不利的時候借劍給杜暹讓他去找回場子,杜暹在黑沙城門外放聲唱歌大風,就把黑沙城門給吹到天上去了,然後,沒有然後了,凡人怎麼可能戰勝仙法?

民間就好傳這種玄虛的東西,聽起來才帶勁,不過正兒八經的史官也愛這樣胡扯,經常有某人出生時天上忽然電閃雷鳴之類的異象。這樣的異象記載十分常見,不足為怪。不過是後世者收集民間傳說和史料加工而成,誰也不能在千百年後親眼見到以前的事。

當然此時的唐軍將士都明白城門是怎麼炸飛的,鬼才信是杜暹唱歌給唱飛的。只是比較湊巧杜暹腰間掛的橫刀確實是薛崇訓相贈,除開特殊的意義那把刀確實值不了幾個錢,更別說是什麼寶刀寶劍。

大地震動的巨響之後,黑沙城方向就如忽落一片烏雲啥也看不見了。杜暹身邊的部將目瞪口呆地說:「城門破了么?」另一個將領一本正經道:「應該破了吧……」

杜暹拔出佩刀平指前方大聲道:「傳令各部,擂鼓出擊全線進攻!」

很快原野上便鼓聲陣陣,吶喊四起,左右翼及中路各部一起衝殺過去,什麼戰術也不需要了。前鋒樊書虎部騎兵亂作一團可沖得也最快,估摸著城門的方位一窩蜂就涌了上去。再也不見突厥人的弩炮和箭矢,或許都給嚇懵了?

硝煙的氣味十分刺鼻,很多將士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眯著眼睛胡亂騎馬奔了上去。待樊書虎靠近城門的地方時,哪還見得有門?牆都垮了一大截,眼前只有一片廢墟,地上全是死屍和斷腿斷臂,也有些距離比較遠的沒死被摔傷了痛苦地在濃煙中掙扎。

「殺!」樊書虎一馬當前躍入城牆廢墟,身後的亂兵揮舞著長短兵器也跟了上去,見著活人就砍,直接沖向城中間去了。隨後衝過來的是先前負責攻城的步軍,這部人馬的主將比樊書虎多些頭腦,下令各團從內部進攻東西兩面的城頭,徹底奪取黑沙城工事,目的是為左右翼騎兵擊潰突厥馬隊作出策應。突厥騎兵主力是布置在城外的,此時城門雖破他們的馬隊還在。

沙場如棋盤,並非一子一粒的廝殺,氣勢更加重要。要是突厥現在的人馬和唐軍對戰其實尚可一拼,但城門忽然爆炸心理震懾可想而知,突厥軍早已戰心全無士氣低落根本無力對抗,無論是城中的軍隊還是城頭工事的守軍全都一觸即潰,紛紛逃奔。

各城牆快速易手,突厥兵大敗。左右翼騎兵還沒接到撤退的命令就開始後退了,戰局一發不可收拾。托西身邊的大臣武將急忙簇擁著小可汗等人跑路,此時大夥連勸諫之類的廢話都省了,不趕緊跑要麼被亂兵砍死要麼淪為階下囚,就怕跑得太慢。幸好場面混亂,特別出城之後唐軍主力都在追擊突厥騎兵大隊,無法定位到貴族,才使得托西等人和敗兵一起逃了出來。所有人逃跑的方向自然就是反方向東北面,一路上耳邊是唐軍的喊殺聲一邊是慘叫聲叫人心聲懼意,慘不忍睹。

托西李適之等一路人很快就見得迎面有一隊突厥人馬過來,頓時覺得奇怪,現在這種時候誰還往回跑?待得走近些了,暾欲谷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孫子亓特勒,忙喝道:「你往哪去?」

亓特勒問道:「阿史那卓公主沒和大家一起出城?」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當時眾人在城頭上忽然聽見一聲巨響,瞬息之間就兵敗如山倒,除了立刻撤離出城池再也沒幹別的,哪裡有機會去顧及到一個名義上的公主?實際上大部分人壓根把她給忘了,沒想到提起的卻是這個亓特勒。

暾欲谷看了一眼亓特勒鼻樑上的鐵面具,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心說你都被弄得沒臉見人了,還提那茬幹嘛!

這時亓特勒見眾人的反應,也猜出阿史那卓可能還陷於城中,便說道:「我去救她。」說罷忽然注意到剛才一言不發的李適之,便不懷好意地冷冷道:「李公子不和我一起去?」

李適之依然一言不發保持沉默,此時他當然不太想和這傢伙鬥氣,要是接招還真可能下不了台。因為之前的謀劃失誤沒料到突然之事導致兵敗,許多突厥大臣都不滿,有誰會勸阻他?

亓特勒嘲弄地看了一眼李適之,便招呼身邊的部落勇士策馬而走。暾欲谷怒道:「你回去送死?你們那些人,把亓特勒給我弄回來!」

但見亓特勒不聽他爺爺的話,暾欲谷等人也沒法停留太久,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近,眾貴族便帶著一部馬兵繼續向東北而走。

返身回去的人馬想進城確實有點頭腦發熱,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很快就遭遇了追擊上來的唐朝騎兵。亓特勒大喝道:「殺出一條血路!」

面前一大片身披鎧甲的騎兵,一行突厥人真沒覺得能殺出什麼血路來,又得了暾欲谷方才的話,有一個部下就在身後冷不丁丟出一圈繩子來套進亓特勒的上身一拉就綁住他了,戰馬反向一奔亓特勒從馬上摔了下去。那人喊道:「大夥把他弄回去。」

亓特勒破口大罵,那人好言道:「您不可一時衝動誤了身家性命白白送死,咱們這也是好意啊。」眾人遂綁了亓特勒在馬上,重新調轉馬頭沒命就跑。

這時的黑沙城中亂作一團,火光衝天煙霧繚繞,唐軍可能要屠城……反正換作是突厥人肯定會屠城泄憤,亓特勒已是傷心欲絕,眼睜睜地看著都城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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